入夜，殘月醒來，卻發現身上蓋著一件幹凈的白衣，原本的青衣已被換下。一處火光之上赫然掛著他的衣服。小小的人兒則安睡在他的身旁。

殘月動了動，這輕微的聲響卻吵到了身旁的人兒。

小藥眨著純凈的大眼睛，很是興奮：“你醒了？”在他暈倒的那瞬，小藥著實嚇了一跳。但發現他身上已全無中毒跡象，她便放心了。以前她跟著婆婆學了不少用毒的方法，也見了很多中毒人的種種表現，中不中毒，她一眼便知。既然他不是因中毒而暈過去，那便是好的，便也不需要什麽“采陰補陽”了。

殘月卻沒好臉色的看了她一眼，冷冷地將身上的衣服扔到小藥身上，道：“我平生最討厭白衣。”

小藥看著手上的衣服，馬上穿上，跑到一堆架子旁，發現火上的衣服已經幹了，便將衣服取來交給殘月，坐到他身旁，疑惑地問：“你的毒什麽時候解的？”

“這世上沒有毒能夠傷害到我。”殘月撇過臉去，冷冷道。

好狂妄的言辭，難道一開始吐出的黑血是假的不成？小藥本是如此想著，但回頭細想，覺得他這話也不是全無可能，曾聽婆婆說過，有些人生來便百毒不侵，中毒後覆活也是有的。她總能把覆雜問題簡單化，簡單的人生，便沒那麽多煩惱。

“那你怎麽暈過去的？”小藥又問。

真身法力透支，他又如何能免。殘月抿嘴不語。

“不說就算了。”小藥從他身邊挪開，靠著一塊石塊坐下，又問，“那個魔人是誰？他好像很在乎煉妖石。”

殘月輕蔑地笑了笑：“他是當年七夜魔君座下的左護法衛輕塵，卻因一個女子背叛了魔君。他臉上的兩道傷疤便是懲罰。”

這懲罰未免太輕，這七夜魔君原來對手下也不是很狠啊！以前想著魔君大人應該都是極度殘忍的才是，難道是自己想的齷齪了嗎？那個女子應該就是蛇蠍娘子了，小藥正如此想著，殘月繼續道來：“因為神魔大戰在即，七夜魔君也顧及不到他。後來七夜魔君死在神帝手上，這事便也不了了之了。並不是他想要煉妖石，只是那女子要罷了。”

小藥“啊”了一聲，這女子這樣做應該也只是利用他而已，他為什麽這麽傻啊！小藥替衛輕塵不值。

殘月好像猜透了小藥的心思，冷笑道：“小妖精，若你真正愛上一個人，你也會變得這麽傻的。”

愛？小藥的腦海中馬上掠過一人的身影，白衣飄飄，淩駕於九天之上，他是神，她就跪倒在他腳下。不管他讓她做什麽，她都會做。她這一生並不想成為什麽天下第一，也沒有除強扶弱的抱負，她只想他愛她，呵護她，陪著她，僅此而已。

殘月看著小藥傻傻的表情，不禁眉頭緊鎖。愛若無法撫慰彼此，便只是喜歡而已。若小妖精真能做到為他犧牲自己，那才是愛，否則也只是喜歡罷了。柳洛辰已看破紅塵，殘月自然也是。

殘月竟然會懂愛，小藥不敢想象。他真的是魔嗎？也許現在還不是。

深夜，小藥獨自坐在水邊。水面平靜，月色正好。一輪明月印在水面上，美輪美奐。她不禁看的入迷。

身後的男子看到的卻是這樣一幕，小小的人兒安靜地坐著，如此清冷孤寂，眼神透出的神情卻是與年紀不符的深邃。長發飛揚，恍如隔世。

一道黑影從石上溜到殘月腳邊，打斷了他的思緒，用只有他們才聽得到的音量道：“拜見新魔君大人。”這道黑影正是當年七夜魔君座下的四大魔王之一——毒王，他呆在這個深淵千年，只為等待新魔君的到來。

“以後叫本座魔君。”殘月隔空傳音道，七夜魔君已死，他才是真正的魔界之主，也是現今世界裏唯一的魔君。

“是。”黑影回的十分恭敬，“魔君大人，有什麽需要屬下去做的，屬下必千刀萬剮，在所不辭。”

“本座給你自由，下凡，做你想做。”這次，他必要擾他個天翻地覆，即便不能削弱仙界的力量，只需削弱柳洛辰的力量即可。殘月的嘴角微微上揚，想著：這世上只能有他殘月，有殘月便不能有溫陽。

