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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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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我說……麝香山和印星城之間的結界被人撞破了!現在由青龍大人設結界罩住印星城,引導去往方向……我……我只是隸屬朱雀大人的一個小小星宿……上面弄什麽我都不知道的!辰星大人饒命啊!”

張宿渾身顫抖地爬在地上,眼淚鼻涕混在一起,臉色死灰一般。

辰星心裏一驚,厲聲喝道:“結界被撞破了?!誰撞的?!”

“小的……小的真不知道!只隱約聽說是從麝香山斷念崖跳下兩個神,結界當時就撐不住裂開了!好象白虎大人還從破裂處帶回一個女子!聽說已經成了活死人……”

辰星只覺一股涼氣從腳底板升了起來,一直沖到頭頂。

跳下兩個神?會是誰?就那麽短短的一兩天,如何發生這種巨變?結界是何等堅固的法術,不要說跳下兩個神,就是五曜一起跳下去,也只有粉身碎骨的份啊!五曜裏面居然有人死了嗎?!

“那女子……叫什麽名字?”

他喃喃地問著。天啊,但願事情不是他想的那麽糟糕……

“好象叫什麽‘瓷’……哦!叫清瓷!我聽玄武大人這樣叫她!似乎以前是麝香山的一個半神……”

後面張宿再說了什麽,他都沒聽進耳朵裏了。

果然,好事他猜不中,卻是禍事一猜就對……清瓷……清瓷!

他在心底恨恨地念著這個可恨的名字。果然是她!竟然真讓事情往她希望的方向去了!既然她跳了下來,以太白那種迷戀到不顧一切的模樣,怎麽可能獨活?!老天啊……難道太白已經死了麽?

他只覺心裏一陣劇烈的疼痛,仿佛被人用力砍了一刀似的。

太白……!

“既然已經脫離麝香山,四方也自由了,為什麽要來曼佗羅城?快說!快說!”

他暴躁地吼著,一腳踢了上去,將矮小的張宿踢得打了個滾,皮球一樣砸在墻上又給反彈回來,臉上鮮血淋漓,煞是可怖。

那矮子淒厲地哭喊著,跪在地上只是磕頭,叫道:“我說!我說!我們二十八星宿已經全部到達曼佗羅城,為了找傳說中的地下冰城……我們三人因為最先為你發覺,所以秘密商量好了將你註意力引開,好讓其他星宿方便行事……雖然事前明知無法與五曜對抗,可是還殘存僥幸……只是我實在不想死……辰星大人你千萬別殺我……別殺我……!”

辰星只覺一陣天旋地轉,事情的發展竟然按他心裏最不願的方向走了下去。原來二十八星宿已經全部出動,原來情形竟然如此嚴峻……

他微微張開嘴,聲音卻是幹澀的,“你……你們找到冰城了麽?你們來這裏,是為了找……暗星的……魂魄嗎?”

張宿頭也不敢擡,鬼哭狼嚎地吼道:“是……是!是為了暗星的……”

話說到一半,只聽頭頂“唰”地一聲,猛然降下一片弧形的黑影。辰星吃了一驚,急忙伸手要去捉那矮子,卻見那片黑影之中忽然迸發出艷紅的液體,伴隨著張宿淒厲的慘呼,帶著腥氣撲頭蓋臉地罩了下來!

是血!

他一躍跳開,定睛一看,卻見一把通體漆黑的巨大鐮刀紮在張宿背心,將他整個人都釘在地上。鮮血汩汩成河,在地上蔓延了開來,那矮子顯然是當場就死了!

誰?!誰竟敢在他面前這樣殺人?!該死的!重要的情報剛要到手啊!

“背叛印星城的下場就是死!”

一個沙啞的聲音忽然從上方響了起來,辰星想也沒想,手臂暴長,掌心竄出兩道藍色光芒,蛇一般纏住那狂妄之徒的脖子,將他一把從墻上扯了下來。

“你也是二十八星宿!”

他嚴厲地瞪著眼前的人,清淡的眉目,頭發和眼睛都是灰蒙蒙的古怪色澤,分明是東方七星之氐宿!

氐宿給他提在手裏,也不說話,只是陰森森地笑,細長的眼睛裏竟有一種令他心驚的慘烈光芒。他正驚駭,忽聽頭頂又有一個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

“辰星大人,擅自調查別人的秘密不是神該有的行為哦!只好麻煩你去死了!”

