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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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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攥著這個布條,手心出了層層密汗。

進了太師府,馬不停蹄回到荷園,取了面銅鏡仔細照了照,妝容尚好,絲毫看不出那條傷疤的痕跡,我一手拿著銅鏡,一手攥著布條,陷入了沈思。

來太師府之前,我從未出過宮,宮內見過我的,沒見過我的,大都知曉我臉上有條駭人的疤痕,照此看來,今日在街上遇到的那位婦人,或者說托那位婦人送布條給我的人,定不會是宮裏的人。

未出宮前,宮外認識我的人幾乎沒有,我見過的且見過我的人中,只有易南一人。在太師府借住的這段時日,見過我的人雖然很多,但不外分為兩種:太師府內的人,太師府外的人。

若是太師府內的人,要想避開眾人耳目,與我單獨說話,雖說是有難度,但總歸是有法子的,所以,明日約我見面那人十有八.九是太師府外的人。

既非宮內,又非太師府內,這樣的人還真不少。

這些時日,我與易南小肉團一起出府大搖大擺逛過一次,與小肉團咋咋呼呼出去過好多次,都沒有碰上過奇人怪事。今日,我孑身一人出府,就碰上了這等事情,本公主運氣不要太好。

一一推算來,我已有了大概的眉目,想來有人見過我與太師府的人結伴而行,通過其他途徑,得知我並非太師府的人,又或許我住進太師府走漏了風聲,便知道了我是周國七公主。待確定我身份後,想告知我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苦於一直找不到機會,今日難得見我一人出府,便盯上我演了一出戲,遮人耳目不動聲色的把布條遞到了我手裏。

能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非要告知我呢?

這個問題困擾了我許久,用過晚飯,我也沒有絲毫頭緒,在我想著明日到底要不要去赴約的時候,易南踩著昏黃的月色過來了。

他先是與我客套寒暄了幾句,又說小肉團今日來荷園尋我不得,後來問了門房,才知道我撇下他一人出了府。

我有些不好意思,正想著該找個怎樣的借口圓過去,易南又說:“在下冒昧懇請公主,以後再出府最好告知一下管事的人,襄王把公主囑托給太師府,若是出了什麽岔子,在下不好向襄王交代。”

我想了想,反問:“三哥既然把我囑托給太師府,肯定是信得過太師府的,再說,我相信,以太師府的嚴謹,易公子的運籌帷幄,就算我一人出府,肯定也不會讓我出什麽岔子的,不是嗎?”

易南先是一怔,隨即笑道:“府中的影衛越來越不中用了,敢問,公主是怎樣知曉的?”

我也笑了笑,“我是從太師府大門大搖大擺光明正大出去的,若是門房的人不瞎,又見我一人出府,定然會告知府中管事的人,管事的人不敢攔我,又不能含糊,肯定會派人暗中保護我的。”

我笑得有些心虛,實話實說,我今日慌裏慌張出府準備跟蹤三哥與易南時,壓根沒有想到這一層,獨自一人在街上亂逛時,又實在是沒有註意到被人跟蹤。

方才易南那樣一說,我才回過味來,三哥既然把我安置在太師府,為了完成囑咐也好,出於自保也罷,我的一切活動肯定逃不出太師府的眼線。

想通這一層時,我很慶幸今日沒有跟蹤成三哥與易南,不然,真是不好交代。這樣一來,很容易就想通那個約我明日相見的人,為什麽要以那樣隱晦的方式與我相約了。

我又釋然一笑,把今日在府外的事情大致告知了易南,不過略去了荷包內的玄機,又略去了茶肆那個鉆研戲本的李某所講的故事,因我猜想,就算是我說,易南也不見得愛聽。

末了,我拿著有易南簽章的折扇問:“除了你的印章,這把扇子貴在了何處?我怎麽看不出什麽特別來,還請易公子指教一二。”

易南並沒有接折扇,有些不好意思道:“除了材質好些,也沒什麽獨特之處,就一把普通的折扇而已。”

我有些納悶:“可今日有人說這把折扇頂得上十個塞滿銀兩的荷包。”

易南不明就裏,揚了揚眉毛,“哦?此話怎講?”

我把大槐樹下披頭散發放蕩不羈飲酒偷扇的人細細向他描述了下,又道:“那個人雖然看起來惹人討厭,但卻是一副內行的樣子,只瞄了那麽幾眼,就說這把折扇是個不可多得的寶物。”

易南略有些不自在,“可能他識得沈香木吧。”

我哦了聲,看向易南逗他:“他還說你的名字好呢。”

語畢我立即想起那人的原話來,他說的是“姑娘的心上人有個好名字。”看著易南略微有些不自在的神態,我竟紅了耳根,還好是在晚上,燭光昏黃,易南應是看不出來。

氣氛陡然尷尬,易南明顯感覺得到氣氛的轉換,他隨即轉移話題,問:“公主明日要出府嗎?”

