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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逐流雲:延後的紈絝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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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爺在歲月深處觀風雨,終於有了紅樓薄愁……

薛蝌訂親不足一年便成親,是兩邊年紀已到,夏浣兒若非趕上薛蝌這個巧宗,不是今年就是明年會被送入哪個官宦人家為妾。薛王氏又急著替侄兒娶媳,迎春幫不了她什麽,看中夏浣兒後,比急著迎娶寶釵的胡家還急。夏家一想,再拖一年沒什麽意思,不如就在金秋十月選一個吉日,免得下雪了麻煩。

寶玉將寶琴送返薛家,少不了給姨媽磕個頭。薛王氏正開心,說寶釵總算有喜了。

假石頭暗嘆古代女子不易,才成親大半年,就用上“總算”。看這樣子,自己在紅樓留後免不了,怎敢讓孔氏擔上“下不出蛋”的名聲。

其實他走進了誤區,王夫人是薛王氏的妹妹,成親在後,賈珠可比薛蟠大。

薛王氏是個好強的,官家小姐嫁入商家並沒有人們想的那等便宜。那會商家諸事,她是什麽都不懂,事事現學。後來她悔的不行,只有一對兒女!故此她丁點沒逼迎春,趁年輕多生幾個孩兒要緊。她不覺得迎春是呆木頭,就拿安排通房來說,一試就知道,迎春安排的看著個個俏,沒一個合薛蟠的喜好,這就是主母手段。有這手段,什麽學不會?

因而所以,夏浣兒……在薛王氏眼中也就是一個暫且代為管家的。

因臨近飯點,薛王氏留外甥用飯。寶玉怕呆表哥請了堆狐朋狗友,借口家塾有事告辭。

未料才出後院便被薛蟠擋路,很是開心地說:“你個大忙人!還當你會打發琮弟送寶琴回來呢。這可趕巧了,你那些個臨居馮爺……別想跑,那班小爺的廝兒看到你了!喝兩杯,哥不許他們灌你,晚了就在這塊住,明兒大早回去,不耽擱家塾的事。”

寶玉只好聲稱要先出個恭,掉頭便打發靜平飛馬將柳妹夫喚來。什麽馮紫英衛若蘭,盡是柳湘蓮的損友!他一直小心避著,陰影太大,頭回穿,就因薛馮衛等丟命的。以為已經避開了,未料原著排很前的聚頭宴仍不期而至。

話說馮、衛們如何與假石頭成了臨居?唉,七月那會賈薔急著賣寧府,一時半會往哪找這麽大的買主?便有,也會狠命壓價。故此拆零賣給了一幫武將,眾武夫並不將之當正經宅子,只做個尋樂的別院。這其中有寧榮二公部屬的後人、有仍頑強活著的王子騰的前部屬,有史家的屬將,都沒怎麽壓價。但勳貴世家就一個沒有,未知是家底空了只剩虛架子,還是恨賈薔還皇銀鬧的沸沸揚揚、累他們也得琢磨還債。

卻說某只拖了陣,仇都尉的兒子親自來尋“掉廁坑的秀才”,寶玉只好乖乖赴席。

今兒客不多,只一桌。薛蝌不在,結婚這種事,但凡家有親長,向來當事人最閑,薛蝌索性帶夥計巡鋪子去了,月底才回來。薛家女婿胡安嵐在座,他是來報喜的,住一夜,明早接了丈母娘去胡家探寶釵。再就是馮衛仇沈四小爺,另有小旦蕊官、小生藕官:賈薔零賣了的十二官在別院會齊了!

