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英牽著她的手。

海棠本以為他會正常地下樓，然後在這附近隨意走走。

她怎麽也想不到這個人竟然一把將她圈在懷裏，下一刻人就已經在天上了。他的手放在她的腰間用力，卻又不失禮節。當腳尖落地之時，葉英輕輕放開了她，遠處的歡鬧聲與這小樹林裏的安靜成了鮮明的對比。

海棠手叉著腰，乍一看像小潑辣一般，“英哥哥，我應當同你說過，天策府的女子不同大家閨秀，自己能做到的事是不需要幫忙的，你記得麽？”

“嗯。”葉英回答得挺快，海棠被梗了一下，下一刻卻覺得甜上了心頭。

因為就在她的身旁忽然燃起了一圈煙花。

再次擡頭，葉英已是帶著笑，海棠轉了一圈，仔仔細細地看這盛開的火樹銀花。好看，真的好看，如同一圈盛開的月季圍繞，比起常見的煙花而言，這煙花真真是特別的，她從沒見過這般好看的煙花，似乎還擺了個形狀，像桃兒但又不是桃。

“織纖雲以為誓，填銀河以為約，托飛星以傳情，搭鵲橋以相聚。若是汝心正如我心，比翼雙飛笑傲江湖。海棠，你可願？”

海棠主動拉著他的雙手，安安靜靜地站在他的對面。葉英肯定不是自己主動要這麽做的，多半被他弟弟給哄了，但海棠覺得自己如今跟泡在糖罐子裏似的，甜到了心裏，不願出來。誰哄他說的又有什麽關系，他也是願意才會這麽做，不是麽？

這樣的時刻，她覺得她必須說些什麽話，給他一個承諾。

“英哥哥，我沒讀過什麽書，說不出什麽好聽的話。”她主動將葉英的手打開，變成十指交握的狀態，“我葉海棠對葉英之愛慕，若天不老則愛不絕，若地不裂則情不盡，若海不枯則心相連，若石不爛則意永存。我心願隨你心，此生不負君意。”

她放開葉英的手，微微張著雙臂，笑容如同燦爛的陽光，十分耀眼。葉英心中一動，輕輕地、溫柔地將她攬入懷中，感受到她的手松松地圈著他的腰，心跳比往常快了些。這樣的感覺是從來沒有過的，他一直以為以前那樣會關心她想她是否安好便是喜歡，如今葉英才發現，“情”這一字，大約比自己想象的覆雜許多，卻又很簡單。

他說不出什麽樣的叫喜歡叫情，但對海棠，他很清楚，自己動了情。

煙花燃盡，海棠有些可惜地望著周遭些微□□痕跡，“再仔細些看久好了，這麽難得的煙花。”

“無妨，以後還有的。”

二人仍是牽著手，在這池子邊逛了逛。不知是不是季節的問題，在岸邊蹦?Q的青蛙很多。海棠不喜歡青蛙，一蹦一跳地繞開走。

“不喜？”葉英在身後問道。

“你說這些青蛙還是癩□□的小東西麽？”海棠搖頭，“不喜，小時候被師兄抓來丟到我衣服裏，嚇著我了，特別不喜。”她回過頭，手裏已經握著槍，臉上笑嘻嘻的：“英哥哥――”

葉英覺得自己簡直用膝蓋思考都知道她想做什麽。

他看了看周遭，意外的並沒有人在，大約是百姓們都去河邊看比賽，對這樹林沒興趣。拔出隨身帶著的輕劍，葉英的聲音傳到海棠耳中：“點到即止。”

“那是自然，請賜教！”

躲在樹後頭偷看的葉暉心道我的辛苦全白費了！好不容易把周遭百姓全吸引去領吃的，給他們創造了個沒人的空間，這海棠娘子倒好，看著沒人也不拉著大哥多親熱些，竟是切磋起來了。切磋？這鬼事回山莊再做不行嗎？為什麽一定要在今天？大哥閉關一個多月剛出來，也沒點溫存竟然就切磋起來？娘喲她腦子裏裝的都是什麽啊！

但是自家大哥竟然會讓自己準備煙花這倒是讓他覺得意外――說實話，要不是大哥準備那個煙花，他葉暉還想不到清場的招兒呢。

二人都熟悉對方套路，尤其是葉英，所以一開始都沒有留底兒，而是直擊對方弱點。海棠剛跳起來就覺得自己身體不太對勁，想來是這倆月一直吃吃吃，身子卻沒怎麽動過。跟胡若子對打的時候還不是很明顯，但是跟葉英對打的時候就能感受到身子沈了。

跳都跳不高了，嗚。

不過揚州城的東西真的挺好吃的。

“海棠，是胖了些？”

“……”葉英這一句簡直正中紅心，把海棠激得要死，出的這一槍狠勁可是之前無法比擬的。葉英堪堪躲過，海棠尖叫：“不準說我胖！”

“胖些好。”葉英似乎無所畏懼，海棠都快委屈死了，“不好！胖了怎麽習武！一點都不好！”

若是在尋常人家自然是圓潤如玉的女子好看，但天策府裏若是那樣，軍裝都塞不下的時候會被嘲笑的。海棠自詡府中最勤奮的女弟子，要是她變圓了變胖了還怎麽敢這麽對別人說，肯定要遭笑話的！

尤其是張躍，一定會笑話她是個胖子，用體重壓制對手。

“海棠，亂了。”

“……”海棠這才收心，然而她的步子已經亂了許多，如今局面已經變成葉英占上風。葉英看出來她的不甘，有意稍稍放水，但他剛一閃動身型海棠的槍就追上來了：“你要是敢放水我今天就不同你說話。”