我忖了下,“還不知道呢,明日再說吧。”

他點了下頭,起身告辭,“那就不打攪公主歇息了,若是公主要外出,還請提前告知府裏的章管家,也好根據公主意願,著人暗中或是明裏保護公主。”

我點頭應允,隔著窗戶目送他出了院門,他在院門口停滯了會兒,又轉頭看向這邊,不知是否看到了我,目光只停頓了一下,隨即負手匆匆離去。

昏黃的月光灑進屋內,迎著忽明忽暗的燭光,一如我此刻的心情。

翌日一早,在荷園閑逛了幾圈,還是決定去找章管家,讓他只管如昨日一般,派影衛暗裏保護我即可,本公主今日要一人出府赴約。

小肉團出乎意料沒有過來找我玩,我也正好省了編造借口甩開他這個小跟班。

與我相約的這個人是個識相的,約在午時三刻的萬福酒樓,趁著告密的間隙還可以請我吃一頓飯。

果不出所料,午時三刻的萬福酒樓人頭攢動,食客怕是一天中最多的時候,要在這麽多人中找出約我的人,著實是件難事,所以,本公主蕙質蘭心,只管先自個吃飯,坐等找我的人主動前來。

小二領我到二樓一個靠窗的位置,殷勤的給我倒了杯茶,彎腰笑兮兮地問:“姑娘要吃些什麽?”

我裝出豪邁颯爽的派頭,“招牌菜,特色菜,頭等菜什麽的,盡管上來。”

“本店今日主打過江鯉魚,瓦罐酥肉是鎮店之寶,不過人人必點的卻是胡瓜菜心。”

我點了點頭,“那就先來這三樣。”

小二白布往肩頭一搭,高聲道了句:“好勒。”一溜煙下了樓。

等菜的時候,我慢騰騰掃視著二樓的眾人,因我坐在後排的靠窗位置,還是能看得清這層大概全貌的。

約莫十多桌食客,每桌三至五人不等,看不出神秘特別之處,只是斜對角一人有些不同,他一人坐在角落單手拿著酒壇一個勁兒的灌酒,頭發雖然束著,還是有些淩亂,因隔得遠,看不清他臉。

他覺察到我在看他,隔空向我舉了舉手裏的酒壇,我遲疑了下,還是向他走了過去。

他齜牙一笑,“姑娘,緣分啊。”

我這才看清,他就是昨日大槐樹下搶我折扇的那個瘋子,我沒好氣的說:“不敢不敢。”料想他也不是今日約我之人,昨日裏,他根本沒有作案時間啊。

他再笑:“啥也別說了,都是緣分,來來來,坐下一起喝酒。”

烈酒嗆鼻,我蹙眉後退了下,不得不說,他算得上是個令人垂涎的美男。昨日裏散著發,遮了大部分的風采,今日臉都露出來,原是個俊俏的公子。

誰家俊俏的公子,整日裏沈迷於酒色,家長也不說管管,長此以往,英年早逝時可別說沒人提醒。

我嘆了嘆氣又走回我原來的位子,剛坐定,小二就端著菜笑吟吟過來了,不知這過江鯉魚有沒有太師府的好吃,我拿了筷子伸手去夾,咣當一聲,桌上多了一壇酒。

那個俊俏的瘋子咧嘴道:“好菜配好酒,齊活了。”

誰要跟你配?我極為不爽,但本公主是個有涵養的人,看在他遲早英年早逝的份上,表面上不與他計較,臉上聚著笑說:“我不喝酒,也受不了酒味,我在等人,公子不巧占了他的位子,所以,還煩請公子哪來的回哪去,好嗎?”

“不好。”

他回答的倒是利索,第一次見這麽不識擡舉的人,本公主氣結到不行,竟開始責備自己方才就不應該多那兩個字“好嗎”,給了他選擇的可乘之機。

他大約看出了我臉上的慍色,補充道:“我的位子也被人占了,這樣吧,你吃你的,我喝我的,等你要等的人來了,我再走。”

我等著他最後說,“好嗎?行嗎?如何?”之類的字眼,結果,他精明的很,楞是一個問句也沒有。

我望了望他方才的位置,確實,已被新來的食客占去了。

看著他嬉皮笑臉、吊兒郎當、一本正經的樣子,我恨不得用手帕蘸著茶水把左臉上的妝容擦掉,露出面目可憎駭人的疤痕來,把他嚇個屁股尿流。

不要懷疑我用錯了修飾詞,對於這樣集嬉皮笑臉吊兒郎當一本正經與一身的人,本公主也是生平第一次見。

對於這樣的一號人物,我相信,就算是我自毀容貌也嚇不走他。

我甚至想,他,莫非真的就是那個今日約我之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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