辰星大驚!這個聲音……該死!他怎麽才想起來二十八星宿中用這種漆黑巨大鐮刀的神,分明不是氐宿!而是南方七星的柳宿!他太大意了!氐宿是引開他註意力的誘餌啊!

“嗖”地一聲,那把巨大的鐮刀飛快地被人收了回去,刀尖還滴著鮮血,染紅了地上的冰雪。鐮刀柄上是一只白玉也似的手。北方曼佗羅城如此嚴寒,那站在墻頭上的女子卻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短打,兩截潔白的手臂暴露在外面,纖細美麗,讓人不敢相信這樣一個怯生生的女子竟有力量將那鐮刀使得出神入化。

柳宿秀美的臉上此刻是飽含殺氣的笑容,秋水一般的眼睛冷冷地看著辰星,沈聲道:“五曜再也不能壓在四方頭上了!收斂一下你們那些讓人惡心的傲氣吧!”說著,她又瞥了一眼死在地上的張宿,鄙夷的神色一閃而過。

“背叛的狗!氐宿,交給你了!讓這個玩水的神嘗嘗厲害!”

她將那鐮刀一拋而起,寒光一閃,準確地落在她背上。她轉個身就要跳下墻頭,卻聽辰星笑道:“小美人,你留下好不好?我對著這個死人臉,渾身不舒服,就是要我死,也該讓我死得開心一點,你說是不是?”

她回頭嬌媚一笑,竟是風情萬種,紅唇上也不知凝聚了多少譏諷。

“登徒子,死到臨頭還耍嘴!偏不答應你!”

雖然這樣說著,她卻停在了墻頭,也不下來,只是笑吟吟地看著他。

辰星一手制著氐宿,一邊笑道:“真後悔怎麽沒早點遇見你,像你這樣漂亮的女子,我可舍不得殺了。乖孩子,願不願意到我的川水宮做女伶?我會好好疼你的。”

柳宿嬌笑了起來,花枝亂顫。

“你的玩笑一點也不好笑,可是我卻有點喜歡你了……你的川水宮好玩麽?”

這樣說著,她居然當真做出要跳下來走近的動作。被辰星制住的氐宿突然厲聲叫了起來!

“柳宿!快走……!”

那個走字還沒叫完,只覺背心一涼,被辰星掌心的水刺刺穿了!同一時間,柳宿已經走近,手裏早已舉起那把巨大的鐮刀,眼看就要兜頭劈下!

風聲淩厲,卻聽辰星嘻嘻一笑,忽然一把推開了重傷的氐宿,縱身如電,飛快地繞到柳宿身後,貼上她的耳朵柔聲道:“狡猾的小丫頭,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話音一落,一只手掌已經從她的前胸穿透了過去,鮮血噴泉一般撒了一地。

氐宿尖叫了起來!“柳宿——!”

柳宿嬌媚的臉上還殘留著甜美的笑容,夾雜著一種不可置信,兩只眼睛瞪得好大,死死地看著自己胸前的那只手。

辰星嘆了一聲,另一手伸了出來,將她環在懷裏,在她臉上輕輕一吻,輕道:“便是不願意去川水宮,我也不強迫你,只把你的心給我帶回去吧……”

說罷,捏手成拳,扯住她的心臟,一把拉了出來,那纖柔如同柳樹的身體頓時斷了線一樣跌在地上,再無一點氣息。

他冷笑一聲,將那通紅的心臟隨手丟在一邊,抄起一把雪將手上的血汙擦幹凈。

“比你難纏一百倍的丫頭我都遇過……”

他突然想到了曼佗羅,喔……曼佗羅屬於異類……在她面前,只有他苦笑的份。

氐宿臉色慘白地癱在地上,一雙死灰般的眼睛惡狠狠地瞪著他,也不說話。辰星走到他面前,冷道:“好了,說吧,反正你也不是美麗的女人,我可不會心軟。殺一個星宿是殺,殺五個也是殺,不要讓我翻遍曼佗羅城,將二十八個星宿都殺了。”

氐宿怔了半晌,忽然輕道:“好……我說……你走近一點,我沒氣力高聲說話……”

辰星慢慢走過去,一邊笑道:“怎麽?又打什麽鬼主意?剛才不是還氣力十足地尖叫麽?”

