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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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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靳裴一瞬不瞬盯著季星遙看,她臉上掛滿倦色,疲憊不堪。突然輸液大廳猝不及防地響起,“叮咚,五十二號呼叫。”

季星遙被驚了下,打針的那只手不由一哆嗦。

慕靳裴想抓住她手安撫,可抱著月月沒法動彈。

響鈴結束,季星遙的表情慢慢放松。

慕靳裴把月月換了一個方向抱,月月有點受驚,兩只手下意識擡起想把慕靳裴往旁邊推。

“寶貝,是我,不怕。”他低聲哄著她,親著她的額頭。

月月漸漸平靜下來,靠在慕靳裴左胳膊安穩睡去。她小嘴不時吮吸兩下,眼睫毛也跟著撲閃。

慕靳裴沒忍住,又低頭親了女兒幾下。

季星遙深沈睡去,呼吸平穩。

怕再有鈴聲響,慕靳裴騰出手,把季星遙那只沒打針的手攥住。以前她抓著他的手才能入眠。

他出差不在家就把手表留給她。

時隔七年,即便她睡著了沒意識,可剛開始還是不習慣,甚至有點排斥被人攥手,後來像是在夢裏被喚醒了記憶,她不由主動抓住他的手指,那麽用力,跟以前一樣。

慕靳裴渾身僵了僵,來自她指尖的溫度,瞬間填滿他空了很多年的心。他拿著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

只有她睡著了,他才能看到她從不示人的脆弱。

另外兩袋鹽水輸完,最後一袋的液位已經下來。

慕靳裴輕輕把季星遙手放在她腿上,他按鈴,同時叫醒季星遙:“遙遙,打完了,馬上拔針。”

他的聲音混合著鈴聲,季星遙突然睜眼,恍惚了數秒,迷糊的意識漸漸回籠,她坐直,“幾點了?”

慕靳裴:“馬上六點。”

季星遙歉意道:“不好意思,折騰了你大半夜。”

慕靳裴:“沒事。”

天亮了,他偷來的那段短暫的幸福戛然而止。

她不知道自己睡著時一直抓著他的手,對他的態度依舊客氣疏離,不過語氣比之前平和不少。

護士過來拔針,不由多看了眼這高顏值的一家子。

從急診大樓出來,迎面遇上駱松。

駱松夜裏接到急診電話,有個孕婦狀況不好,需要他過來。五點半才順利下臺,又累又餓,他到外面吃了早點,回辦公室打個盹。

慕靳裴還不等駱松詢問,他說月月沒什麽,是季星遙。駱松看著季星遙,她精神不怎麽樣,“怎麽回事?”

“老毛病。”

慕靳裴在這,駱松欲言又止,“等結束了過來,我再給你調理調理。”

季星遙點點頭,別的沒說。

慕靳裴問駱松,“要不要叫醒月月,你跟她說說話。”

駱松擺擺手,“讓她多睡兒。我們昨天才見過,天天視頻。”他把耷拉下來的毛毯給抄上去,“你們快回去吧,我晚上下班去看月月。”

慕靳裴特別羨慕駱松,羨慕他能想什麽時候見月月就什麽時候見,羨慕他能天天跟月月打電話視頻。

更羨慕,月月喊他爸爸跟他撒嬌。

和駱松道別,季星遙拿出手機準備叫車。

慕靳裴:“我有車,在停車場。”

季星遙一時沒反應過來,昨晚他跟她一塊坐救護車來醫院,哪有時間回去開車?

慕靳裴:“後來讓司機開過來。”

輸液室空調溫度低,她路上疼得出了一身汗,他怕她著涼,就讓負責她安全的保鏢把車開到醫院,拿了他西裝過來。

季星遙昨晚疼得快暈了,從醫生辦公室出來,慕靳裴抱著月月,手裏就有西裝,她也沒多想,以為是他從駱松辦公室臨時找來。

快到停車場,月月醒來,睜開眼,她徹底懵了。慕叔叔的懷抱怎麽成了她的床?還是露天的床。

她眨了眨眼。

花了大半分鐘,淩晨時的記憶才回來。

“星星呢!”她轉臉卻沒看到人。

“這兒。”季星遙繞過去。

慕靳裴把月月豎著抱起來。

月月伸手撫著季星遙臉頰,“星星,還疼嗎?”

季星遙嘴角微微揚了揚,“不疼了。”

到了車跟前,慕靳裴打開後門,把月月放上去,他剛要起身,月月一把抓住他,“叔叔,這是你的車嗎?”

