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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留後手及清虛觀打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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慮及甄家會被抄,璉二又八成知道引泉的身份,寶玉悄尋璉二懇談,借所謂的“師門情報”分析朝中局勢,繞了老半天方“隨意”問是不是要重新考慮寶釵的婚事。

璉二早已想的透透,笑言:“引泉姓劉,草民,正圖謀考功名。蟠弟已肯了,他母親我也說動了,只她非要等咱們的好舅叔抵京城後再定。若此事最後不成,咱們的財線要重新鋪排。我在王叔父跟前不大說得上話,得靠你。”

寶玉冷哼:“自當盡力。只我擔心二舅為了自己,會將寶釵送給權貴做侍妾。雖侍妾的娘家不算正經親戚,一旦勢敗薛家仍會遭大災,咱們不得不多做幾手準備。”

璉二嘆道:“還能怎麽做,費力氣扶小商家罷。好在金榮、花自芳、程日興、劉國棟他們都還扶得起,又有蕓兒他們幫手,只是線多了累人,你也該分擔些。”

寶玉思襯片刻,言:“家塾這塊不能丟,若咱們家無大事,靠家塾轉成書香之家。茗煙雖年少,是我帶出來的,且當我替身,你先用著。呃,他慣和掃紅搭擋,也帶著。”

話說下仆被放身契文書後,向不會用為奴時的名字,寶二爺放的仆不同,往衙門報戶籍也就加個姓氏,以示對某只忠心不改。

璉二自是知道寶玉舊仆的德性,怕用不順手,躊躇道:“墨雨已給了湘蓮,你只留一個鋤藥成麽?”

寶玉不懂兄心、其實懂,但他立意在古代推行21世紀公司法,員工換部門換老板那是常事,哪來的好馬不二鞍?必得適應他這套!於是擺手道:“總得培養新人,板兒挺機靈,錢啟可靠,再加個鋤藥,暫時無妨。對了,薛蝌那邊怎麽說?”

薛蝌是蟠大呆的嫡親堂弟,其父大有志氣自行經商,是薛家闔族惟一沒和主枝結怨的。原著中薛蝌送妹妹薛寶琴上京完婚,悲催地與造孽無止境的堂兄糾纏在一塊,蝌小黃牛不得不任勞任怨裏外打理。老早假石頭就想把小黃牛弄來當苦力,但人家跟著父親天南地北跑生意,還跑到大海上去了,逮不著。可喜去年蝌父病故,薛蝌送靈柩回金陵與亡母合葬,商家沒有三年孝期不得出門之說(若如此多少商機錯過,全家喝西北風去),寶玉聞訊便鼓搗璉二將蝌小黃牛弄來京城,不料拖到今天還沒成。

璉二搖頭道:“莫看薛蝌比蟠弟小一歲,聽說大有成算。他家在京城並無現成生意,只是妹子的婆家在京,聽他口氣,恐怕明年底才會來。後年寶琴出孝,正好及笄發嫁。嫁完妹子,他有自家生意要打理,哪會呆在京城,別指望太多。倒是你,婚事有譜了沒?”

寶玉苦笑無語,他曾對王夫人說自己跟老太太攤牌,不娶黛玉,被王夫人拿大道理喝斥一通,核心意思卻是“我這當兒媳的胡攪蠻纏沒大事,你個當孫子得罪了老太太,以後別想得到老太太的私房”。他很想說不在乎那點私房,但擰著王夫人,便一家夥開罪兩個Boss,處境立馬艱難,搞不好壞大事,惟有硬著頭皮忍耐。

璉二察顏觀色,耳語:“老太太疼林表妹,舍不得她去別人家,這才強求。照我看你母親未必不肯,或許只是不想讓老太太輕易如願。只你自己怎麽想的?”

