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該收拾的都收拾好了，帶給方銳和蘇沐橙的禮物也都單獨擺放在桌上。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中午臨近，陳果心裏既有點緊張興奮、忐忑慌亂，又十分期待和欣喜。她搞不清楚這種感覺是怎麽回事，只得深深地吸了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但這樣的深呼吸似乎沒什麽效果。眼見時間已近12點，她在屋裏晃來晃去，一會兒探頭看看窗外，一會兒擺弄手機猶豫著要不要給葉修打個電話。正在糾結，便聽見了‘當當當’的敲門聲。她心中竊喜，飛一樣地跑去開門。只見葉修站在門口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陳果一時間不好意思，不自覺地避開了他的視線，側身讓了讓。

葉修一楞，他眼前的這個陳果和記憶中的畫風不太一樣，那一瞬間嬌羞的模樣讓自己來不及反應。

“都進來吧~”陳果打破了那一秒的沈寂，“你們怎麽才來，我肚子都餓了，準備去哪吃？”

蘇沐橙拉著陳果，“果果，我以為你會過幾天來呢。休息得好嗎？”

“嗯嗯，挺好的。對了，我給你帶了面膜和水，這裏太幹燥了。”說著就打開袋子給蘇沐橙看，介紹著這些護膚品的用法。

“老板，你來也不知會一聲，我們可以去接你呀。”方銳也上去招呼陳果。

“我這麽大人了，還要你們接幹嘛，給，這個是你的。”陳果把東西遞給方銳。

葉修覺得自己大概是年紀大眼花了，剛才那一瞬間一定是自己的錯覺。確定了這陳大老板畫風挺正常，便走到沙發坐下，習慣性地煙往嘴裏一叼。

“你還真是，一分鐘都不能忍！”陳果把葉修哄起來，“去，外面抽去。”

葉修無奈，只好起身走出房門，“電梯那兒等你們。”

方銳拿著陳果送的限定版運動水壺說，“老板真好，還給帶禮物。”

“剛打完比賽，你們又被叫來集訓，都夠辛苦的，我也幫不上什麽忙，只能跑來慰問慰問，探探班。”陳果一邊絮叨一邊招呼著兩個人。

“葉修呢，你給他帶了什麽呀？”方銳試探著。

“呵呵呵呵呵”蘇沐橙在一旁壞笑起來。

“興欣的畫冊，還有君莫笑手辦的樣品。”陳果一副老板模樣，“還有他的獎金，怎麽了？”

“沒沒沒，只是好奇麽！”瞥了蘇沐橙一眼。

“那我們走吧，去吃飯，我餓死了。睡了個懶覺早飯也沒吃。”陳果有氣無力狀。

午休只有兩個小時，四人索性就去了總局的1食堂餐廳，點了幾個小炒，熱熱鬧鬧的吃了頓飯。

“果果，我們下午隊裏還有集訓科目，先走了！拜拜~”蘇沐橙笑著揮手。

“老葉，老板大老遠過來，你多陪陪吧，我們都有訓練脫不開身。回頭等大家休息日一起出去玩。”方銳交代了一句就和蘇沐橙離開，往3號樓走去。

“會不會耽誤你們訓練？”看著離開的兩人，陳果有些不安，“你有事就別管我了，去忙吧。”

“下午已經安排好了，有喻文州盯著，問題不大。”葉修隨意地說，“難得來一次，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嗎？”

陳果確實希望葉修能陪陪自己，所以聽聞下午有葉修作陪，心裏頓時樂開了花。故意裝模作樣的吐槽，“喲！死宅居然肯出來曬太陽了？”

“呵呵，可不是，哥這是舍命陪老板啊！”葉修淺笑，兩人向門口走去。

陳果來得匆忙，根本沒計劃過想去哪兒玩，所以一時間也想不出個去處。“呃。。這兒你熟吧？有什麽可推薦的？”

葉修皺了下眉頭，“我對這裏的熟悉也只能追溯到十幾年前，現在今非昔比了。。。”

“我記得你家在這兒，對吧？？”陳果看過葉修的身份證，上面登記的地址是B市。

“是啊！”葉修東張西望，擡手招了輛出租車。拉開車門，示意陳果上車，自己跟著坐了進去，給師傅報了個地址。

“那是什麽地方？”陳果望著葉修問道。

“不知道還在不在，去看看再說。”葉修沒有正面回答，只是隨口嘀咕了一句。順勢瞥了眼陳果，見她滿臉的問號，頓覺甚是好笑。故意死不正經地逗她，“呵呵，老板娘！你放心，我不會把你拐賣到深山溝裏的。”

