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夜幕悄然籠罩，原本空寂的醫院，此刻更顯得靜謐低沈。這樣的夜，帶著蒼涼的冷意，壓抑著人的敏感神經，不得不承認，這樣的夜，不屬於我。

我習慣一個人的夜晚，可卻不是這種感覺，老媽坐在床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我們彼此沒有說話，周圍的人也像是受到了影響，沒有言語，低壓的氣流在這不算寬敞的病房流動，洶湧著，猛烈地撞擊著每個人脆弱的心靈。

人都是醫院是與死亡最接近的，你現在所躺著的床，或者你現在所躺著的手術臺，或許昨天，或許前天，或許大前天，更送走了一個人的死亡。慘淡的白，刺眼，濃烈的藥水，刺鼻，若不是病痛的折磨，誰願意來這裏遭罪，可若是生病了不來這裏，恐怕早已與死神不期而遇了吧！

我是習慣於胡思亂想的，沒有根據，沒有目的的亂想。只是越想越亂，姑且讓我睡一會吧，可那體內的精神勁阻礙著我進入甜甜的夢鄉。

我到底要在這裏住多久？病什麽時候會好？到時候家裏得花多少錢？是不是每個人都在怨我這病生的不是時候。

這些我都控制不了，只能暗自希望早點好吧，也不讓原本困窘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但這些我都沒底，我不知道嚴重不嚴重，這次生病我沒跟人說，知道的，可能就只有我們班的同學了吧！

天色越來越黑，病房裏的好多人都一個接一個地睡著了，我們洗了腳，我靠著枕頭，老媽靠著那一邊，蓋了被子，睡著了。

第二天起來的還算早，我醒來的時候，老媽已經去外面打了早餐回來了。依舊是將臉盆放在床下面，我去洗了臉，她叮囑我先吃，她下樓打熱水去了。

我有些百無聊賴，坐起來，沖著窗戶透明的玻璃向外看，只是或高或矮的樓層，在這個角度，看不到一點綠色。我嘆了口氣，如今的自己，像是困獸，自由未知著。

父親來的時候，大夫也來了，她給我檢查了一邊，說是先去做個B超，再做個CR。她開了單子，然後我們去隔壁的醫院交錢，再在門口等著。

一大早的，人有點多，外面起碼十來個人，看著就有些頭疼，這樣排下去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不過沒辦法，作為病人，在醫院，你只能老老實實地按照順序來。

等了好一番功夫，進去，弄完，拿著做好的B超單子出來，這玩意看了也白看，直接夾在手裏，去做CR。做CR在一樓，也是裏面的那一側，我們繞過最正前的問診樓，去了後面。

人有點多，交了單子，在外面等著。這裏面是一個小型的花壇，正中央還有一個亭子，倒顯得古色古香，別有一番風味。

我墊了張紙，坐在門口的臺階上，拿起手機，無聊中玩打磚塊。過了好久，聽到大夫叫我名字，將手裏的東西遞給父親，然後自個進去了。

所謂的CR，就是將胸腔緊緊貼在儀器上，雙手緊緊抱著。然後深吸氣，呼氣，現在想來，倒是有點像做職業體檢的時候，所謂的放射科體檢，也不知道是否一樣。

做完B超和CR，我們直接拿了單子，去找吳大夫。她看了一會，開了藥方，說是還得繼續調理。

沒辦法，又是掛吊針，打點滴，老老實實呆在床上。我隱隱的有些不安，是這有些安逸的生活？是這次生病積攢的高昂醫藥費？還是如今別人在認真學習，而我卻在這蹉跎歲月？

我越發的厭惡這裏的生活，起初些許的新鮮感早已煙消雲散，作為一個學生，在這待著，像是戴著枷鎖被囚禁著。這次生病不知道什麽時候可以好，我不知道，老媽不知道，即便是大夫也不知道。

我默念著，細數著，耳邊似乎有鐘擺一遍又一遍敲擊著心臟，我並不是多麽好學的人，只是將我圈在這狹小的空間裏，像是呼吸不到氧氣讓我窒息。而我也知道，多一天呆在這，家裏就要多花錢，想想家裏的窘況，我只是覺得自己這病生的憋屈。

生病住院的日子最是無聊，最是痛苦，除了要忍受身體疾病帶來的痛苦，還要忍受心靈的煎熬。平時健康的時候我們覺得無所謂，可在醫院生病待久了，才發現人的身體健康確實重要。

我們平時的時候，感覺看個風景，看個美女很平淡，但哪天失明了，抓瞎了，才發現能夠看見東西是多麽美妙的事情。我們總是在抱怨，總是在不滿，卻不知道，很多珍貴的東西，我們已經擁有了，只是被我們忽略了而已。

病房裏連跟我稍微相仿的同齡人都沒有，跟老媽起初還有話說，時間久了，便緘默寡言了。兩個人都不說話，沈默著不知道想些什麽，是不是有些東西會有所重合呢！

第二天早上的時候，我正打著點滴，猛然間，爺爺從門口走了進來，我一陣欣喜：“爺爺，你怎麽來了。”