氐宿待他走到近前,忽然一把扯開衣裳,猛地將手插進胸膛,往外一拉,厲聲吼道:“今日要你死在這裏!”

辰星大駭!該死!他竟然打算散魂!這也是四方的吩咐麽?一旦被生擒,就用這種同歸於盡的方法?!他疾步後退,一掌拍在地上,濺起無數白雪,給他揮手化為水滴,瞬間組成一面碧綠的水墻,將他整個人都包在裏面。

眼前平地迸發出刺目之極的光芒,颶風卷了起來,仿佛從天上忽然降下一條灰色的龍,盤旋著以氐宿那裏為中心,卷起無數冰雪。一陣龍吟似的尖銳嘯聲從光芒處傳出,然後是驚天動地的崩裂聲。

瞬間,巨大的氣浪砸了上來,夾雜著冰雪和石頭,撲頭蓋臉地打上來,全被那面水墻擋了住。辰星吃力地撐在那裏,雖然有辦法不受散魂力量的傷害,卻不能阻止泥沙冰雪將他從頭罩住。眼看頭頂光線越來越暗,他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也不知過了多久,呼嘯聲漸漸平息了,周圍安靜了下來。辰星試著動了動身體,卻無論如何也沒辦法讓自己移動一分。啊,麻煩啊,也不知道給埋進了多深的地下。這些星宿真是的!居然在凡人的地方用這種兇猛的術,想必方圓兩三裏都已經給化成飛灰了……

他陡然發動神力,從好幾尺深的石頭堆裏竄了上去,卻見外面的景象比他想象的還淒慘。他記得這裏原本是曼佗羅城的一個偏僻小街道,周圍全是房屋,熙熙攘攘,幾乎透不過氣來,此刻卻已經成了一片空曠的野地,地面上呈一個巨大的螺旋形,卻是散魂的力量引起的。

氐宿當時身處的地方已經陷下去一個深深的洞,殘壁斷垣,塵埃遍地,卻是半個屍體半滴鮮血都看不見。

“散魂的力量還當真可怕……”

他苦笑了一下。

結果還是什麽都沒問到,看樣子只有他來主動出擊了。既然派了二十八星宿全體出動,四方的四個獸必然沒親自來,他就不信將二十八星宿全殺了,白虎還能忍得住!

唉,好在不是在中心地帶打鬥,不然一定波及到那個戲班子,曼佗羅那個死丫頭一受傷肯定哭得比誰都響,而且一定極難看。還好……她是在很遠的中心,還好啊……

心裏升起一種很溫柔的東西,他卻已經沒有力氣排斥了。接下來,去尋找其他星宿的蹤影吧!

**** 紫緞綢包裹的廂壁,青玉雕出的軟榻,雕花窗前還放了一個玲瓏小案,上面置著兩個酒杯和幾碟下酒菜,杯子裏琥珀色的瓊漿微微隨著馬車的前行晃動著,空氣裏是沈水香的幽然香氣。

非嫣默然地看著這個超乎想象的華麗的馬車廂。啊,鎮明什麽時候如此奢華過?這種陣勢,到底是去曼佗羅城抗敵還是去賞景?

揭開窗上的淺紫色絲綢,她往外面看去,卻見一長串儀仗大隊跟在這輛華麗馬車後面,鎮明黑色司土的大旗迎風而展,獵獵作響,這種囂張的勢頭,就差沒讓樂儀隊跟在後面敲鑼打鼓了。

“在看什麽?你的酒快冷了。”

鎮明端著杯子,悠然低語。

非嫣放下窗簾,嘆道:“我在感嘆,我是不是做了噩夢?一向節儉低調的司土之神居然會搞出這麽大的排場,做給四方看麽?”