寶玉微驚,一時還真吃不準王夫人的盤算,半晌道:“嫡親表兄妹成親,生下的孩子好些先天不足,甚至是傻子。你別不信,我查過。只這話別外傳,沒人信,中表親也有好些生下健康的孩子。我不想冒險,若最後娶的真是林表妹,我不打算要孩子。還記得我對你說過的話?不怕犯你忌,蔣哥兒巧姐兒必是你的親骨血,過繼給我,我寶貝著。”

璉二臉微黑,強笑道:“少胡咧咧,不要嫡子,那就生良妾子。我也不怕你笑話,我的兒子已無爵可襲,無爵之子,以後無非分得家財多少,咱倆暗地裏的錢財比明面上的多,我想給誰就給誰,何需計較許多。我和你鳳表姐真合不來,以後我會納良妾。”

寶玉心一沈,若是納了尤二姐,後患無窮。當下道:“咱們是共患難的兄弟,我自是願你有可心人。惟一樣,納妾別留首尾。說白了,若她是有夫之婦,光和離不夠,她的前夫必得先娶了別人。若你信得過我,到時我幫你收了首尾,別人我不放心。”

璉二不滿道:“你當哥是昏頭的人?納良妾肯定找身家清白的姑娘,犯得著找那起子有麻煩的?你還是多想想自己,二太太、老太太那般疼你,你又不是承嗣丁,自己看上了,撒個嬌還能不依你?”

寶玉不敢想這等好事,進爾覺得想想無妨,依稀自己真的沒為婚姻努力過,既然非娶不可,且娶誰都是害人,何不娶一個本身沒多少牽扯的姑娘,將來帶著逃跑也方便。

此事說過只數日,賈母又起興,決定帶眾小去清虛觀打醮。

“打醮”即道士設壇為人做法事、求福禳災。事緣鳳姐自生日那天氣病後一直不見好,看病大夫是正宗太醫,說璉二奶奶“郁氣甚重”,即得了心病,光吃藥好不了,這口郁氣若不散去,會一直病歪歪,有礙壽數。

賈母自是明白郁氣源頭,覺得小輩太看不開,她老人家若一點子事就郁氣,早被老大老二氣死了!於是命王夫人接手管家,自己帶著眾小和鳳姐去打醮散心。

初十這天艷陽高照,榮府門前車轎紛紛、人馬簇簇。

賈母坐一乘八人大轎,邢夫人坐四人轎,李紈陪著鳳姐並蔣哥兒及奶娘紫綃坐翠蓋珠纓車(鳳姐心病太重不許蔣哥兒離半步,時時得在她眼前)。再後面是湘雲黛玉寶釵坐的朱輪八寶車,探春惜春攜巧姐兒坐的墨輪華蓋車。再往後是隨侍的嬤嬤丫環媳婦們的騾車,每個主子的下仆不少於八人,每輛騾車只能坐四五人,車隊之長可想而知。

這麽多女眷出門,隨護家丁們兩三百,領頭主子寶玉,加二房準外子柳湘蓮。璉二被賈母開掉了,死小子一點不懂疼媳婦,沒得讓鳳姐見了氣上加氣。

當然啦,光兩個少年主子不夠,賈珍帶了寧府直系及近枝旁枝子孫先行打理各色事宜,蓋因賈母獲知鳳姐兄妹打架是賈蓉賈薔拉開的,不免對寧府男丁生出些好感,恩準他們鞍前馬後效力。

寶玉現今騎馬過關了,攜明亮的燈泡王板兒同騎,以期遇尷尬事驅散陰霧。柳湘蓮行其左邊,後面跟著鋤藥、錢啟、張若錦等。

清虛觀就在京都郊區,很快便到了。張神仙帶著眾道士在路邊迎接,又有賈珍帶著族中子弟迎接。

先入山門的自是賈母的大轎,一進去便望見豪華祭壇,賈母立命住轎。

邢夫人的轎子尚在山門外,鴛鴦等丫環更在後頭,寶玉翻身下馬,前去攙賈母下轎。爾後原著中撞了鳳姐的小道士腳下一絆朝他撞來,旋即被柳湘蓮的馬鞭纏住扔向一邊,嚇得小道士“嗷”一聲慘叫。