第二天一大早，小藥和殘月便開始找出去的路。

殘月帶著小藥入水，這來來回回幾十次，小藥就算是個不想學游泳的人也必定能學會如何游泳，更何況她心裏也有學好游泳的打算。

這水倒不是太冷，就是太深、太黑，所以他們找了半天也找不到出路。這深淵四周全被石塊圍住，呈一個無蓋的圓柱形。陽光只有在正午時分才能射進來。

兩人又試了一次，終於在水下找到了一個洞口，殘月先進去，接著小藥跟著進去。兩人從洞口中鉆出，便看見了頭頂處隱約的光線，沿著光線一直向上，“呼”的吐出一口氣，小藥總算看見了明媚的陽光。

終於出來了，小藥欣喜。

等小藥上了岸，殘月卻拉住她的手，將她拉入懷中，冰冷的手指危險地劃過她的臉龐，他嘴角微微上揚：“我好不容易把你救出來，你說，你該如何報答我？”

“額，那你……你要什麽？”小藥怕他對自己做什麽，“我就只有一條命，你要拿就拿去好了。”

“我要你的命做什麽？”殘月危險地瞇起眼睛，“你只要乖乖的聽話就行了。”

什麽啊，當她是他的小寵物嗎？乖乖聽話，他這是要做什麽……小藥顯得很無辜，又不是她讓他來救的。她眨巴著眼睛，好似說著“求求你，放過我吧”。

真以為他要對她做什麽了嗎？那就如她所願好了，他靠近她，嘴唇已貼近她的唇，但看到她那雙單純明亮的眸子，卻突然甩開她。力道不是很重，卻還是將小藥推到了地上。

好疼啊！小藥暗自叫苦，這個死殘月，小藥在心裏可是將他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

“你不想見你師父了嗎？還不快起來。”殘月說完，便兀自往前走著。

聽了這話，小藥馬上跟了上去。現在她好想師父，至少跟著師父會比跟著殘月安全很多，而且看著師父可以養眼，但看著殘月，只能看見他那張冰冷的面具。

“殘月，你知道師父在哪嗎？”

殘月不答。

“殘月，你為什麽會知道師父在哪啊？”

殘月沒有回答。

“殘月，我什麽時候可以見到師父？”

殘月不語。

“殘月，見到師父，我該怎麽和他說？”

殘月沒有說話。

……令殘月頭疼的是這小妖精竟然可以問出那麽多問題，而且每個問題都是關於她師父。突然意識到帶著個小女孩的確是件及其痛苦的事。這小丫頭難道不知道在一個男人面前想著另一個男人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嗎？

可令小藥疑惑的是她跟著殘月走了許久，卻還是沒有看見師父的身影。半路，“殘月，去哪才能看到師父？”小藥跑上去，拉住他的衣袖。

兩人突然停下，他終於忍受不了小藥的多話，也因為他已經感到“他”要來了，他便指了指天空，示意小藥擡頭。

那是一片片漆黑的雲朵，遠處的半邊天空烏雲密布，卻是黑氣彌漫。以小藥對毒的敏銳度，她馬上知道了那是一片毒氣，只是她從未見過這麽濃這麽大的毒氣，竟可以遮住半個天空，這片黑氣竟還在蔓延，好像沒有盡頭。

“看到了嗎？你師父，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所以一定會來。”

小藥想了想，大膽的猜測：“是你做的對不對？”

“你認為我有這個本事麽，我一直和你在一起，你覺得會是我做的嗎？這真是世間最大的笑話。”殘月不屑地笑了笑，聲音卻輕的似乎一陣風便能吹散。

“那你怎麽會知道這件事？”

“我們從深淵出來後，你就沒看見這天的變化嗎？”他的聲音漸漸消失在空氣中。

她是太認真趕路，才沒註意這天空的變化。小藥委屈地低下頭，不去看他。

“小藥。”溫柔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竟是師父。

小藥驚喜，回過頭看見師父站在自己面前，還是那麽的纖塵不染，清風拂面，長發飄飄，手上握著的輪回之劍正氣浩然。小藥屁顛屁顛地跑到他身邊。

柳洛辰輕輕地撫著小藥的頭，道：“受苦了？”

小藥搖頭，卻想不明白師父怎麽會這麽快出現在這裏。

“怎麽逃出來的？”柳洛辰關心地問。

“是殘月救我的。”小藥想到殘月，往四周看了看，可哪裏還有殘月的身影。

柳洛辰的心微微一怔，腦海裏迅速掠過一個黑色影子——可怕的影子，想他一生天不怕地不怕，但這個名字卻讓他莫名地不安，“這殘月是誰？”雖然不知道這殘月是誰，但柳洛辰有種感覺這殘月定與自己有關。

師父竟然不知道殘月，小藥吃驚，不過這殘月也真是的，一看見師父就逃走了，膽子真小，看來他也不是很厲害嘛。小藥如是想著。

“就是……”如果說是一個魔人救了自己，師父定會多想，小手微微顫抖了下，她故作鎮靜道，“他以前是婆婆的手下，見你來了，就逃走了。”

柳洛辰蹙眉不語，早已看穿小藥，這素來聽話的徒弟竟會和他說謊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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