曼佗羅城距此五百裏也不止,只怕到了那裏,這些儀仗隊也早已風塵仆仆,沒半點儀態了,這麽多人只會成為累贅,真搞不懂他在想什麽。

鎮明將酒杯塞進她手裏,笑道:“你算說對了一半,我是做給‘四方的眼線’看。反正現在白虎越來越囂張,甚至連西方王城都給我布上眼線,不威脅威脅,我可不甘心。”

非嫣喝了一口酒,隨便挾了一些菜,邊嚼邊道:“表示你不懼他們,不但不低調,反而更囂張對不對?根本是小孩子心態嘛!你怎麽不想想這麽多人跟著,不但浪費時間,日後也成累贅。”

鎮明伸出食指搖了搖,輕道:“笨,兩個人趕路也是趕,一群人趕路也是趕,誰說一定就浪費時間?你仔細看看那些人,若連這個你都看不出來,就罰你出這個車廂,下去給我騎馬去。”

非嫣皺起了眉頭,忽地將酒杯往案上一放,站起來說道:“好吧,我承認我看不出來,我寧願騎馬去,省得鼻子給這沈水香薰得沒了知覺。”

她打開車門,正要翻身跳上一邊的馬背,腰上卻忽然給人攬了住,整個人都給抱了起來。她苦笑一聲,“快把那香滅了,不然我可要打噴嚏了。”

鎮明關上車門,將她抱到軟榻上,讓她坐在自己膝蓋上,餵寵物一般挾了一筷子菠菜給她。

“我最討厭菠菜……”

她張口就要吐出窗外,卻給他按住了嘴巴。

“吃下去,香氣就聞不到了。哪裏有馬車不薰香的道理?偏你事多。”

她攀著鎮明的肩膀,整個人軟綿綿地賴在他身上,苦著臉道:“托你的福,我方才剛看明白。你是用泥土加上術造了那些人?真是無聊,也就你才會費事搞這麽多名堂。”

鎮明撓著她的下巴,像逗貓一般,柔聲道:“笨狐貍,我可不會放你出去,天曉得你轉著什麽鬼心眼,好容易給我逮住,再不給你逃了。”

非嫣瞪了他一眼,哼道:“幹嗎?就打算這樣一直纏著我?你很煩。”

鎮明沒說話,只抱貓一般將她抱在懷裏,時不時摸兩下頭發,撓幾次下巴,甚是自得。氣氛很親昵,仿佛一個飼主在逗弄他的寵物,寧靜又安詳。

非嫣懶洋洋地靠在他身上,幾乎要睡著了,卻聽他輕聲道:“我們別急著去曼佗羅城,我感覺四方不會親自在那裏,倘若只有二十八星宿,辰星一個人就能應付。”

非嫣呢喃道:“那你要去哪裏?打算一路上游山玩水麽?”

鎮明緩緩搖頭,“知道這次為什麽非帶上你不可麽?我要你狐族的法力,替我打開陰間之門,要去找一個人。”

非嫣支起身子,兩只眼睛狐貍一般,笑吟吟地看著他。

“你終於也有要求我的時候?我偏不答應,你待如何?”

鎮明看了她半晌,擡手摸了摸她的臉蛋,輕道:“你若幫了我,便告訴你我的真名。”

他是天生的術士,真正的姓名向來是絕對保密的,一來為了占蔔更加準確,二來防止其他術者利用了姓名來攻擊他。現在卻說要告訴她,不由讓她微微一怔,思緒頓時飛揚起來。

記得她列入仙班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西方王城找他算帳。當時正值早春,陰陽宮前種滿了桃花,有白如雪的,也有紅若朝霞的,片片零落,極是美麗。

她順著那條路慢慢走著,狐貍天生的慵懶令她永遠做事不急不慢,所以在道路盡頭看到他的時候,她只是瞇起了眼睛,笑吟吟地看著他。

這個“禦子”如今長大不少,已不再是當年的儒雅少年。桃花沿著他雪白的發,雪白的衣裳往下滑落,那一刻,她當真覺得天人也無法比擬這種美麗。這個她惱了幾千年的人,再次相見,她卻沒想到第一印象竟會是讚嘆他的美。

她也不說話,只等著他走近,一直走到她面前,柔聲喚她:『小狐貍,好久不見,你已成仙了啊。』她卻立即回了上去,『你的名字!現在我就要知道你的名字!不許再說我不配知道,我要你收回那句話!』他笑了,然後輕道:『我不信任你,我的名字是天大的秘密呢。什麽時候你能讓我信任了,我一定把名字告訴你。』什麽時候讓他信任了,就把名字告訴她……當時他是這樣說的,那現在呢?難道表示他終於信任她了嗎?她是該一躍三尺表示得意,還是放鞭炮表示開心?

她什麽都沒做,只是呆呆地看著他。

鎮明輕聲道:“怎樣?這樣你還不願意幫我麽?”

她怔怔地說道:“那……你要找誰……?”

“太白,我要找太白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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