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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下江南:總算揮師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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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嫁妝只留給自己的子女,夫家無權動用,四代列侯五代重臣的林家自不會陽奉陰違貪這個財。但賈敏成親二十多年,自己會花掉些,像拿珠寶首飾送親友賞人。再則嫁妝裏少不了損耗品,比如人參鹿茸綿羅綢緞,沒法擱二十多年。莊子鋪面也會折損些,這麽多年不可能一直風調雨順生意興隆。如此,當年便是十裏紅妝,現在有五六成就不錯。

林如海點了點頭:“你們姑媽的嫁妝大多放在京都的宅子裏,帶到揚州的,我著下人收拾好,你們帶去京都吧。夏日炎炎,揚州菜還吃的慣?”

閑侃數句,賈璉見林如海面現倦色,便攜寶玉告退。他不是呆瓜,若說上次事出有因,這次他清楚地感覺到林如海對惟一嫡女的冷漠,暗襯姑姑、姑父怕是不像大家以為的那等舉眉齊案,還不如他和家裏的胭脂虎呢,若王熙鳳歸西,他怎麽也做不出將巧姐兒往王仁家一扔不問不聞的事,這能有個好?

寶玉則心中竊喜:義子也是子,只要林如海死時賈家人不在揚州,外面便不會認為林家財產落到了賈家。自己和賈璉不來,賈政官職在身,賈赦……這家夥不是自己能說動的,還不如動賈母的腦筋。只是老狐貍式的史太君,他的小米牙能啃動嗎?

覆六日,林如海擺下認親酒宴。義子年十六,叫林興。

林興並非林氏族人,其祖上是隨林老侯爺打過仗、救過老侯爺命的忠仆,恩典放出去,還幫捐了個小吏,彼此走動倒勝過老侯爺那幾個庶子衍成的宗親。傳到林興的父親,出了亂家之禍:嫡子未出、庶長子先落地。林興的生母一去,他在家站都沒地方站,其父對庶長子好歹有些感情,求到舊主門前。

林如海看林興的天資還行,帶身邊做些雜事。今年林興也過了府試,成為童生一枚,再考過院試便能得秀才功名,不再是白身。揚州姑蘇相隔不遠,林如海打定主意後便差下仆去請林父,林父別提多樂意,趕不急奔來揚州。

大事辦妥,林如海將兩位外甥喚到客廳,交給他們幾只尺餘見方的盒子。

盒內裏除珠寶首飾外,還有三千倆銀票,京都宅院的地契、守房下仆身契文書,以及賈敏陪嫁莊子和鋪面的契書,一眾管事下仆的身契等。林林總總加一塊,不厚也不薄。

賈璉表示會將這些全交予老太太,並請林姑父手書信函給老祖宗和林表妹,說表妹一直隨女先生讀書,識許多字雲雲。

林黛玉的啟蒙師是進士,哪會看不懂信?林如海自無不可,又擺踐行宴,打發兩只混賬外甥滾蛋。

璉、寶都不是正人君子,甫一登舟,便使小巧拆信展閱。

給賈赦、賈政的信駢文很華麗,內容空泛;給林黛玉的信無非囑之“好生依傍外祖母及舅氏姐妹”;給賈母的信極盡孝道,聲稱“向蒙訓教之恩未經酬報”,“小女婚事但聽岳母做主”雲雲。

賈璉哼了聲:“就這樣丟給咱們家了!嫁妝單給老祖宗一份,再抄一份給林表妹,九歲什麽都懂了,讓她自己收著,別以為咱們家貪了她家的財。”

寶玉點頭稱“是”,又言:“不能私下給老太太,咱們家那些眼淺的不會信,必得當闔府女眷的面呈交,省得鬧出家宅不寧。不若在京縣停一晚,差人送信回家,說準幾時到家、並即刻向老祖宗並大太太二太太請安,請老祖宗將大嫂、二嫂並姐妹們都叫上,給我們接風。送信人選你有沒有?”

