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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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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就到了五月末。

這個時節的長信宮也開始悶熱起來,便是偶爾有些微涼的春風,也穿不透幽深曲折的宮巷。

南華殿位置偏僻,前有景陽宮,後是北五所,遮擋不算太多,因此倒也不是熱得受不住。

只是日常就得一直開著門窗,也好能透透氣。

今日趁著李令姝午歇睡下,蟠桃跟蘇果說了幾句,就領著四喜出了南華殿,一路往尚宮局行去。

經過之前那次挨罰,四喜瞧著話少些,人倒是還愛笑,但遇事也確實沈穩起來。

蟠桃現在心境變了,又有上次同擔之誼,兩人倒也漸漸融洽。

路上,蟠桃還給四喜講尚宮局的事。

四喜進宮年份短,不過兩三年光景,前幾年都在雜房那邊當差,就是做些簡單的掃洗差事,等閑見不著尚宮局大姑姑的面,對尚宮局也只有那麽兩三分好奇,其他是一概不知。

蟠桃就道:“如今尚宮局那位珊瑚姑姑,是先帝潛邸時的舊人,原是太後娘娘身邊的管事姑姑,後來先帝繼承大統,她便一起陪侍入宮,自此開始掌管尚宮局,成了司德姑姑。”

司德姑姑是正七品的官位,便是朝臣們見了,也都要給這位“內女相”幾分薄面。

四喜點點頭:“那這位珊瑚姑姑,是個什麽樣的人?”

蟠桃擡頭瞧了瞧天色,瞇起眼睛:“她啊,是個很厲害的人,等會兒咱們去尚宮局,你就能感受到了。”

四喜一開始沒聽懂,等到了尚宮局,看見迎出來的那位大宮女面上帶笑,客氣又親昵,心裏便多少有些感悟。

面上看不出喜好的,對誰都是一般無二,才能四平八穩,屹立尚宮局十幾年不倒。

那個大宮女瞧著二十來歲的年紀,人長得很是清秀,她上來就介紹:“我是珊瑚姑姑跟前近身伺候的,名叫蕊珠,這位妹妹就是蟠桃吧,長得真俊。”

蕊珠見人三分笑,瞧著十分和氣,可四喜卻莫名有些怕她,往蟠桃身後躲了躲。

蟠桃現如今雖不是時常笑著,但這會兒也比以前要柔軟許多,聞言也跟著笑笑。

“給蕊珠姐姐添麻煩了,只現如今夏日眼看便來,南華殿又沒那麽敞亮,竹簾得盡早掛上才好。”

每年夏季的份例、竹帳蚊香、一應掃洗物品都應該由尚宮局安排往各宮發放,盛京裏,六月就進入盛夏,往常五月初尚宮局就會有動作。

只現在一直到了五月底,皇後娘娘的份例都沒來,蘇果這才有些著急。

她跟蟠桃兩個嘀咕幾日,覺得還是不能坐在那等天降福澤,只能自己厚臉皮過來要。

這種事,蟠桃最擅長,便由她領著四喜過來。

蕊珠聽了蟠桃的話,眉眼一挑,立即點頭:“妹妹說的是,這事也是不湊巧。原這竹簾咱們自然早就精心準備好,只皇後娘娘突然搬去南華殿,又不是常住人的宮殿,尺寸規制都不同,這一月來營造司可是披星戴月,才好不容易把竹簾趕制出來。”

話說到這裏,差不多意思就足夠,然後她就抿嘴一笑。

“原我還想趕緊給皇後娘娘送去,沒想到同蟠桃妹妹心有靈犀,這就來取了。”

瞧瞧,讓人這麽一說,這還成了忠心耿耿的好事。

蟠桃垂下眼簾:“多謝姐姐周全。”

說罷,她也嘆了口氣:“咱們住在南華殿,位置偏僻不說,宮人也少許多,也不過就這三四個人在娘娘跟前伺候,這一忙就忘了正事。”

她說著,突然往前走了兩步,扯了扯蕊珠的袖子。

“好姐姐,您同我交個底,娘娘的正經份例,什麽時候才能到?”

蕊珠心裏一頓,知道這是要那二百兩黃金,可想起珊瑚姑姑的囑托,卻又是不能給的。

她立即就為難了:“好妹妹,這事原也不是咱們能做主的。”

她沖蟠桃眨眨眼,手指那麽一勾,輕輕點了點房頂。

蟠桃立即又嘆了口氣,佯裝一臉愁苦相。

蕊珠知道南華殿日子不好過,這位皇後娘娘恐怕手裏一個大子都沒有,但誰又會去在意她呢?如今禦膳房還是一應份例俱全,就已經是太後娘娘寬厚仁厚。

這宮裏,可不養吃閑飯的人。

蕊珠這會兒又勾起唇角:“妹妹也別急,昨個赤珠姑姑還親自差人過來說,叫給娘娘的份例準備得周全一些,咱們這一晚都在忙,就怕耽誤娘娘渡夏。”

她領著兩人進了庫房,就瞧見竹簾已經備好,正整齊碼放在箱籠上,而另一邊,放了幾個精巧的檀木盒子。

蕊珠一樣一樣打開給她瞧。

“這是南邊禦貢的樟腦薄荷丸,夏日放在箱籠衣櫃中,最是得宜。這是各色花香澡豆並各味花露,也好讓娘娘夏日換個新景。”

