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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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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無常盯著溫騫, 黑色薄紗的帷帽遮住他的臉,看不到他的表情,就算看見也沒有用。溫騫是個很怪異的人, 生了一個很怪的女兒:“你願意讓她活著。”

溫騫反問:“茍活。滿世界蜂忙蝶亂, 牛奔馬走,狗跳雞飛,哪一個不是為了活著?又有哪一個真的在活著?老徐,我願意讓她活著當一個社畜嗎?論文,她不能長袖善舞的搞社交,論武, 她也不能蕩平妖魔,肅清一方。沒這個本事, 只能在夾縫中忍辱求生。”

徐無常知道他在套話, 說到一個月一千斤人類脂膏的時候就代表著長袖善舞, 而且非常能打。被老溫弄的頭疼又憋氣,控制住情緒, 和風細雨的問:“這麽說來, 你是願意讓她擺脫人間八苦, 到冥府與你團圓片刻。”

溫騫的步伐節奏沒亂, 繼續把站在岸邊不肯跳進去的人打進滾燙的金汁中, 義正詞嚴:“徐無常,你雖然不曾婚配, 沒有子女, 也該知道正常的父母舍不得眼看著女兒去死。怎麽能說如此殘酷的話。”

徐無常盤著玉璧,安撫自己的情緒。你可真是個人才, 我讓你去救你自己的女兒, 你趁機開始談條件。難道你女兒是緊要的人才, 承包了冥府最近兩個月10%的能源收入,我們就得允諾你所有的要求?

對。只要不太過分的都能答應。過分一點的也能商量。

溫騫隔著帷帽聞不到惡臭,也看不到長河裏沸騰的是怎樣一些令人作嘔需要打馬賽克的東西——這是個苦差事但不是用來折磨鬼差的嗅覺和視覺的,折磨人的是不停的把罪鬼打下去這件事本身。

徐無常不問他你想怎麽樣,他問:“正要請教,溫騫,你以為如何?”

“無名之輩,微末小人,除了奉命行事之外,不做他念。”

徐無常沈默了十分鐘,跟在他身邊飄著:“溫硫那麽善於陰陽怪氣,是你言傳身教吧。”你到底想幹什麽啊!你難道要我去請旨,請陛下下旨要你去陽間用肉身和溫硫換命?雖然冥府不像人間封建時代那麽提倡孝道,但也不能下旨要求血親之間,一個人替另一個人去死。

溫騫忍不住微笑:“我閨女可會說話了。”

“呵呵,是啊。”徐無常決定抻著點時間,反正頭七期間都能覆活,溫硫身邊的妖精都懂行,不會提前把人燒化:“現在是時候想想未來了,若是不出意外,溫硫會在三天之內斷氣。我去看看人間諸事,哦,你有什麽話要帶給溫硫嗎?”他留了點富裕,溫硫大約還能再挺十天,如果沒有意外。

溫騫想了想:“告訴她,人間三大極樂,船菜·花酒·蝴蝶會,不要一心想著為冥府當差,該玩玩,改樂樂,像她爹這樣殷勤懇切,沒什麽成就。”

徐無常臨走之前撂下一句話:“就數據來說,你確實沒什麽成就。”

穿過冥府之門,回到人間,被壁壘隔絕的大量信息蜂擁而至,先後順序依照位階分類,京城有了新發現。

在趕去京城的路上,看了看其他大區應對突如其來的海匪妖鬼和山匪妖鬼時有什麽特殊之處,或是有什麽非常推薦的新人、特別克制某一類妖鬼的能力,別的無常寫簡報比他還簡潔,經常三五十個字打發了事。

[山匪狡詐。慘勝,歿十三人。兩人屍骨無存,需重塑。山匪學會放火燒山了,務必提防,做好消防準備。]

[海匪。大獲全勝,僅有三人重傷,可治。鴨群數千,可以吃掉部分微型海怪。]

[地方治下墓墅變節,激發情愛之欲念。大勝,但下屬們後續關系比較麻煩……哪位袍澤有類似經驗?求分享。]

凡人稱這種節氣變化為月亮潮汐,而在冥府看來這是星鬥轉換帶來的變化。諸邪不被遏制,自然而然、不約而同的同步發起對人類的進攻。

那都是後話了,徐無常抵達京城舊城樓時,石壁上金光斑駁,三十年前的符咒又被消磨大半。

一位須發皆白的老人,半長不短的頭發綰了個稀疏的空氣款丸子頭,長須染了個淺淺的彩虹色,穿著白襯衫,淺藍色亞麻七分褲配網紗短靴,手裏盤著一串磨平了棱角的橄欖核雕刻手串:“小徐還是這麽老氣橫秋啊。”

“不及前輩瀟灑隨性。”徐無常捧著玉璧深深作揖,對非主流打扮不做評價,直起身就問:“李無常,溫硫遇害之事,查的怎麽樣了?”