慕靳裴點頭,“是我的車。”

月月明顯松了口氣,有車就好。

“怎麽了?”

“哦,沒什麽。”月月燦爛一笑。有車就好找對象了,等再過幾天,她就能給星星介紹對象。

季星遙和月月坐後排,慕靳裴親自驅車。

清晨的太陽冒出了頭,這座城市開始了一天的忙碌。

月月趴在窗邊,感受熱鬧。

季星遙支著頭,望著她那側車外。

涼席席的風從這邊窗口進,揚起兩人的長發,又從另一邊的窗繞出,來來回回。她們專註看路景,任由頭發被調皮的晨風吹亂。

慕靳裴不時從倒車鏡看她們一眼,他從來沒這麽滿足過。

季星遙今天沒法帶月月到處逛,便把這個殊榮給了慕靳裴,慕靳裴求之不得,又感激不盡。

他跟女兒多了一天的相處時間。

月月:“叔叔,你帶我去逛逛胡同吧,我想看看它們長什麽樣,我想畫下來。”

“好,爸…”爸,後面那個字沒說來,他意識到自己口誤,剛才腦子裏一直想著今天要陪女兒做什麽,結果沒過腦子就說了出來,他趕緊改成,“點鐘我們就出發。”

“八點?”月月擔心,“這麽早,那邊開門了嗎?”

月月沒發現異常,慕靳裴松口氣,“胡同不用開門,它們是一條條小路,兩邊是四合院。”

月月沒見過四合院,格外期待。

季星遙帶月月回畫室洗澡換衣服,慕靳裴把她們送到大廳。這棟大樓,這部電梯,還有那間畫室,都是他不敢碰觸的傷痛。

他自覺在電梯口止步,跟月月擺手,“換好了衣服給我打電話,我上去接你。”

電梯門緩緩合上,慕靳裴轉身大步流星走出去。他沒開車,小跑著去了最近的便利店,從便利店出來也是走一會兒跑一會兒,找了一家早餐店。

等他再次折回畫室大樓下,月月的電話正好進來,“叔叔,我打扮好啦,你可以上來咯。”

慕靳裴剛跑到樓下,平覆呼吸,“馬上。”

月月穿了公主裙,天熱,季星遙給她紮了一個丸子頭,她對著鏡子塗防曬霜,那模樣,仔細又認真。

“星星,”她從鏡子裏看季星遙,“在家照顧好自己,要是不舒服,你給慕叔叔打電話,不管我們在哪裏逛,我們都會馬上回來陪著你,記住咯。”

她這話跟曾經慕靳裴那句‘只要你一個電話,不管我在哪我都會趕來陪你’,如出一轍。

季星遙晃神半刻,“好。我也會照顧好自己。”

防曬霜塗完,脖子,胳膊上她都塗了,背上她的小包包,又給了季星遙一個吻。

門鈴響了,“月月,是我。”

“來啦。”月月邊跑邊回應。

季星遙剛洗過澡換了睡衣,沒打算跟慕靳裴打照面,她在休息間沒出來,叮囑月月:“把門帶上,玩得愉快。”

慕靳裴一手拎著打包來的早餐,另一手拿著一只保溫杯。他半蹲下來,“寶貝,把這個給星星送過去,我們倆到餐廳吃早餐。”

“好。”月月一只小手拿不住保溫杯,她索性抱在懷裏,“等我。”她一溜煙抱進畫室。

“星星,吃早飯啦。”她把飯和保溫杯放茶幾上。

季星遙聞聲出來,那個熟悉的保溫杯映入眼簾。月月已經跑了出來,門合上,畫室只有她自己的呼吸聲。

保溫杯裏不是咖啡,是一杯加了蜂蜜的溫牛奶。

——

月月畫展那天,駱家所有人到齊。他們事先沒告訴月月,直接到了展館給她一個驚喜。

月月看到一家人站在展館前,她高興地原地跳起來,連蹦了好幾下,又開心地轉了幾個圈圈,然後像匹小馬一樣,飛奔而去。

駱松蹲下來,伸開雙臂準備迎接女兒,駱媽媽斜他一眼,“別自作多情了,不是找你的。”

說著,還踹了兒子一腳。

駱松猝不及防被踹,差點歪倒,還好反應快,用手撐地站起來。

“奶奶!”

