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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出損招:詐錢收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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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玉奔出家塾,跑了兩百多米、拐了彎才停下。

李貴松口氣,好歹小祖宗沒摔跤。先時他沒攔著寶玉,是怕小爺們打起來波及寶玉。阿彌陀佛,老太太派他這差事,以為多好呢,竟是比後街還亂!

其他跟班見慣不驚,茗煙還歡欣蹦跶,說去後街逛逛買果子吃。

李貴嚇一跳,喝道:“作死!仔細回去我好不好先捶了你,再回老太太二老爺二太太,就說學裏的事全是你調~唆的!”

茗煙扮個鬼臉縮寶二爺後面求庇護,假石頭擺手道:“莫嚇他了。學裏的事不好從咱們口中說出,族長是珍大哥哥,他自家侄兒在學裏,倒沒回去說,咱們多嘴豈不顯得多事?儒司塾年高有德,最是端方,他今兒講的課我受益良多,豈有承師恩說師不是,那我還讀什麽聖賢書?他老人家也就是年紀大了,有些事顧不到。”

眾皆點頭——說主子的不是可落不到好,又不是多大個事不報不行,無非一幫小爺下學後略為鬧騰了些。

寶玉又道:“這麽早回府不好,第一天就這麽早回府,老爺那裏不好交待。你們可知道有沒有安靜的地方,像小茶樓包間,好歹將司塾布置的題做了。”

李貴猶豫,老太太給了他二倆銀,以備寶玉不時之需,他還想貪下些呢。寶玉早早回府老太太不會怪罪,只是二老爺那兒有點麻煩,再則今天二老爺休沐,不一定出去了。

這時張若錦開腔:“過去小半裏有個僻靜茶館,這時辰應沒客。”——賈代儒拖堂,早過了用午飯茶點的時間。

假石頭點點頭,一行人往茶館去。

某人一點不擔心自己幹的勾~當會穿梆:神瑛牌寶玉的專業技能是淘制胭脂、吟些風花雪月歪詩,不是繪畫,其擅長的字體是女兒家的簪花小楷,是為其“愛紅毛病”之一。賈政一看就來火,逼他練科舉字體館閣體,神瑛侍者痛苦不堪,後挨不過手心板才練。假石頭揀了個現成,那首民謠用的便是正宗館閣體,筆跡非八齡童所能為。

即幹下此事,他決定再藏一陣拙,先將簪花小楷帶上點男子氣概,改變總要有一個過程嘛。至於泡制民謠所用的信紙信封,不好意思,信封是他自己用紙折疊的,紙是用家塾提供的大路貨,神瑛牌寶玉嫌粗燥不愛用,丫環又不敢扔紙,一大堆放那兒。

快走到茶館時,替寶玉收撿書硯筆墨的小廝墨雨、鋤藥、掃紅追上來,隔著段路都能看到三只小廝臉上滿是興奮。

假石頭眉頭一皺,似自言自語道:“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

張若錦乃賈政專門撥給寶玉的仆人,立即轉身攔住那三只,沈臉喝斥:“放莊重些!甭管學裏鬧出何事,不得嚼舌根,二爺不要聽那些事!”

三只小廝頓時歇了勁,垮下張臉。李貴十九歲,正是好強年紀,自認是老太太賞下的,不能讓二老爺的人奪了威風,卻也不好太壓著張若錦,便帶笑加碼:“正是這話,老太太二老爺二太太向不許寶二爺聽那些聒噪事,一個二個放醒目些,休自尋不是。”

說話間到了地頭,頭回穿時假石頭常來這兒。貴人地盤,收費自然貴,卻也有幾樣便宜的茶和點心,因為清貴文人手頭往往不大方便,茶館要撐門面,便弄幾樣便宜貨引他們來。假石頭皮厚,向來只點一兩樣便宜的,一坐老半天。

重穿一回,跑堂們不認識某位皮厚客了,只見到小公子穿的光鮮閃亮,以為肥羊到,忙不疊上前獻殷勤。

寶玉搶在眾仆前開腔,要了最小的包間。

跑堂納悶,那小包間容不了幾個客,向來點那間的客人都不是來吃喝的,隨便糊弄一下便有重賞,只是眼前的公子哥太小了吧?