“隨我來。”李無常拉著他來到城外荒廢的水池:“我管不到城外,因此不知道邪師那老王八蛋又在搞事。以前書信車馬很慢,一年只夠害一個人全家,很容易追蹤信息。現在時代不同了,信息交流的太快,我廢了好一番力氣。”

非主流老人俯下身,從網紗堆堆靴筒裏掏了兩下,掏出一個人的魂魄:“導演董白,他拜在邪師門下三年,被邪師摩頂受記,這次邪師告訴他,暗算一個小姑娘能奪走她驚天氣運,保十年平步青雲。”

徐無常冷笑:“驚天氣運?真好笑。冥府中人,除了死裏逃生,就是死了又活,活了又死。邪師總能引動欲念。”

導演董白的魂魄抱頭痛哭:“是我的錯,我不是人,我怎麽能害那麽優秀的女孩。啊啊啊,你殺了我吧,我真的不應該這麽做啊。事情發生之後,我天天後悔,天天睡不著覺,我對不起溫硫和其他參賽選手的信任,對不起電視臺領導的重任,對不起父母的培養,我,嗚嗚嗚,我簡直不是人。我真該下地獄啊!”

啪啪啪,用力抽自己大嘴巴子。

徐無常心說這小王八蛋自我量刑還挺精準:“您動刑了?”

“我哪兒那麽閑啊一天到晚全是大大小小的破事,有點閑心還監察玄學協會又弄什麽幺蛾子呢。丫就一表演人格,從小到大只要一犯錯,又哭又嚎大嘴巴抽自己,幾次差點刑拘都因為給受害者家屬哐哐磕頭躲過去了,嘿,事後該怎麽著,還怎麽著,一點記性也沒漲。”李無常掏出一把動漫周邊梳子,梳理胡子,蓬松柔軟又染出彩虹漸變色的胡子令他得意:“癸水大陣是沒破解的方法,這誰都知道。試過‘奪記’嗎?”

一記是十二年,奪記是冥府傳統手藝,可以把一個人應有的壽命扣掉,也可以轉移到其他人名下。只是需要很繁瑣的儀式,成功率也不是特別高,並不是生死簿上隨手一筆就能解決的。

董白嚎啕大哭:“你要勾魂奪命可以,要殺要剮隨你們便,不要侮辱我!我是真心悔過,願意賠償她。”

徐無常相信自己的同僚不會出錯,如實說:“眼下有一個緩兵之計,也能徹底根除詛咒。還得看情況。此人的魂魄現在帶走,是否有不便之處?”

“丫吸了白面兒。隨便帶走。奪記要是不成,試試用魂魄練藥,我似乎聽過妖界有這個手藝。”

導演董白:“等會”

徐無常抽出一條手帕,把有罪魂魄卷走。

……

辜瑜瑜點開小曲打發飯後時光,第一句唱到‘秋色殘雕,金烏蕭條’。

溫硫從沙發裏支棱起來:“我的小烏鴉呢?”

小烏鴉趴在自己的小窩裏,穿著鳥用紙尿褲,剛緩到能發出聲音:“嘎!”好耶我沒死!

曾青檀正在親戚朋友(僅限妖王級)中傳遞那個很有名的盜獵者落網的消息:“哈哈哈哈誰給你穿的紙尿褲笑死了,勇氣禮讚在幹家政方面真是專業!”

辜瑜瑜摸摸下巴:“提起家政,溫硫介意看點惡心的視頻嗎,哦沒事了。”他愉快的點開一個家政公司清理老人十多年沒收拾過的住宅的長視頻,興高采烈的開始看。

鬼工蠟燭:“熊長官給您發的語音,我點了?”

“嗯。”

熊佳:“厲害啊,抓住盜獵者了,那小子叫什麽名?殺他的時候給我留個觀眾席。”

溫硫差異:“他不就叫盜獵者嗎?”

曾青檀也很詫異:“我管他本名叫什麽,所有人提到那家夥的時候都知道是他幹的就完事了。”

辜瑜瑜搖頭:“粗心大意的脆皮小貓。”

曾青檀反擊:“你們海妖王對船長怎麽稱呼的?君主號,海之花,黑珍珠。”

“難道不是那艘船嗎?誰看得見船頭小人。”

鬼工蠟燭:“沈老師發來語音通話。”

沈城很興奮,七八點也不是睡覺的點兒:“沒睡吧?這事兒也沒法和別人聊,來覆盤一下和盜獵者頭目的決戰,你讓她們逐幀解說全過程了嗎?我給你講講。”

溫硫認真聽了半天,沮喪的發現憑借自己的實力,去打小嘍啰都很難覆刻成功案例。可以一拳一個,但沒法一拳把人打死,還得補刀:“如果是我的話,我該怎麽上?”

“唔,這是個很有挑戰性的問題。”沈城想了想:“假設你在全勝狀態,單挑盜獵者頭目,不是沒有取勝的可能性。你需要一點戰術思維。戰爭和競技體育一樣,技術、身體和心理,盜獵者的三項都點滿了。你……”

你三項都沒點滿!甚至沒到你能做到的極限,就更別提突破極限了。倆月我要是能把你教到打得過那家夥,蟹蟹,我就去特種部隊當教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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