駱媽媽一把抱起月月,連著親了好幾下。

“看到了沒?”站在不遠處的裴鈺跟慕靳裴小聲道:“誰付出的最多,她跟誰的感情深,下意識就會奔向誰。”

“當然,不是說駱松和周羽西就沒付出,但肯定沒有駱松媽媽陪月月多。一個家裏,誰對孩子有耐心,誰花了心思陪伴,孩子本身就是一面最好的鏡子,這面鏡子從不失真。”

裴鈺的視線又落到季星遙忙碌的背影上:“就像星遙,她不愛自己的父母嗎?肯定愛。她的父母不愛她嗎?怎麽可能。可她跟張伯的感情最深。張伯對她的付出和陪伴,無人能及。”

“再說謝昀呈,你現在要是跟謝昀呈發生了矛盾,月月肯定會下意識向著謝昀呈。”

慕靳裴看了眼母親,沒接話。

裴鈺知道他不待見謝昀呈,“你不用失落,也不用羨慕嫉妒月月對誰誰誰比對你更好,在你看不見的地方,人家付出的比你多。”

月月對外界感知遲鈍,甚至排斥跟外界有接觸時,謝昀呈花了心思帶月月,帶她看各種畫展,哪裏有畫展,他就去哪裏,給她挑啟蒙老師。

在畫廊教月月的那個老師不是隨便找的,不是繪畫水平高謝昀呈才選。

那個老師在教育機構待過,知道怎麽跟月月這樣的孩子溝通,建立信任,還能一步步引導激發她的興趣。

裴鈺沒再接著嘮叨,她把兒子手拿過來,用力拍了拍,一切盡在了不言中。

慕靳裴明白母親說這麽多的良苦用心,其實他也一直按照母親說的那樣做,做個像父親那樣能給孩子安全感的爸爸。

月月現在跟他親近,對他這麽好,就是因為在她生日時,他給她設計了布娃娃,親手縫制了娃娃的裙子。

她一直記著他對她的那點好,那個布娃娃她隨身攜帶,她那個小包包裏,除了水杯就是那個布娃娃。

慕靳裴沒再打擾月月跟駱家人親熱,他進了展館,一幅一幅,欣賞女兒的畫。

這次畫展一共分兩天,兩個主題。

今天的主題是‘精靈’,各種精靈。有她自己,有駱松的兒子,有小布丁,還有她的幼兒園同學。

最特別的是一幅鐘樓精靈,只有一個精靈的背影。

各種有趣的,可愛的,甚至引人深思的那些畫面,在她的筆下,栩栩如生。

如果不是她女兒,他不敢相信這是一個六歲孩子的作品。

季星遙忙了一上午,這會兒終於得閑看畫。看展的人比她預想的起碼要多三分之一,特別是下午,人流量明顯比上午多。

可能是有了媒體報道,不少家長下午帶著孩子過來看展。

《醫院裏的小精靈》今天C位出道,前面擠滿了拍照的人。

人太多,季星遙沒去湊熱鬧,她往後退,站在遠處看。

慕靳裴也在看那幅畫,兩人之間隔了幾米,他側臉就看到了她,很巧,她正好轉臉找人,目光對上。

慕靳裴擡步過去,“小布丁最近怎麽樣?”

季星遙:“不是太好,沒什麽精神。”謝昀呈原本答應了月月要來畫展,可實在走不開。“等畫展結束,我後天就回去了。”

“星星!”

慕靳裴和季星遙齊齊轉身,謝昀呈抱著月月走過來,他今天跟慕靳裴一樣,穿了正裝,白襯衫黑色西褲,就是為了來捧場月月畫展。

季星遙驚詫,“你不是說…”當著月月面,她沒把那句掃興的話直接用中文說出來,月月熟練三門語言,中英西,跟她親爹一樣。

她話說一半改成了法語,“你不是沒空過來?”

謝昀呈用法語回:“怕月月傷心,畢竟是她第一次畫展。”錯過就再也沒法彌補。

月月視線在謝昀呈和季星遙之間來回穿梭,“你們說的什麽語?我怎麽聽不懂?”

謝昀呈:“星星語。”

“哇,好神奇。”月月羨慕的不行,她也好想學星星語。

謝昀呈還有事要跟季星遙商量,“等會兒我再帶你玩好不好?”

