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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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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娘娘的精神一看就不太正常。

王壽安心裏發慌,卻也還是語氣平緩地道:“娘娘,臣已經給神鳥止血,您看神鳥不流血了。”

李令姝往籠子裏看,因為離得遠,基本上什麽都看不清。

“是嗎?那就多謝大人了。”李令姝如是說道。

王壽安看了看太後,道:“娘娘謬讚,都是臣份內之事。”

太後點點頭,對憑瀾道:“憑瀾,你給皇後倒一碗熱茶,讓皇後暖暖手。”

她剛碰觸皇後的手,明明是炎炎夏日,她的手卻是又冰又冷,仿佛深冬一般。

太後趁著皇後喝茶的空檔,對王壽安道:“這種毒,相必宮裏不會有吧?”

王壽安道:“回娘娘話,宮裏的太醫院常年都不會備毒物,除非是能跟其他毒物相克,可以少量用來治療疑難雜癥的。毒性如此劇烈的毒藥,不僅宮中不曾留存,便是坊間的也不會有。”

他道:“娘娘,此毒北地並不常見,若非太醫院留有早年毒典,臣等也從不曾見過。”

太後道:“你確定,這一定是姹紫嫣紅?”

王壽安跟韋凡之一起跪下,給太後行禮:“娘娘,此毒未沾血時,只泛青紫,也無其他氣味,可一旦沾染血跡,滲入傷口,就會在紫色裏泛出金紅之色,顏色艷麗逼人,味道也從無味變為苦甜之味。”

宮中什麽樣的事都能遇見,什麽偏門的毒都有可能出現,太醫院裏的毒典在歷代太醫的增添之下,自是越發詳細縝密。

一種毒是什麽顏色、氣味、味道,中毒前後的樣貌,中毒後的癥狀,一一都有描述。

但凡入職太醫院,人人都要背,時常還要取出來覆習。

若是只來一個還有可能看錯,他們兩個一齊診斷出來,就萬無一失。

太後道:“你的意思是,這種毒藥是宮外傳進來的?”

王壽安道:“是,娘娘且放心,宮中絕無此毒。便是宮外,盛京等地的醫館藥店也都不會備貨,應當是有人從西南等地帶來盛京,機緣巧合帶入宮中。”

他這詞用得倒是很奇妙。

什麽機緣巧合,其實說到底,就是對方處心積慮罷了。便是西南等地這個詞匯,也似乎意有所指,顯然他們都知道這毒出自何方。

太後目光微閃,道:“皇後身體不適,還是早些回宮休息,憑瀾,伺候你們娘娘回宮。”

她又對太醫道:“還請兩位太醫去南華殿給皇後請脈,務必醫治好皇後。”

話音落下,她看李令姝完全沒有動靜,似乎還沈浸在小腮紅身上,太後只能親自起身扶起李令姝,讓憑瀾好好侍奉她。

憑瀾大概知道後面的事太後不太像讓她們聽,便輕聲細語安慰李令姝:“娘娘,咱們回去吧,小腮紅還得回去好好午睡呢!”

李令姝這才如大夢初醒一般,道:“對,姑姑說得是。”

她就一臉迷茫地被憑瀾請出雅室,臨出門的時候還提醒:“帶上小腮紅。”

蘇果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給她看籠子:“娘娘放心,小腮紅一直乖乖的。”

等李令姝走了,太醫也都退下,太後臉色瞬間就變了。

“豈有此理!敢在哀家眼皮底下動手,這是覺得哀家不頂事了?”太後異常生氣。

這麽多年,從未有人敢在宮中挑戰她的勸權威,就連赫連榮臻,也不老老實實叫她一聲母後,從不在宮中作威作福。

蕭夫人卻是很清醒,見太後如此生氣,還輕聲細語哄勸她。

“娘娘,並非這人不顧娘娘的臉面和尊榮,而是皇後為對她來說太過急切,以至於得了失心瘋,這才行事乖張,全然不顧宗室的體面。”

蕭夫人語氣平和,漸漸撫平了太後的怒氣。

“娘娘,這是她的錯,同娘娘沒有任何幹系,待娘娘把事都查清,再去懲戒也不遲。”

太後深吸口氣,冷笑一聲:“若是落在本宮手中……”

若是落在太後手中,不死也要脫層皮,蕭夫人聽懂了太後的言下之意,垂眸不再多言。

另一邊,李令姝坐在步輦上,姑姑宮女們跟在身邊,太醫則跟在儀駕之後。

她低著頭,就只看放在膝蓋上的手,對身邊之事好似漠不關心。

憑瀾擡頭看了看她,覆又底下頭去,對身邊的蘇果叮囑一番。

這會兒也沒什麽外人,蘇果是一臉的擔憂:“娘娘無礙吧,小腮紅它……”

憑瀾捏了捏她的手:“噤聲。”

蘇果立即沒了音。

她低頭看了一眼籠子裏悄無聲息的小腮紅,心裏也很難受。

小腮紅真的不在了。

她不過就日常照料一下小腮紅,也沒怎麽跟小腮紅玩鬧說話,她都如此難受,更何況是同小腮紅日夜相處的娘娘呢?