話說寧府一敗,肯伸手幫忙的有限,便有榮府暗中使勁,轉來轉去還是些舊人家。買小戲子的是膏粱子們,買宅子的是他們的父輩,大多是通家之好,於是小戲子一拼又成齊整的班子,逢年過節可唱折子戲。

寶玉姍姍來遲,眾少自是要他先喝三杯。

蟠表哥言出必行代飲,飲罷酒上頭,扯著蕊官的手要她唱梯己曲子。

蕊官唱了一曲《琴挑》,薛蟠嚷嚷:“逛爺!再唱好的來!”蕊官的主子馮爺不樂意,吵吵要秀才吟艷~詩,若假正經,“逐出席外與人斟酒”。

寶秀才笑道:“什麽詩啊曲的,喝酒就湊個興兒。依我說必得雅俗共賞,不若我去院裏折枝桂花,著蕊官藕官擊小鼓,擊鼓傳花,鼓住花在誰手,講個笑話。說的好,共敬一杯;若是不好笑,那就罰講笑話的一大海碗,逐出席外與人斟酒!”

眾少皆叫好(得說“少”,最大的薛蟠不過虛十九,擱古代也是尚未及冠,雖有兒子也不能留胡子)。因蕊官、藕官沒隨身帶鼓,薛蟠親自領著小廝去後宅尋。寶玉跑院子裏,為拖時間裝文弱,老半天爬不上樹,將眾人逗的直樂。

衛若蘭心生憐憫,平地起跳,用佩刀削下一枝,得了大家齊聲喝彩。

於是眾人回席,那頭小花鼓也尋來了。蕊官、藕官玩擊鼓是慣了的,一時緊一時慢,或如疾電倏忽暗,或如驚馬亂飛馳,陡然鼓一停,花在馮紫英之手。

這是有講究的,他是神武將軍之子,在座眾少中他地位最高,寶玉只是占了娘娘胞弟的名頭,父實為五品小官。再則由馮紫英起頭可定下調子,免得秀才之乎者也。

馮紫英便說了:“秋日艷陽照,老和尚領著小和尚下山化緣,經過那將收未收地,遇著一個俏~寡婦和野~漢子地裏滾,又啃又扒衣衫~解。小和尚問:‘他們在幹什麽?’老和尚拖過小和尚飛腳奔,跑了好一陣,氣噓噓說:‘徒兒,那邊廂可不敢去,發大災了,饅頭都沒得吃,人啃人啊!’”

眾人哄笑,舉杯共飲。旋即花再傳,停於寶秀才之手。

某秀才摸了下臉,正色道:“爺說的不是笑話,就前些時大早的事。一幫下仆前呼後擁送個錦衣小公子來家塾,那小子可威風了,對眾學子說:‘知道小爺是誰?小爺三歲習武,五歲打遍江湖無敵手!’一邊的長隨哈了哈腰,對我說:‘故此六歲送家塾來了。’”

眾人等了等,沒下文了?再一想,哄然大笑。在座除了寶玉,再沒誰上過家塾,但家裏請業師那就個個有,都是淘氣的,背不出書,先生打手心板,手腫了還得藏好,被老子爺看到必定再打一頓。於是笑完皆說不好笑,要寶秀才重講,不然灌一海碗。

寶秀才肚裏笑話有的是,改自網絡笑話,古代沒有。長長短短連講四五個,眾人越聽越來勁,無恥地不放他過關。

終於柳湘蓮趕來,假石頭激動:“可算來了!再遲會,就見不到我了!”

眾少噓聲大作,說某秀才的笑話一個不好笑,須喝一大海碗,看看能否真個挺屍。

柳湘蓮立即豪爽地連灌四碗,其中一碗代小內兄喝的。

而柳紅小旦一來,笑話肯定要暫擱,必須唱唱曲兒助興。

柳湘蓮不肯“獨自獻醜”,逼令所有人都要唱,否則他不亮聲。

眾少不懼,誰不能唱幾嗓子?薛蟠也不落於人後,該呆早非原著中的文盲,至少行酒令不會冒出什麽“女兒悲,嫁了個男人是烏龜”。

鬧鬧嚷嚷中,忽聞定更(夜九點)梆響。

馮衛仇沈立即起身,說要去值更。這四只或許不能說是膏粱紈絝,因為他們也就混到十四五,之後必被親長扔入五城兵馬等處練練。成親後有年把兩年空檔,是給誕子時間,若沒抓緊時間誕下子息,也得上戰場。本朝說是太平盛事,剿匪鎮邊肅海疆等都要用兵。