這一盒一盒的,大多都是夏日最得用的物品。

從澡豆、花露、薄荷丸等常用之外,還有花露、玉容散、茉莉油等不太常用的稀罕物。

然而這還不算完,蕊珠又取了一匣子荷包並三盒不同香味的香盒。

“這是驅蟲清腦的清夏丸,放荷包裏戴在身上最得宜,這三種香都是南邊新晉的禦供,姑姑們選了又選,給娘娘選了三種味甜不膩人的,看看娘娘是否喜歡。”

她講的這麽仔細,就是要告訴蟠桃,尚宮局對這位皇後娘娘可在意著呢。

錢或許是給不出來,東西倒是舍得,蟠桃原在家中時什麽好東西沒瞧見過,自然知道尚宮局沒有隨便搪塞她們。

這也就給足了臉面。

這些零零碎碎的東西說完,蕊珠又領著蟠桃去瞧今夏的貢布,皇後娘娘可享最高等級的份例,因此貢布中有約三成是她的。

蕊珠一點都不嫌煩,一樣一樣給蟠桃說,這一來就用了將近兩刻時候,她沒說累,蟠桃也沒聽煩。

總歸今歲的貢布,四匹最名貴的繁花緞和如意錦,都給皇後預留出來,這便足夠。

其餘的紗、絹、綢、絲羅、棉麻等布,先不管顏色如何,上手一摸就知道是今年的新布,成色也很足。

蟠桃心裏了然,知道尚宮局還是多少要給皇後娘娘臉面,不會輕易把事情鬧得太難看。

等這些都清點完,日頭都有些偏西,蕊珠特地叫了十個小黃門過來,浩浩蕩蕩給皇後娘娘送份例去。

不管是做給誰看的,總之實惠她們自己得了,心裏便踏實。

蟠桃也沒別的話說,不過將要出尚宮局的時候,看到邊上的花架上擺了好些的心葉蔦蘿。

這種花有點像田間的喇叭花,又跟田旋花有些仿佛,若不仔細看,是不太好區分的。

只是這花在宮中已經許多年未曾見到,這還是蟠桃頭一次見。

那些心葉蔦蘿都放在很偏僻的位置,都是一色的水紅,若不是蟠桃眼尖,等閑是瞧不見的。

她留了心,也不多話,同蕊珠告別之後,就領著這一堆人浩浩蕩蕩往南華殿去。

這一回,裏子面子也都算賺足。

回了南華殿,李令姝已經起身,張大福也在,四個人好生忙活了小半個時辰,才把東西歸置好。

李令姝沒怎麽瞧過宮裏這些份例,蘇果就讓蟠桃給她講。

等忙完了,這一日便也似乎要匆匆過去。

用完晚膳,蟠桃才說那心葉蔦蘿的事。

“娘娘,今日奴婢發現一事,思忖良久,還是覺得應當讓娘娘知曉。”

李令姝笑說:“但說無妨。”

這會兒院子裏只她和蘇果伺候李令姝,四喜去操持晚上沐浴用的熱水,並不在南華殿裏。

蟠桃看了一眼蘇果,低聲道:“娘娘,奴婢進宮之後一直不太懂規矩,各局所都不太喜歡,便被踢來踢去的,所以待過的地方多。”

“有段時間,奴婢還去侍奉過一位太嬪娘娘,就是去歲已經過世的蘇太嬪。”

李令姝對這位太嬪一點印象都沒有,全然不記得,但她卻聽得很認真。

蟠桃不是個話多的人,只要她開口,那一定是重要的事,所以前因後果都講得很清楚。

“蘇太嬪性子很好,因著無兒無女,對我們這些小宮人就很慈祥,日常也會給咱們說些宮裏的事。”

蟠桃頓了頓,就說:“奴婢記得也是去年春日時,奴婢陪著太嬪娘娘去禦花園賞景,到了百花園裏,逛了一圈,奴婢就覺得略有些不太對勁兒。”

禦花園……不知道怎麽的,李令姝就想起當日在禦花園中,李令嫣那個得意又惡毒的眼神。

蟠桃不知她想到什麽,只繼續道:“奴婢原在家中時,很喜歡心葉蔦蘿,這也不是多明名貴的花草,家中花園多有栽種,可進了宮,奴婢卻發現宮中是沒有心葉蔦蘿的,一開始也沒人問,後來也是太嬪娘娘慈善,奴婢才鬥膽問一句。”

宮裏的花園一般都很熱鬧,各色花朵都要有,心葉蔦蘿這種花易生長又好看,按理說應當會種植。

若是旁人,不關心禦花園裏有幾種花也就罷了,可湊巧蟠桃自己喜歡這一品,所以才對蘇太嬪問了一句。

蟠桃把聲音壓得更低:“娘娘,這話太嬪娘娘當年只說給奴婢一個,今日奴婢說了,娘娘就從心裏過一遍,奴婢以後絕不敢再說。”

李令姝卻還沒做太多反應:“你只管說,本宮只管聽。”

蟠桃就說:“太嬪娘娘當年告訴奴婢,說安親王王妃袁氏不喜這種花,宮中是不允許種植的。”

說不喜歡,只是一個托詞,李令姝一聽就明白,這位安親王王妃應當是對這種花過敏,所以等閑碰不得。

這按理說不是多大的事,可接下來,蟠桃卻又道:“娘娘,剛奴婢在尚宮局,看到不下十盆心葉蔦蘿。”

李令姝心頭一跳。

作者有話要說:陛下:就算成了皇後娘娘的鳥,也依舊沒有朕的戲份,焦慮。

皇後娘娘:穩住,你的毛剛長出來!

陛下:……皇後說的是。

沒有什麽,比毛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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