蘇果輕輕嘆了口氣,心裏卻想:這些作惡的人,早晚都要遭報應。

一路沈默地回到南華殿,憑瀾小心翼翼扶著李令姝下了步輦,陪著她往殿中行去。

路過前院時,恰好碰見在掃地的琥珀,兩人視線對了一眼。

琥珀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整個人也十分淡然,可當看到李令姝這種神態時,她也有些疑惑。

赤珠對她搖了搖頭,示意她稍後再說。

琥珀便沒出口問。

不過隨後,他就看到了被捧在蘇果手中的神鳥。

那只很聰明也很活潑的神鳥給南華殿帶來了很多歡樂,南華殿上上下下都很喜歡她,就連前殿的雜役宮女偶爾看見它在屋脊上望天,也會跟它說兩句話。

現在這只活潑的小神鳥,卻僵硬地躺在籠子裏,眼睛半閉著,再也沒有往日的活靈活現。

它死了。

琥珀當即皺起眉頭,明白了皇後為何如此。

她放下手裏的掃帚,雙手合十,輕輕唱誦一句:“阿彌陀佛。”

願你來世如意。

此刻的李令姝,就這麽木然地進了南華殿後殿,在主位上坐下。

蘇果捧著鳥籠,沒有跟著進來,只在殿外跟憑瀾詢問。

憑瀾低頭看了看一直不說話的李令姝,讓蘇果進了廳中,把鳥籠放在高幾上。

兩個太醫就這麽站在院子裏,大太陽底下的,一聲都不敢吭。

皇後這個模樣,看起來有點像是迷了心,略有些失心瘋的癥狀。

他們可一點都不敢惹她,生怕她暴起傷了自己,不說太後了,就是這位憑瀾姑姑都饒不了她們。

憑瀾也不管太醫們如何,自顧自吩咐蘇果和蟠桃給皇後凈面摘冠,讓她能坐得舒服些。

等這一套都忙完,憑瀾親自選了一頂桃木冠給李令姝戴上,然後才叫太醫進前。

“王大人、韋大人,您二位也瞧見了,娘娘如今……怕是不太好,勞煩您二位仔細瞧瞧。”

王壽安和韋凡之躬身上前,低聲道:“臣,給皇後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李令姝依舊不說話,她目光虛浮,這會兒連神鳥也不看了,只望向門外不知名的地方。

王壽安下意識看了一眼憑瀾。

憑瀾就柔聲哄了哄李令姝,讓她伸出手來,叫太醫給她瞧看瞧看。

王壽安這才上前。

這時候,李令姝的目光又落到小腮紅身上去。

王壽安認真給李令姝請脈,左右手全部聽完之後,才略往後退了半步。

這會兒又換韋凡之請。

王壽安請了脈,心裏倒是安慰一些,表情也略放松。

憑瀾也不等韋凡之診完,直接問王壽安:“皇後娘娘如何?”

王壽安斟酌一番,道:“憑瀾姑姑,上回娘娘在坤和宮時風寒重病,臣也給請過脈。那會兒娘娘脈象虛浮,輕薄無力,當時能緩和過來,已非常人之所不能,臣至今都甚覺驚訝。”

當著憑瀾的面,他也不隱瞞什麽。

那個時候的皇後娘娘,便是不診脈,單看面相都能發覺其病入膏肓,無藥可救。

可這位皇後娘娘卻偏生醒了過來,並且一日比一日好轉。

之前皇後的脈案他也都看過,因太後沒有發話,皇後這邊也無太醫過來請平安脈,少有的幾次,卻能看出皇後漸漸能類同齡人,確實將養得宜。

然而今日皇後到底遭逢大哀,心緒起伏,卻也還不算迷心之癥。

王壽安繼續道:“娘娘同神鳥感情深厚,哀傷至極,導致心緒不暢,憂思郁結,也在情理之中。索性娘娘平日裏保養得宜,倒也沒迷心忘情,神思不知,只要緩和些時日,應就能痊愈。”

他如此說完,覺得憑瀾應是松了口氣,可擡頭望去,卻見憑瀾目色深深,瞧著並不很暢快。

“多謝王大人,”憑瀾淡淡道,“韋大人如何瞧?”

王壽安微微一楞,就聽韋凡之道:“娘娘因神鳥逝去,悲傷過度,魂不守舍,犯了離心失魂之癥,須得靜養。”

“韋大人!”王壽安比韋凡之大上幾載,一向自詡醫術高超,聽到他這般胡說八道,當即就來了氣。

但憑瀾卻是輕聲笑了笑。

王壽安臉上一抽,瞬間就說不出話來。

憑瀾輕聲細語:“王大人,依我看,韋大人的脈聽得準確許多,您說是不是?”

她聲音很輕,似是在耳邊呢喃,卻又好似暮鼓晨鐘一般,在他心裏打下驚天聲響。

王壽安渾身一顫,他用餘光小心翼翼看了看命名脈象正常卻目光呆滯的皇後,終於跪了下來。

“是,憑瀾姑姑所言甚是,剛才是微臣失職,還請娘娘饒恕微臣。”

李令嫣仿佛什麽都沒聽見,只問他:“小腮紅的傷口包紮好了嗎?”

王壽安道:“都包紮好了,娘娘且放心。”

李令姝突然粲然一笑。

“那就好,只要小腮紅好好的,本宮便很好。”

作者有話要說:皇帝陛下:皇後娘娘的戲,其實也很好,很高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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