按紅樓判詞衛若蘭是戰死湖南(湘江水逝楚雲飛),假石頭思及此有些黯然,但將士必定上戰場,無可奈何。

一時他又想到高鶚續文,高書生或許是病書生,衛若蘭是病死,寶琴的家公也是病死、呃,沒說是病死的,但梅翰林不過年屆四十,不可能老死。

寶玉拜見過梅翰林,那腐儒精神著,指望他病死,不如指望寶琴的未婚夫病死,偏那病庶子不肯痛快死!說起來梅翰林真個不厚道,又不是只有一個庶子,用了薛家那許多錢,至少給個身體好的庶子,居然這般坑人。唉,誰讓商家地位低?

閑言不述。四少不可能帶著小戲子去值更,命薛蟠收留蕊官藕官,說明兒來接。

女戲子住客房,寶玉自恃身份不住、呃,是沒必要。這不柳妹夫來了,柳湘蓮明年三月成親,薛家早早幫打理好院子,探春的陪嫁家具雖還沒搬過來,住的地方有。

柳府在薛家大宅的東南角,行至半途,悶了一天的雨終於落下。

柳湘蓮攜了小內兄飛奔,平安無事緊相隨。忽見前面燈籠閃——陳墨雨及其父母兄嫂帶著雨具來迎。

墨雨一家托了他的福,闔家被王夫人放了身契、好吧,是陳家四代沒一個能幹的。便是墨雨,若非假石頭頂了神瑛侍者,一個陪小主子玩耍的廝兒,能有什麽出息?

而他的祖父母、父母兄嫂不會種田不會紡紗,可說這時代草民應有的基本生存技能他們一樣沒有,惟一會的就是服侍主子,還不如主子的意,也就只能到柳府當幫傭。

是幫傭,不是賣身的奴才,柳湘蓮即收了墨雨為徒,怎麽也不可能收徒兒的家人做奴才。墨雨下面尚有一對弟妹,兄嫂已生了兩個兒,不知還會添多少。這麽一大家子,擱外面,用完安家銀便無以為生。好在陳家因無能倒也算安分,放身契那會探春遞了話,說待自己出閣後,會安置他們去鋪子或飯館做夥計,陳家自是十分盡心照料空置的柳府。

先前墨雨沒去赴席,是先過來幫著收拾,這會幾間客房皆高堂素壁燭亮幾凈。

進屋不過片刻,沐浴熱水提來,寶玉嫌酒味脂粉味憋煞人,將昨天剛洗過的頭發也一並搓了通,可算透過這口氣。

柳湘蓮動作比他快許多,看他打理好,端了醒酒茶過來,責怪:“有我和蟠兄替酒,你喝什麽?這些小子,你索性一杯不喝也就罷了,但凡飲一杯,必起哄。”

假石頭兩眼汪汪:“突然想喝的,突然心裏郁郁。風華少年……沙場行……”

柳湘蓮打斷:“各有各的活法。他們多豪氣,等閑人家誰能眉不打皺一擲千金、買下別院只圖個樂子?叫他們幹別的,未必樂意。”

寶玉點點頭:“‘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誓不還’。他們打小聽著這樣的詩詞長大,哪裏會去想‘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裏人’。我總搞不懂,好好活著不好嗎?看看我們身邊,素日總有人無事也要生是非,累少成多,積到一定時候便打仗,總要屍橫遍野,這方叫苦連天。事過了,轉眼好了傷疤便忘疼,一遍遍重來,幾千年都是這樣。”

“白擔心了!”柳湘蓮做松了一口大氣狀,揭其真面相:“爺不懂那許多,爺只知若真個有事,你必裝一派輕松,沒事才憂國憂民!”