“這不是你生病嗎？來看看你。”爺爺頭發全白了，臉顯得瘦削，年紀大了，人卻很硬朗，家裏養著兩頭牛，平時的割草什麽的，他也是不在話下。

在我小的時候，因為分家，爸爸分出來了，爺爺奶奶跟著叔叔住。平時上學時間急，再加上現在住的地方也換了，我已經很久沒有去看過爺爺奶奶了。

“那辛苦你了爺爺，奶奶人還好嗎？”我挺起身子坐起，因為輸液不方便活動，但起碼表現的要有禮貌些。

“挺好的，我今天過來看看，你好好看病。”他站了一會，放下東西，就打算要走了。

“恩，知道了。”

看到爺爺要走，我也是沒多作挽留，徑自說道：“爺爺慢走！”

最後是父親把爺爺送出去的，而我還得老老實實地坐在這裏打點滴。擡頭看了一下，對著跟前的老媽道：“媽，你看著點，這第一瓶快完了。”

“噢，那你等著，我去給你拿藥。”她將桌子上的東西收了收，就下去取藥去了。

最開始換藥的時候，弄得有些麻煩，每次換藥都叫護士。最後發現，這事完全可以自己弄，最後也是每次的藥快完的時候，自己下去拿，然後再自己上來換上，可以說，這樣一來，我們完全幫護士小姐們解決了項任務，讓她們的工作輕松了很多。

只是這樣一來，可憐了老媽腿疼，還得跑上跑下，心中不免抱怨，卻在瞧見那些護士一張張漠然的臉，怎樣的話都沒心思說出口。或許這也不能怪她們，長期在醫院待著，養成的職業病吧！

在閑了兩天之後，我也算是呆不住了，一直想著出去轉悠轉悠。其實現在每天四瓶藥水，掛到最多下午兩三點就結束了，通常大夫來的早的話，很快開了方子，然後很快打點滴，在中午的時候就能弄完了。這樣一來，每天掛完藥水，我有大把的時間閑的無聊，下午的天氣太熱，到暮色降臨的時候剛剛好，我就和老媽到街道上逛噠。

其實自從第一天掛完退燒藥之後，我便沒有什麽不適了。但大夫沒說好也沒不能說什麽，時不時會去拍CR，然後看了一下，指著肋骨下方的部位對我說：“你看，這麽一大塊陰影部分，就是你胸腔內的積水，要把這個消掉，再看看你身體的恢覆情況，才能出院。”

我不知道她這樣說的目的，是看我確實有些無聊給我理由將我安定住，還是說出這樣的病況，讓我覺得她們確實在努力地治療。不過我想，這兩方面的原因，或多或少的，各自都有吧！

一直以來，我是習慣於這麽兀自一個人在一個地方生活的，現在看來，任何人在一個地方做同一件事久了，想必也有發黴的感覺吧！現在我們高二的，應該已經開始學習高三的內容了吧，也是，在我住院之前，不是課程也快終了了麼！

莫名的，有些煩躁，或者是這一天又一天的無所事事中衍生出來的。生病久了，就像是一個大機器，每處的零件都在生銹，稍微晃動一下，就會聽見哢哢的不連貫的金屬碰撞聲。

隔天舅媽到醫院來看我，也很是意外，聽說是順道。也不知道舅舅怎麽樣了，他的身體如何，他的病已經好幾年了，記得以前的時候他經常給我帶吃的，也經常給我一些衣服，很多時候，他對我的照顧，絲毫不亞於一位父親對自己的兒子，我感激，而對於他的病況，我只能心底暗自祈禱。

老媽是舅舅唯一的妹妹，我想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舅舅愛屋及烏，也對我照顧有佳吧！記憶深處的時候，他也是一個形容俊俏的人吶，可是隨著生病，隨著歲月的流逝，他面容愈加憔悴，頭上烏黑光亮的發色增添了幾抹花白。

表弟呢，現在應該正忙著中考了吧，也是了，他現在初三，今年的入秋應該就到一中了吧！是的，對於他，我是有百分之百的信任加佩服的，懂事人又認真，從小到大一張張獎狀彰顯著他的學習歷程，而這一中，是絕不可能有意外的。

舅媽待了一會兒，就匆匆走了，想必是有事要忙的。

現在想想，從小到大，舅舅一家人都挺愛護我們姐弟倆的。舅舅，兩個表姐，外婆，我們總是透著一股子的親切，想著兩位表姐每次都是拿我當小孩子看待，我就有些好笑，難道她們不知道，她們的這個表弟也是長大了麼？

想想就覺得有些傷感，不知不覺，我們這些人都長大了，讀書的讀書，結婚的結婚，而父母也是漸漸老去。像是外婆，皺紋愈加增多，臉上，下巴，瘦的一摸就是骨頭，身子顯得越來越瘦小，我只能打心底盼，讓她活的足夠久一點，好讓我能再多看看她，能再好好照顧她點。

如今的學校，想必硝煙彌漫，高考的號角已經吹響了吧！對了，表姐現在也是高三，也是要高考的了，現在她是不是很忙呢？

課業覆習好了嗎？關於高考都準備好了嗎？現在高三的覆習是不是越來越緊張呢！

自從住院開始，也再沒回過學校，而我也是因為當時對於自己生病也沒當回事，以為只是個小病小災的，課業一點都沒有拿。導致最後的情況就是，我現在呆在醫院閑的快淡出鳥來，卻無計可施。

第二天的時候，大夫來的早，她檢查了下我現在的病況。她沒多說什麽，開了單子，父親去交錢，我在病房裏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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