葉英毫不客氣：“海棠，你心不在焉。”

海棠沒有頂話，她知道葉英說的是事實，所以沒有可以反駁的地方。收斂心性，再次一□□出，此招猶如淺水之上龍低吟，而後又接一招，猶如真龍牙出天下紅。這個連招之快，讓葉英來不及避開，吃了個結結實實。許久沒打，海棠功力沒退步，還和以前一樣迅猛。

只不過也沒什麽進步。

葉英一招黃龍吐翠轉身，海棠轉身一瞬他的劍已經架在海棠的脖頸之上。海棠一槍挑開，沒想到葉英就跟料到她的動作一般從身側一招，把海棠震得連退三步。詫異於他的速度和看穿弱點的能力，海棠已經明顯感到這一場切磋她的優勢已經全沒了，如今的自己只是在防守。

葉英何許人也，海棠不進攻就等同於認輸。所以在海棠發現她已經贏不了的時候，幹脆地舉槍疾走，轉身認輸。她懊悔地摸摸自己的腰，“看來這幾個月真的太偷懶了！”

葉英收勢，一邊端詳海棠一邊靠近，“海棠，再胖些好。”

“你還說！”她嗔怒，如同小貓撓人一般拍了葉英的手臂一爪子，“我不聽你的，我要練武！”

沒想到葉英一本正經地敲敲她的頭，“因他人話語而亂了心性，武學難有大成。”

誒？

海棠猛地轉頭，找到葉英的視線，他的神色十分嚴肅，不像是同她開玩笑的模樣。海棠有些心虛，滿腦子都在想方才葉英的話。他的意思是剛才說自己胖是為了擾亂自己心性？然後她就被這直勾給勾上了，當真亂了步子……

葉英把自己的劍交給海棠，隨手折了一根楊柳枝，站在距離海棠約十尺距離外，看似隨手一甩，海棠的眼卻捕捉到了柳枝所散發出的劍氣――不，他的渾身上下散發出的劍氣，都是自己未曾感受過的。

“長虹貫日影直深，破霧穿雲斜透林。棹歌何處泛扁舟，秋涼望斷平湖月。”他向前沖去，“黃龍橫空揮金爪，一吐翠色如碧虹。”對上海棠驚詫的眼，葉英手中的柳枝如今已成了劍，看似柔軟卻又無比鋒利剛硬，而後轉身向海棠而來，“不知夢僧今何在，猶見靈虎跑翠巖。”

擦過海棠身旁時，帶起的劍氣與風將她額前碎發掀起，甚至折斷了些許發絲。

“南北高峰相對峙，一片湖光煙霧中。”劍氣仿佛化成型，猛然向他的面前沖去。若是他的面前有東西，定然會被狠狠地推開甚至劈開。海棠從來沒見過他用這樣的招數，不過前面有幾招依稀是見過的，所以能肯定這一定是藏劍山莊的劍招。

“千載孤山信不孤，豈必鶴歸識丁令。”從高處躍下，而後地面上的碎草全被他身上的劍氣卷起，他雖然只是一步步朝海棠走來，但他周遭的碎草乃至附近的柳枝上的樹葉全都被卷入劍氣當中，不停旋轉：“瑞雲深處碧玲瓏，吳山斜出錦屏風。”

葉英收勢，手上柳枝依舊柔軟，柳枝上的柳葉依然完好，然而他所路過之地，碎草和柳葉已經被全部卷走，成了一個圈，落在他的身下。

海棠抱著劍，已然看呆，連葉英已經站在她的面前把柳枝交給她，她也沒能緩過神來，也就沒能及時去接他的柳枝。

“英哥哥，我從未見過你用這些招式……沒有劍，也如同有劍，英哥哥，你究竟……”

準確的說，是大部分沒見過，前幾招柔和些的，他經常用。

“以心為劍。”葉英拿著柳枝的手懸在半空中，海棠終於註意到，伸手去接，卻在接到的一瞬，柳枝碎裂成了好幾段。她呆呆地看著手中剩下的半截柳條，葉英的聲音把她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海棠，心亂則劍意消，手握寶劍也不過徒勞，心正則萬物皆可為劍，你，明白麽？”

海棠木訥地重覆著他說過的話。以心為劍，他的意思是要自己摒棄所有念頭，只是心中有劍是不夠的，是嗎？

“我，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懂。”她搖搖頭，“要怎麽才能做到？心中有劍不夠的話，要怎麽樣才能以心為劍？”

葉英沒去解釋。

這得她自己去想。

樹林裏的海棠思考葉英說的話，樹林外偷看的葉暉已經震驚得快要從樹杈上掉下來。他一直以為大哥是在修煉父親傳授以外的劍道，所以不懂山莊之中的招式。可如今看來大哥不是不懂只是不用，他一旦用了，葉暉這樣的只學了幾天四季劍法的門外漢都能感受到驚人的劍氣壓迫。而且他竟然會給海棠娘子演示葉家武學，用柳枝演示的？天哪……

葉暉覺得今天知道的事情都夠讓他三個月睡不好覺了。

下一次名劍大會，若大哥出手參加，說不定還真的會所向披靡無人可擋！回去可得給父親吹吹風，讓他給大哥下帖子才好！葉暉心中計較著，再朝前看去，倆人竟然都消失了。

嘿？去哪了？

作者有話要說：  葉暉：大哥，你什麽時候買了煤老板？五萬兩千多金，你什麽時候藏了這麽多私房錢？沒到七夕，打本不會給箱子人形怪也不會掉羽毛哦，你最好老實交代。【算盤劈啪響】

葉英：過年許願給的。

葉暉：許願給的那個是小三版，不帶喊話的，你這喊話全服都看到了！

葉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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