假石頭不樂:“我還悲秋傷春呢!說實話,我喜歡秋雨,風瀟瀟雨瀟瀟,隔著門窗觀風雨別有情趣,只要我不在雨地行。未知璉二哥行到哪兒了?驛路風雨夜思鄉……”

柳湘蓮腮幫發酸:“你省省,他是驛路桃花處處開,這會正抱著美人。”

妹夫左右不配合,假石頭悲不下去了,轉而說實事:“琮三弟是讀書種子,我想著明年還是讓他去考,打理庶務也可以有功名,秀才見官不跪。”

只有童生銜的柳湘蓮另有武舉功名,見官也不用跪,思及得功名前後的差別,他心有戚戚地讚同:“考!能考為何不考?墨雨我也想讓他去考筆帖試(放良奴才不能科考),過個一兩年我怕是沒什麽可教他了,讓他去做小吏,也可幫襯家裏一二。可惜他弟他兩個小侄根骨都不行,頂多做記名弟子,且過兩年再說。”

假石頭立馬感到人口滋生的恐怖,優質少劣質多,墨雨的父母那叫一個能生,生了九個活下來四個,也就老二墨雨的根骨悟性皆佳。

茗煙鋤藥家的人少,卻是放良無期:茗煙一兄鋤藥一妹,父皆為能幹的管事。茗煙的大哥於達是賈環的“長隨”,肩負王夫人政老爺交托的監管重任,等他當莊頭的岳丈老了,於達便是那個莊子的莊頭。鋤藥的妹妹春纖,去年提為黛玉的八位大丫環之一,是榮府精選的陪嫁丫。掃紅闔家放良的希望也不大:母為王夫人院中得用的管事婆子,父為政老爺的得用管事,他下頭的一弟一妹在府中皆有輕省差事了,讓他們當良民還不樂意呢。

柳湘蓮見寶玉滿臉愁雲,一陣心疼,在他眼裏小內兄只是小小一只……唉,倒也不是他眼神不好使,正抽條的少年,莫說相差四歲,便只差一歲,區別也很大。

於是他板臉訓話:“整日瞎愁,小心變成多愁多病身,長不高。下棋!下完一盤,頭發也差不多幹了,呼呼睡一覺,睡醒什麽愁都沒了。”

於是兩人閑敲棋子落燈花,窗外風聲雨聲一陣緊一陣慢。忽有燈花爆起,不知幾時溜進來服侍的靜安,悄舉剪子剪燭芯。

莫名的,某只想起一首詞記不清的歌謠,胡亂改編輕哼:“人在少年,在歲月深處。在歲月深處,路過風雨,路過一段輕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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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不願長大,是身後有靠,不樂意負起成人繁重的職責。身後無靠的,又或是像假石頭這種要過命坎的,巴不得一夜長大。無論想不想,時光不緊不漫流逝。

大雪飄飄年又近,朝堂封印官衙閉門。這天寶玉隨假爸爸一塊給賈母請安,撞巧王夫人也在,姑娘們卻不在。老太太提起惜春的親事,說劉塾師不錯。

寶玉驚喜,王夫人暗松口氣:惜春的親事真不好辦,賈珍帶來的醜名是其一,惜春的性子又擰,若聯姻,有可能結親不成,結仇!其三若訂劉塾師,惜春雖為嫡女,陪嫁有限。聯姻的陪嫁可不敢少,突然多個嫡女,她著實有些煩心。

政老爺略猶豫了會,言:“引泉這孩兒是不錯,只四丫頭還小,過個年把再訂親。”

“過個年把”即惜春為親父守完二十七個月的孝,按說改了族譜不必,但政老爺對敬進士很是敬慕,不願唐突。眾人皆知其意,惜春也確實不急,此事就此訂下。

某只開心不已,請安結束,立即冒雪往家庵奔,爾後不小心撞上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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