璉二兩眼翻白,送信的大把,但要做到寶玉所言之事的一個沒有,定是前腳到後腳被胭脂虎截去,爾後他返榮府先回自家院子“更衣”。去賈珍那邊迂回一下也不成,鐵定換來寧府一幫仆人在碼頭截人。此時此刻,他正經痛感內緯無人脈。

寶玉沒催他,至艙門命茗煙去喚李貴來。

一幹下仆在林府關了近十天禁閉,個個心裏忐忑,上了船也各就各位不敢亂跑。片刻功夫李貴便入華艙,寶玉又要茗煙也留艙中,把要求說了,問他們如何才能辦到。

李貴尚未出聲,茗煙手一舉:“我去!爺寫封平安信,我說是寶二爺怕老祖宗惦記派我先行一步送信,二位爺過幾日到家。老太太準傳我去問話,我再悄悄說。”

李貴橫了他一眼:“太太奶奶們細問你從何處登岸、如何返府上的呢?二位爺只管把要說的話寫在信中,奴才去賴大管家的家中,請賴嬤嬤攜信給老太太請安。”

寶玉看向璉二:“你看可行否?”

賈璉苦笑:“就按李貴說的辦。”——他的下仆即使跑去賴大家裏,下頭的管事一問二問準穿梆,生出一堆是非。李貴是老太太的人,那些人不敢找事,即刻便會帶他去見賴嬤嬤。說起來他也有過老太太賞的長隨,王熙鳳過門後,小使手段便弄去做“更緊要的事”。現如今打眼看看,事涉內緯他竟沒一個可信任又可用的人。

璉二氣狠了,這回真氣狠了!寶玉將兩仆打發下去後,他磨牙霍霍:“不怕你笑話,我比你說的那個世家子還不如!我身邊但凡有點子事,她莫有不知的,管頭管腳,恨不能把爺栓在她的褲帶上!而她呢,私下拿著我的官帖不知辦過多少汙糟事!我有心抄自家把名帖收回,可我們那好舅叔雖不在京,接到她的哭訴信,修書一封給大老爺,我必被打個半死,過後她想怎樣還是怎樣!”

寶玉唏噓:“半斤八倆,這話說來不孝,二太太疼我,疼到恨不能我是牽線木偶。別無它法,惟有在下仆身上動腦筋。我那表姐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平兒呢?拿著男人名帖手伸出家門外該當何罪,將律法告之她,唬不死她!還有來旺那些人,不用背人說,正言直訓,膽敢拿你的名帖做你不知的事,永遠別讓你知情,一經知情綁送官府!你看他們還敢不敢。明公正道的大義之言,王大人能說出什麽?開宗祠你都不怕!爺們該翻臉時就得翻臉,我若不敢忤逆林姑父,咱們闔府等死吧!”

璉二聽的熱血沸騰,摩拳擦掌滔滔要如何整頓內緯。話說他並不大懼賈赦,私心裏還瞧不大起,除了玩小妾玩古董還有什麽本事?能將他如何?無非臭罵一頓,了不得打板子,還敢將他這殘存的惟一嫡子打死?王熙鳳的叔父卻是位高權重,能擄了他的承嗣資格,人家還有一個嫡親外甥,小小年紀已是童生,故此他私心裏是防著寶玉的。如今發現王子騰對他們兩個都不過爾爾,搞不好還有算計賈家當替死鬼的可能,那還用巴著王熙鳳?

寶玉並不想內宅烽煙四起,勸他稍安勿燥,說爺們關鍵是要有錢有人手,如此就算沒官帽都有權了,君不見一介商戶都能玩轉官場?

說到這兒,他把金陵“護官符”及自己的分析道出。璉二對“護官符”自是知道,各省都有呢,卻沒好兄弟那等入骨三分的認識,當下不甘示弱地把自己所知道出。假石頭與其中大部分沒照過面,聞璉二所言深感收獲不小,吹捧話滔滔而出。璉二禁不住飄飄,發現和寶二弟說話正經爽,什麽珍大哥哥之輩,還族長,見識不及一童生!