賈母忙詢問,得報後連說“別唬著他”,要賈珍帶小道士過來。小道士嚇得渾身亂顫,賈母溫言寬慰了好一會,又要賈珍給小道士幾百錢買果子吃。

寶玉心中暗嘆,說起來賈母為人不錯,憐貧惜弱、寬待下人都是真心真意,偏是這樣一個人無法溝通,照著她老人家鋪的路走,有死無活。

“打醮”說是祈福,其實是賞景看戲玩樂,嘗嘗素齋換個口味,順帶布施銀子給觀裏,由道士們散給貧弱孤寡做善事。至於道士們散不散、散多少,祈福的不問。

榮府的夫人奶奶姑娘們駕到,清虛觀早將閑雜人驅出,尤其女眷落腳的正對祭壇之樓,連道士都沒一個,裏外均由自帶的下仆服侍。

寶玉將賈母送到樓上即告退,說是去看看各處安排妥了沒。

出到外面,他一眼看到賈珍站在階磯上朝林之孝發話:“……把小幺兒們多挑幾個在二層門上同兩邊的角門上服侍,專管傳話,一個閑人也不許到這裏……”

林之孝一疊聲應“是”,賈珍吩咐完擡腿欲走,忽又問:“蓉兒呢?”

賈蓉就在近前,聞聲忙跑來。賈珍眼一豎:“我還沒歇,你倒躲閑!”頭一轉命身邊小廝啐賈蓉問其話。小廝不敢違令,一口濃痰朝賈蓉啐去:“爺還忙著,哥兒咋躲懶?”賈蓉垂首恭立一動不敢動,任由惡心巴啦的濃痰粘頭頂。

賈珍大概覺得礙眼,喝斥:“白站著等抽麽?還不快騎馬叫你娘你媳婦過來!老太君並姑娘們都來了,叫她們快來服侍!”

賈蓉如蒙大赦般掉頭便跑。賈珍哼了聲,手背身後施施然往裏行。

寶玉默立無語,他見過賈赦兇神惡煞待璉二,賈珍訓子頭回見識。雖原著中有提及,但大篇是寫賈政如何張嘴便罵神瑛侍者,乃至賈珍所為入眼沒入腦。這會看,政老爺罵兒子好歹有個原故,珍大爺純屬沒事找事,只是抖他的老子爺威風。這能教好兒子?只能教出陽奉陰違的逆子吧!

柳湘璉看他發怔,跑過來問:“蒙頭蒙腦的又如何了?”

寶玉不知該怎麽說,自己看著嚴重的問題,古人或許認為再尋常不過,沒事打罵兒子依稀是世家常態。當下強笑道:“想起上回來這塊驅邪的事,家父待我好。方才的事你都看到了吧?你有了兒子,可別這麽待我外甥。”

柳湘蓮噴笑,又臉紅,暗想自家媳婦沒準正在樓上偷看自己。

這時板兒跑過來:“寶叔,梯口小幺兒傳話,老太君喚你去點戲。”

寶玉眉頭打結,柳湘蓮笑推他:“最難消受美人恩,哥救不了你,快去!”

某只回首給了某損友一拳,悶悶往正樓去。他會裝神弄鬼將五彩石“弄碎”,跟該觀也有關系,張老道當年是作為榮國公的替身出家的,寧榮二府上清虛觀打醮是常事,神瑛侍者“誹僧謗道”不愛來,他也不愛來,蓋因張老道頂喜歡討了“通靈寶玉”給什麽“遠來的道友並徒子徒孫們見識”。現在五彩石“碎了”倒無此憂,可張老道還喜做謀,此事在原著中提過一筆,是給神瑛侍者做媒,被賈母婉拒。這裏只怕會舊事重演,賈母不樂意,王夫人怕是會上心,可張老道往來皆權貴,別找個大麻煩。