“哼！你敢！！”陳果白了眼無良地葉修。

“喲，老板娘，你今天的裙子。。嘖嘖嘖。。你這是想幹嘛呀？”葉修見陳果坐下時沒註意，裙子有些上縮，嘲諷著提醒道。

陳果低頭一看，臉一紅，伸手就拉著葉修一陣亂搖，“無恥，猥瑣，不要臉，你往哪兒看呢？！”

葉修覺得自己的零件都要被搖散了，顫著聲音說，“毛主席教導我們，要事實就是。。。”

‘啪啪！’陳果一陣亂拍，打在葉修身上。“哼，無聊，懶得理你個沒下限的家夥。”說著趕緊拉拉裙子轉過頭去，不理他。

葉修看著陳果別過去的腦袋，“呵呵，其實就是個小時候去玩過的地方，不知道有沒有被拆掉，其他地方我也不知道了。”

陳果感慨著回話，“十幾年了呢！這城市裏十幾年早就變得面目全非了，會不在了吧？！”

“還真不知道。。”葉修看看車窗外，思緒有些飄渺。十幾年了，自己十幾歲的時候離家出走，一晃已經十二年過去了。時光的流逝，境遇的變遷，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樣了。有些人來了，有些人走了，物是人非不過如此。而這個他從小長大的B市，何止是物是人非，已經是物非人非了。回了神，葉修囑咐司機道，“師傅就在這兒停吧。。。”

這裏有個人工湖，碧波蕩漾，湖面上什麽也沒有。湖邊的石欄是灰白色的，沒什麽特別，看上去非常樸素。湖濱人行道和主幹道之間有花壇，一段一段的延續著。花壇挺大，高樹低灌，郁郁蔥蔥。離步道最近的，是垂柳。這垂柳一棵棵婀娜多姿，順著花壇沿湖一周，分外好看。柳樹下有供人休息小憩的長椅，長椅周圍擺放著各類花卉。夏日的午後，這裏沒什麽人。零星看到有老人帶著貪玩不愛午睡的孩子出來遛彎玩耍。

“變樣了嗎？”陳果下車後四處望了望，看向葉修。

“嗯！變了，以前沒有這麽大，一小塊地方。。”葉修指著人行步道和花壇，“原來這一路有商鋪還有住戶，後面就是個小人工湖。。有點草地，當時算是很高級了！夏天人多了去了！”葉修張望著，指了指湖濱步道，“這裏太曬了，去那邊吧，有樹蔭涼快點。。。”

“現在都不讓游泳了。。。”葉修指著泛著粼光的湖面。

“以前可以？”陳果好奇地問。

“呵呵，當然也不可以！不過沒人管，所以夏天來這裏下水紮猛子的人多了去了。葉秋經常被我一腳踹下去，哈哈哈哈！”說到葉秋，葉修情不自禁地嗤笑起來。

“噗！”陳果噴笑出來，“你也太壞了，從小就這麽無良，葉秋太可憐了，怎麽有你這樣的哥哥！”

“呵呵，他謝我還來不及呢！”葉修得瑟地說。

“謝你？！他傻啊，被你踢下去還謝你！？”陳果白了眼大言不慚地葉修。

“要不他能學會游泳？”葉修不以為然。

陳果歪著腦袋看著葉修的側顏有些發楞。這個角度的葉修自己經常看到，根本沒什麽可稀奇的，但此時看上去卻有些陌生。從沒註意過，他的睫毛隨著眨眼的動作上下煽動會這麽好看。刮剃得幹凈的臉龐，挺拔的鼻梁，加上明晰的輪廓，看上去很清爽。耳後微微有些彎曲的發絲覆在後頸，襯著T恤圓弧的領口，脖子的線條也顯得十分漂亮。陳果不禁腦補了葉修小時候的模樣，讚嘆道，“小時候一定是個漂亮的孩子。。”

“嗯？！什麽？”被陳果說得沒頭沒腦的，葉修一楞。

“呵呵，沒什麽，你會嗎？游泳！”陳果笑著問。

“會是會。。不過也是小時候的事兒了。開始打榮耀就沒下過水。”葉修瞥了眼陳果開始逗趣地說，“現在把我扔下去，估計你就能聽見‘有人想不開跳河了，救人吶！’然後就幾個光膀子大漢把我撈起來！”