茗煙童鞋惱火,肚兒一凸:“招子放亮些,這是榮府寶二爺!”

哎喲餵,如雷貫耳啊,可算見著真人!這位幹荒唐事不出奇。

跑堂點頭哈腰頭前領路,寶二爺目不斜視一臉端莊。到了包間,該爺閑閑吩咐先來一壺陳年苦丁茶。

跑堂越發認為小爺兒裝樣兒,那種陳年劣茶是上了年紀的老酸丁喝的,小爺哪會喜歡苦嘰嘰的玩意,準是聽誰說起過。

跑堂自不會幹揭客人臉皮的事,揚聲傳喚。片刻便有小二提著茶壺、拎著炭爐奔來。

四只小廝不許他們入房,拿腔拿調接過,快手快腳布置包間,竟連人家的桌布都換了。假石頭暗暗咂舌,心道莫非是丫環怕私塾桌椅不幹凈、特地備的?上回穿倒沒這經歷,怕是神瑛牌寶玉也受不了她們精心過頭的講究。

忙亂一通布置好,茗煙抱來菜牌,涎著臉問點什麽。

寶玉眼皮子不擡,命茗煙留下,另三只小廝出去,喚李貴進來。

李貴一入,寶玉示意他將門關上,爾後冷冷沖茗煙道:“跪下!細想想為何要你跪。”又朝李貴笑盈盈道:“哥哥哎,我人小不省事,多虧李嬤嬤將我罵醒。從今往後,還要哥哥多提點著我些。”

李貴一介奶兄,奴才來著,可不敢應這聲“哥哥”,打著千道:“小祖宗,我等下仆跟著爺何等體面,豈敢不上心?這小狗攮性好整事,整日價蛆嚼,二爺可莫為他氣著身子,日頭已過午,且點些吃食,用罷好寫字作文。”

寶玉笑道:“偏是要他跪會子,想明白錯在何處。我如今洗心革面,但求做個明白人。向來大家公子理庶務嫌掉身份,我自是走讀書求功名的正途。惟一樣,若是莊稼如何長出來的、入口之菜價幾文我都不知,將來便是當官了,如何為民做主?古人雲‘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我竟是要從身邊事做起了。一陣你出去看看,咱們帶的點心還餘多少,不夠果腹要添多少。九個人,一餐午膳,在後街便宜行事要用幾文。末了看著點一樣店裏的點心,就一件,面食。”

李貴脆聲應了,寶玉繼續吩咐:“用老太太賞的銀子辦。老太太的賞銀你管著,只需給我報個賬,讓爺心裏明白。去吧。”

李貴心中微凜,暗道自家老娘老說寶玉糊塗,定是她老人家自己糊塗,犯了寶二爺的忌諱,這才被解事回家歇著了。可得醒目些,莫欺寶二爺小,小祖宗心裏有數!

假石頭何許人,一對招子如掃描儀,對錢財的感應超靈光:李貴手裏有銀子、張若錦手裏也有,甚至茗煙手裏都有錢!MD銀子交奴才手中,主子倒一窮二白。小主子手不捏錢長大,一個二個比白癡強不了多少,楞是被奴才拿捏!榮府有體面的奴子過得別提多肥,主子卻捉襟見肘,這家不敗都難!

李貴出去後,寶玉平定了一下怒氣,淡淡問:“知道錯哪兒了?”