慕靳裴接過月月,“叔叔帶你看畫。”

“我要看小布丁的那幅,”

慕靳裴把月月扛在肩頭,月月成了人群裏最高的人,俯視一切。

謝昀呈接著跟季星遙用法語說道:“何楚堯起訴我跟你了。”昨天他收到了法院傳票。

何楚堯那天從醫院離開就開始聯系律師,高價聘請了不少專打離婚官司的知名律師。

其實他真沒想過要跟何楚堯對峙法庭,那樣無形中對小布丁也是一種傷害,他也萬萬沒想到,何楚堯會不要臉到走法律途徑爭孩子。

當初他放狠話,打不贏何楚堯,他不姓謝,是被何楚堯的話給激怒,他沒想到何楚堯連孩子病情不顧,竟然只想著爭什麽撫養權,那天回到病房彈琴時他都在生氣,更多的是難受。

他連季星遙和慕靳裴的事都搬了出來,他以為何楚堯會自我反省,作為小布丁親爹,他會想明白自己到底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

他也天真的以為,何楚堯會學著季星遙和慕靳裴的隱忍,會試著站在小布丁的角度考慮,慢慢消除跟孩子的隔閡,在孩子最後的生命裏留點溫暖。

結果這個傻逼,還真的起訴到法院了。

起訴就起訴吧,他應訴。

這回不把何楚堯打的傾家蕩產,他真改姓慕。

謝昀呈到現在提起來胃都疼,“何楚堯的財產,屬於小布丁那部分,他一分都不能少給,之前給小布丁花的錢,他也必須得支付。”

“我晚上的航班回去,明天月月第二個主題的展覽,你拍成視頻給我。”

季星遙:“沒問題,你先回去忙。”

兩人又商量了下請哪些律師。

慕靳裴聽得懂法語,思慮了片刻有些話他要不要說,可看著女兒給小布丁的那幅畫,他又覺得,小布丁回到何家,不一定能得到她想要的溫暖。

現在謝昀呈跟季星遙是局裏人,看事情不如他這個局外人理智冷靜。

慕靳裴側臉,跟季星遙說:“律師請一個就夠了,負責爭取小布丁的撫養費,至於她的監護權,不用找律師,你自己去爭取。”

他說了這麽多,季星遙抓住的重點竟然是:他會說法語?

她一直以為他不會,也聽不懂,所以以前在一起時她經常自言自語自娛自樂的那些話,他豈不是都聽得懂?

慕靳裴放下月月,“我跟星星說幾句話,你自己去欣賞你的畫,按照順序來,看完後跟我說說你的感想。”

月月很聽話,知道他們大人有要緊的事。

慕靳裴安排保鏢看著月月,他示意季星遙:“到外面說。”

這是七年來,三人第一次坐一張桌子上。

謝昀呈拿出雪茄,一支不少錢,他沒愛給慕靳裴。

季星遙現在思緒回來,“你剛才說的只請一個律師,撫養權我自己爭取什麽意思?”

慕靳裴:“小布丁的情況覆雜,你們跟她沒有任何親緣關系,她也不是你們收養的孩子,如今親爸找到了,人家領回家合情合理。”

謝昀呈掃他一眼,這不是廢話麽,誰不知道,他把手裏的雪茄丟給他,“麻煩你說重點!”

慕靳裴沒抽,把雪茄還給他,“太貴了,我抽不起。”頓了下,“你這麽有錢,麻煩你把上次欠的餐飲費結了。”

謝昀呈被煙霧嗆到了,直咳嗽,差點嗆死。

季星遙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麽,也沒好奇。

慕靳裴看向季星遙,言歸正傳,“現在你們唯一的勝算就是在法官面前打感情牌,這張感情牌你來打,比一個頂尖律師團隊來打,效果都會強上百倍。”

“你作為孩子另外一種意義上的母親,你得把你想留小布丁在身邊的那種強烈感情表達出來。”

季星遙若有所思點點頭,可到時要面臨的對手是專業律師,而且何楚堯請了好多人。

她還是挺擔心,怕自己搞砸了。

慕靳裴接著道:“你跟謝昀呈分工,他負責找不利於何楚堯撫養小布丁的證據,你負責反思你跟謝昀呈在這六年裏,作為小布丁臨時的監護人,你們哪些行為是失職的,是不利於小布丁成長的。”

頓了下,“比如,謝昀呈濫情。”

“比如,他沒責任心。”

“還比如,他打人進了警察局,這說明易暴怒,不能很好控制自己情緒,有家暴傾向。”

謝昀呈:“……”他緩緩吐出煙霧,“有些人,嫉妒我就直說,別趁機詆毀。”

慕靳裴懶得搭理:“這些會是對方律師在法庭上質問你們的,也是何楚堯能贏得撫養權的一個關鍵,你把這些提前列出來,準備好怎麽回答。”

略頓,“我也會把所有不利於你們的點列出來,到時跟你列出來的碰一下,盡量做到讓對方無懈可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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