陳果白了葉修一眼，頓時覺得自己剛才一定是熱得中暑了。什麽清爽的，睫毛忽煽，線條迷人的小哥，根本就是幻覺。眼面前這位，明明白白就是個口無遮攔沒下限的死宅，虛胖頹靡的無賴，跟不上時代的老煙鬼。“就你這樣的，還要人下去撈？！萬一救你的被你害了才可惜了！！”

“別啊，哥好歹在榮耀也還是有點聲望的。。光一個退役，就不知道有多少人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呢！”葉修輕笑著。

“臭美吧！人家現在都迷新生代了，你這種老棒骨沒人喜歡了！！”陳果不依不饒地數落。

“呵呵，沒事兒，反正有人因為哥退役，都哭了不知幾回了！”葉修瞟了眼陳果得瑟地說。

“你。。。死遠點！”用力推了把葉修，快步朝前走去。

“走那麽快幹嘛？又不敢時間！”葉修嘲諷。

“要你管！”陳果不理葉修繼續快步往前走。葉修嘴角一抽，點了根煙，心裏覺得很是好笑。對他來說，陳果每次被自己逗得炸毛的樣子簡直太有趣了。

前方有個賣棉花糖的小販正在制作棉花糖。彩色的棉花糖，映著湖濱灰白色的石欄，有兩個小朋友吵著向奶奶討糖吃。

陳果心頭一熱，”小哥，我要個白色的！”

“好嘞！您等好！一會兒就行！”小販手底下利索的制作起來，只見砂糖顆粒經過旋轉地機器，變換成白色的糖絲，在細棍頂端聚集。隨著小販手指的撚轉，一絲絲地纏繞，沒一會兒一個蓬蓬的，圓圓的白色棉花糖誕生了。“您拿好嘞！”小販說著遞給了陳果。

接過棉花糖，陳果滿心歡喜，笑得一臉燦爛。她向葉修的方向伸了伸手示意，好像在說‘看我的棉花糖是不是很棒！’

葉修看見後，嘴角扯著超級壞壞的笑容，快走了幾步追上陳果。 “小妹妹，你的棉花糖好棒啊！”

“呵呵，那當然！大叔你少套近乎！”陳果得意地擡著頭，知道葉修是故意數落自己。

葉修見她一臉得意，忍不住想要欺負她一下。靈機一動，“小妹妹，你怎麽一個人呀，走，叔叔帶你找媽媽去！”說著就領了陳果的手，拉著她往前走。

陳果知道葉修不懷好意，早有準備，馬上一甩手，得意地對著他大聲說，“哈哈！大叔，你這種水平還想拐賣兒童？！我才不會被你騙呢！‘帶我找媽媽？’哈哈哈，傻了吧，我從小到大就沒見過我媽媽！我根本就沒媽媽，才不會上你的當呢，哼！”一邊退跑著一邊數落葉修。

葉修一怔，瞬間就覺得不對，自己似乎是說錯話了。一臉尷尬，不知道該如何收場。卻見陳果依然像個孩子一樣笑著、跳著、跑著。

“不行了吧？騙不了了吧？哼！”陳果得意地吃了口棉花糖，雲一般的糖絲黏在嘴角，她用舌頭勾舔了一下。微笑著移步靠著石欄，看向了泛著銀光的湖面，眼神在背過身去的一瞬，布滿了哀傷。

‘是啊，我沒有媽媽。。。從小就沒有見過她。。她是誰？她長什麽樣子？她是什麽樣的性格？她的血型呢？她現在怎麽樣了？她為什麽離開爸爸？她。。又為什麽不要我了？？’

陳果在沒有母親的人生裏，度過了30個年頭。從小時候哭哭啼啼地找媽媽，到稍微懂事些躲起來偷偷抹眼淚。這麽多年過去了，她自覺已經強大到不會再為這種事傷心傷肺了。但今天，僅僅一句玩笑，卻讓自己埋藏在心底的問號一個個破土而出，如同埋骨之地的骷髏怪一樣，從各種不明的角落蜂擁而至。陳果意識到，她不是真的不在乎了，而是足足逃避了三十年。‘沒有媽媽’這件事以及這樣的身世帶來的創傷，自己從來沒和任何人提過，不論是父親還是無話不談的唐柔。她只是將它們深藏在心裏，一年一年，一層一層地埋起來，假裝它不曾存在過一樣。陳果冥想著，思緒被湖面的銀光帶走，呆呆地緊握著棉花糖，眼神空洞。