如此開心怎能不擺宴飲酒?兩人的小廝全喚來,什麽小紅、紫綃不用了,璉二目前處於深重的性別恨中。

酒宴地點在璉二的華艙中,人家學乖了,不處主場一準落下風。

加料劣酒自是沒上,好酒也傷身,假石頭十分愛惜身體,結果茗煙們的小動作被隆兒興兒們察覺,楞是塞銀子都阻不住檢舉揭發。

璉二大為開心,他並不想灌壞自家小軍師,即席表演如何避酒怎樣裝醉。寶玉頗佩服,比他在銷售戰場習練的功夫還深厚,所以千萬別看輕古人,尤其古代紈絝。

瑣事不述。寶玉與心腹下仆分開許久,自是要考考功課。

茗煙們被關在林府,心情緊張不敢亂跑瞎玩,著實讀了幾天書,小紅紫綃也各有長勁,開口閉口律法怎麽說,獲得某只的口頭表揚,以及繼續努力的鞭策。

考罷功課,寶玉將小紅單獨留下。他對此女相當看重,但要收服不易,家生子!其父林之孝是榮府管理田房諸事的管事之一,母親是內院管家婆子之一,兩夫妻都十分低調,鳳姐笑他們是啞巴夫妻。曾有吃紅樓飯的學者研究出“林之孝夫妻”是廢太子送給曹家即紅樓賈家的家仆,因靠山倒了不得不低調。紅樓世界沒有廢太子、只有隱太子義忠親王,林之孝及其妻是榮國公夫人那脈傳下的,賈母早將婆婆的人幾盡掃光,林之孝夫妻悶頭做事才留著沒動,但也沒額外擡舉,小紅的兩個弟弟傍著垂老的奶奶閑在家。

將小紅的身契從賈母手上弄出來不是不能辦到,但小紅還有一家子,那兩個未長成的弟弟將來若是混賬怎麽辦?來旺夫妻多能幹,兒子只會吃酒賭博。

假石頭裝腔作勢呷了口茶,笑言:“我一直看重你,你覺得媚人姐姐過得怎樣?”

某只消息隔絕到位,小紅不知媚人開店開繡坊,只知她嫁了個家裏有田的莊稼漢,當下一驚,回道:“在京縣,應是還好吧。莊稼人靠天吃飯,這兩年還算風調雨順,若是旱了澇了鬧個蝗災,怕是難挨。”

寶玉挑眉:“這麽說你是不願做莊稼人?”

小紅撲嗵跪倒,聲音都打顫:“奴婢的奶奶不是家生子,原是河南莊戶女,八歲那年家鄉先是大旱,後是下大雨,再後地龍翻身,地動山搖死傷不知多少!她跟著曾外祖逃出來,那一路樹皮野菜都吃不著,吃觀音土,曾外祖母吃死了!又易子而食,她的一弟一妹是被吃掉的!逃難路上沒路引,出了百裏就是流民,哪個城都不讓流民進城。曾外祖就把她賣給了人牙子,只得一碗糠飯。托天之幸人牙子將她賣到咱們府上,才得活命。奶奶一直叫奴婢要安份,求求爺,小紅只求一口安穩飯吃,絕不敢存奢望。”

別人的經歷,哪怕是親人的經歷,光是聽聽也就那麽回事。寶玉估計小紅是久做三等丫環,如今爬到一等丫環,舍不得這位置。於是帶笑道:“一口安穩飯?那我還給的起。這次回去你問問你娘老子,若你兩個弟弟還沒事做,帶來給我看看。”

小紅大喜,連連磕頭謝恩。寶玉冷哼一聲:“不必!我要你為我做事,而不是在府上配個小廝,混個管家媳婦,你也問問你老子娘樂意不樂意。”

小紅立即道:“奴婢是爺的人,爺的吩咐豈敢不從!”

寶玉莫名郁氣,說起來小紅的應對中規中矩,可他就是郁氣!他一直告訴自己別對下仆尤其是女仆動感情,奈何人是情感動物,相處久了哪能沒感情,偏是小紅只拿他當主子,卻也正因此他敢放心用小紅,矛盾啊!

作者有話要說: 小紅標準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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