茗煙照臉給自己來了一巴掌:“叫你貪吃,竟挑~唆二爺去後街買果子……”

寶玉打斷:“不是!再想。”

茗煙眼珠子骨碌轉,擱以前他插渾打科幾句就混過去了,今天二爺特不好對付,竟是不敢瞎說了。半晌吶吶道:“小的該和墨雨、鋤藥、掃紅一起去收拾筆硯。”

寶玉哧笑:“你原比他們醒目,我向來依仗你管著他們,你吩咐他們去辦事足矣。你呀,看似聰明,糊塗蟲一個,不說你是再想不明白了!就進店那會,報名號自有李貴他們,你搶什麽風頭?再看這些桌布墊子,小二進房你都狐假虎威攔著,你是給爺招怨拉仇呢!”

茗煙嗒啦著腦袋,向來高門大戶的仆人都是狐假虎威在外吆吆喝喝,以前咋不見二爺這等拿腔作調……是了,二爺要“洗心革面”裝樣兒!

他擡手又打自己耳光:“叫你作死!叫你沒眼色!二爺何等憐老惜貧,你個嚼蛆貨,盡給二爺丟臉……”

寶玉笑擺手:“行了,打腫臉更沒臉,不見爺關上門訓你?茗煙啊,我向喜你機靈,可也莫自作聰明。你是要長長久久跟著爺的,不似屋裏那些姐姐,年紀到了就要放出去許人,再不舍也得散了。我且問你,你主子是誰?”

茗煙立即指天劃地:“自是二爺!小的忠心赤膽可對天,為爺赴湯蹈火……”

寶玉臉一沈:“這大話說的,不怕風閃了舌頭!爺難道是作奸犯法之輩,要你舍了條命替主子去死?我竟是只求一樣,你這張嘴緊著些,莫成日價跟人說爺是非。”

茗煙立即重重磕頭:“爺教訓小的,小的不敢喊冤。只但凡有那起子不省心的挑我說爺的事,小的莫不當頭唾過去!都哪地頭的嚼蛆貨,二爺的事也有他們說嘴的……”

寶玉擺手打斷:“算你忠心。我且問你,若太太問呢?”

茗煙懵了,二太太從沒問過他話,要問也是問長隨大哥,他一只小廝不過陪小爺玩玩,做些細碎事。

到底是紅樓第一廝,眼珠一轉,給他轉出一番話來:“自是老實回話。只太太成天價諸事冗雜,瑞大爺吃了咱們的糕點、薔哥兒說了幾句酸話,這起子事怎敢煩著太太?咱們向無緊要事,不過上學下學在路上走走,我又年小不省事,便有緊要的也沒瞧入眼記心上。”

寶玉表示滿意:“就知你機靈,但凡我差你做點事,也不會是大事,更不會是壞事,你且把今日之言記心上,我自當你是身邊第一得用人。”

茗煙大喜,小爺不會有大事,卻有種種不便讓人知的私密事,像是遞個情信、去街上淘個小玩意送給契弟,自是心腹打理。嘿,待二爺長大,什麽李貴張若錦都得退一箭之地!當下滔滔表忠心,暗損長隨們是“奉旨辦差”,惟有他一片忠心只為爺。

寶玉伸手虛攙:“只為爺的,起來吧你!俯耳過來,爺且問你,身上藏著多少錢,誰給你的?”

茗煙癟了,期期艾艾道:“那個、那是……襲人姐姐賞我的。”言罷一臉肉痛地掏出十枚銅板:“就這些,一文都沒用。”

寶玉撚起塊銅板細瞧,說不清萬般滋味:襲人的月錢!她從兩百錢的小丫頭做到月銀一倆的大丫頭,向來不怎麽使錢,攢夠一倆銀子的銅板便換成銀,收籠箱裏。惟有最早得的月錢沒換成銀子。頭回穿時他見過,還問怎麽只有百來文?卻原來是這樣花了些。

特麽神瑛侍者真特麽不知惜福!頭一次,他想著在紅樓活個七老八十,看著襲人、媚人她們安平一生。

作者有話要說: 假石頭:告訴爺,你主子是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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