寶玉牽著板兒上樓,探春、惜春帶著巧姐兒下樓,後跟端盆執巾的丫環婆子,瞧模樣應是去出恭。

惜春一見他們小臉飛彩,扯到一邊嘀咕——打醮點戲和在家裏看戲不同,不是點了的都上,而是眾人點完後放去神前“拈戲”。當然這只是小把戲,像今天鳳姐點的戲肯定會“被神拈中”,餘下的若無特別指定才亂拈取樂,惜春便拖多幾人點她愛看的戲。

寶玉笑應了,繼續爬樓梯。上得樓來,看到張老道正在賈母跟前說笑,此“仙”年逾九旬,白胡白眉腰板筆直小眼滴溜轉,一點沒有老年癡呆癥的跡象。

鳳姐斜靠躺椅,不過七八天功夫清減了好些,竟有股弱柳扶風的味道,眼神老瞟向紫綃抱著的蔣哥兒,對身邊說笑了無摻和的意思。說起來鳳姐何等剛強,會被打擊到這等地步,是璉二親自把按了手紋的王仁供詞給她過目(為防被撕,備了多份),明言請她安份。鳳姐知道璉二拿她無奈,但蔣哥兒就懸了,哪怕璉二親口許諾不會如何,她也不敢信,誰家肯讓承嗣丁是野種?而以她和璉二現今的情份,再生一個沒可能。事到如今,許她妄為她也不敢分心旁顧,惟有自己時時盯著惟一的寶貝兒。可恨,蔣哥兒明明是根正苗紅的榮府承嗣丁,竟被嫡親舅舅害慘!

賈母不清楚原故只當鳳姐心事重,頗有些不喜,又不好多說,扭頭笑問:“老神仙,我們蔣哥兒的寄名符兒可得了?”

鳳姐目光嗖地轉過來,張老道呵呵笑:“瞧我這忘性兒,只記得奶奶的平安符了!哥兒的寄名符早有了,原是前日要送往府上的,聞眾位夫人奶奶小姐來打醮便擱下,正在佛前鎮著呢,小道這就取來。”一轉身看見寶玉,急上前攬肩撫背問好,說臉瘦出尖型的某只“越發有福像”,至於虎頭虎腦正經有福像的板兒,眼角餘光都沒給一個。

寶玉笑寒暄:“老神仙納福!可是要取我們蔣哥兒的寄名符?您老人家莫奔來走去了,在哪個殿?我去取。”

張老道笑道:“托哥兒萬福,小道還康健,這幾步路不打緊。小道常記掛哥兒,大老久不見,哥兒也不來觀裏逛逛!”

賈母笑嘆:“他就是個無事忙,老屈在家塾,好似我們家多請一個塾師請不起,非要他混充塾師。他一個,鳳丫頭一個,成日多少心事,活似沒了他們天便要塌。現今病倒一個,這個不知幾時也躺下!”

張老道晃頭:“躺下是好事,竟不是病,是身子骨說要歇歇。哥兒且候著,莫讓老太太替你煩心,小道一陣就來。”

寶玉恭敬不如從命了,暗笑該神仙果然大有“仙”氣,見小子叫“哥兒”,見年輕媳婦喚“奶奶”,上了年紀的是“老太太”,就像21世紀的風流老板,凡小蜜都叫“親親”,絕對不會有忘了名搞錯名的時候。

那頭湘雲早不耐煩,嚷嚷快點戲。黛玉抿唇一笑:“點什麽?點了一堆,還是要拿去神前拈戲,不若就這麽將戲牌全捧去!無事忙,趕緊捧了追張神仙去。”

邢夫人笑道:“定要點的,一人點一折,且看誰點的戲能在神前拈上。”

賈母、邢夫人隨意點了,將戲牌遞給鳳姐。鳳姐信手翻著,抽出《南柯夢》,賈母眉頭微微一皺。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被林妹妹附體的鳳姐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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