葉修見陳果靠著石欄不動，有些介意。跟著走過來，在距離她一米半的地方停了下來看著她。這兩年多，還真沒見過陳果像今天這樣站著發呆。看看時間，5分鐘過去了，她卻沒有一點點回過神來得表現。葉修心裏很是後悔，悔不該拿‘找媽媽’說事兒，找誰都不會這樣。他定定神，湊到陳果身旁，手繞到另一側，拍了拍她的肩膀，快速收手，假裝不是自己所為。但這樣的舉動，卻沒有轉移陳果的註意力，她沒有絲毫的反應。葉修又扯了一小團棉花糖，在她眼前晃晃，往自己嘴裏一塞，假裝吆喝著說，“有小偷啊！有人偷棉花糖啦！！！”

陳果依然沒有給予他任何回應。葉修有些著急，探著身子張望，卻看到陳果眼神空洞，走神走得厲害。

陳果不是沒感覺到葉修的動作，也不是沒聽他的吆喝。她只是沒有心情去回應，只是不想理會。她想讓自己這樣放空著發呆，讓自己停止思考那些莫名的問題。

葉修靠著石欄，凝視著陳果，知道自己這回是真的闖禍了。但不論怎麽埋怨自己也於事無補，他琢磨著如何打破這樣的僵局，分散一下她的註意力。他設想自己跳下水去，但怕萬一爬不上來弄巧成拙。也想過像陳果死掐著自己的脖子那樣用力搖晃，但下不了手。甚至想過非禮她一下，但怕她回過神來廢了自己。無奈地又叼了根煙，苦悶得抽了起來。一根煙過後，葉修將陳果轉向自己，湊近她的臉，對著她吐了口濃濃的煙，然後松了手後退，斜靠在石欄上，笑嘻嘻地欣賞著自己的傑作。

“咳！咳！咳！”陳果扶著欄桿，棉花糖塞到了葉修手上，好一陣劇烈地咳嗽。“你。。。咳！咳！咳！”

“呵呵，還是這個好用！”葉修這口煙可是算計了半天才吐出去的。為了確保有效，自己先是猛吸了一口，然後湊到近得不能再近的位置，最後還要根據她吐納的節奏，預判吸氣的時機，方才將煙吐出。所幸這招效果不錯，否則自己就白算計半天了，這一手的汗也算是白出了。

陳果知道葉修用煙嗆自己，是因為自己走神了，頓覺尷尬。趕緊轉移話題，奪過葉修手上的棉花糖大叫，“你。。。拿著我的棉花糖幹嘛！”

“呵呵，你多大了？！”葉修嘲諷。

“哼，你懂什麽？！”陳果白了眼葉修。

“還吃嗎？”葉修湊過去，順手扯了一大塊棉花糖，在陳果面前晃晃，得意的把它全部塞進嘴裏，隨後就突然皺著眉驚訝地看著陳果，“呃。。。好甜！”

“活該！讓你搶我的棉花糖！”陳果撅著嘴不高興地樣子。

“怎麽了？”葉修納悶，這一會兒怎麽就不高興了。

“你看你幹了什麽？形狀都沒了，難看死了！”陳果嘟囔著抱怨。

葉修無奈地搖搖頭，跑去小販那兒要了根棍子，遞給陳果，“噥，自己玩吧！”

“這還差不多！”陳果一點一點地把殘缺地棉花糖轉移到另一根棍子上。

“我去，你還真能玩！”葉修見她不一會兒就完成了轉移的工作，轉動著棍子，欣賞著小一號的棉花糖。然後又拿落空的棍尖沿著棉花糖的輪廓撚轉了一圈，分出一小撮，塞進嘴巴美美地吃起來。

“看，形狀沒變，只是小了！”陳果得意地展示自己的手藝。

“厲害厲害！真是的！”葉修無奈地搖搖頭。但見她總算是恢覆了狀態，著實安心了不少。在路邊買了水，猛猛的灌了幾口水，“膩死我了！怎麽會喜歡這麽甜的東西？！”

陳果還在笑，一口一口的享受著她的棉花糖，一臉很幸福的樣子。“你個死宅懂什麽！這是記憶中的味道。”

“呵呵，原來你記憶中的味道，這麽膩味！”葉修嘲諷道。

“你不想活啦！”陳果說著就準備打他，葉修見狀撒腿就跑。兩人追打嬉鬧著，輕盈的笑聲回響在這片垂柳湖畔。

作者有話要說：

☆、順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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