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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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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後會有期。”

少女又看了看珺昇,她琥珀色的眼睛仿佛要把她看透一般,她囑咐道,“珺昇,好好考慮。”

話音剛落,四周雨聲就又大了起來。軍隊入了一處山谷,路旁可稍作遮蔽。騰鳶對珺昇說,“如此大雨,能見度極低。我們先停下,待雨靜了些再往前走。”

珺昇點點頭,騰鳶便扶著她下了馬,在旁邊尋了個地方避雨,隨即去找副官商討軍路。

珺昇留在原地,想起那黑白二人與七日之約,總有些不安。這個時候,不知為何,她很想留在騰鳶身邊。於是她提著裙子,順著騰鳶離去的方向前去找他。

沒走了幾步,就聽到副官的聲音。

“將軍,如此行路不過七日即可回到鹹陽。只是姬珺昇是韓國的王族,您總不會是真要迎她為夫人?”

騰鳶淡淡回覆,“那有何不可。”

“陛下斷不會準。畢竟昭文公主……”騰鳶沒有說話,倒是副官又笑道,“不過若姬珺昇只是側室,那昭文公主也應該不會有所不滿,收納敵國公主也有助國威。屬下多慮了。”

隨即便是騰鳶冷冷的吩咐,“慎言,先安排軍路。”

“是!”副官幹脆地應道,隨即快速地轉身離去。

珺昇站在雨裏,身體的溫度極速下降,幾乎與雨水融為了一體。

突然她很想嘲笑自己,亡國的公主,對敵國的將軍動了心。活過七日又如何,隨之到鹹陽又如何。到底只是淪為它人侍妾。她沈默地走向前去,來到了騰鳶的面前。

騰鳶見到珺昇,兩忙關切道,“你怎麽出來了?快隨我去避雨。”

這一切話語在珺昇聽來虛假不堪,副官“有助國威”那四個字深深地刺傷了她作為韓國王族的自尊,她冷冷地看著騰鳶,開口道,“將軍,古有楚國屈平,郢都被克,夷陵遭焚之時,他雖受冤被放逐,仍投江報國。珺昇一直視其為百年來忠誠之典範。”

騰鳶一慌,心中不由大亂,連忙道,“求死雖易,但公主若能忍辱活著,必能尋到殺我報仇的機會。”

珺昇看著騰鳶,突然露出一個微笑。她發絲濕亂,貼在額邊,櫻唇微挑竟有了幾分妖媚,但細細一看,她眼裏都已經朦朧一片,與雨水混在一起,分不清是在哭還是在笑,“珺昇一屆女子,如何殺得了蓋世的騰將軍。可珺昇若就此將心交給您,豈不是與我那昏庸的父王一樣,背棄了國家。如此,珺昇此命雖存猶亡。”

語畢,她毫不猶豫地向著右邊茫茫的山崖下跳去。

雨水紛紛,谷裏一片煙雲,根本望不到那斷崖的底。珺昇雙腳離開崖側時,只聽騰鳶撕心裂肺地一聲,“珺昇——”

她想,這或許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吧。

若二人不是在這樣的場合下相會,能與騰鳶舉案齊眉、相敬如賓,那將是多麽美好的日子。若他願意離開秦國,她也願意棄了公主的身份,隨他浪跡天涯。

這就是世人所稱的,黃粱美夢吧。

她閉上眼睛,溫熱的淚水向上飛去,飄進了寒冷的空氣裏。

可就在這一刻,她的身體突然被溫暖的手臂緊緊抱住。

她猛地睜開眼,騰鳶英俊的臉龐就在咫尺之遙。

他說,“我應承過你,我會護你。”

雨水散落,又漸漸停去。

珺昇再次睜開眼時,騰鳶昏倒在她身側。他渾身是血、可雙臂依然牢牢地固著她。

珺昇擡頭,一眼望不到懸崖的頂頭。騰鳶在掉落時,想必是一直嘗試著抓住兩側彈出來的樹枝,才沒有直接摔死。他的右手全是割傷,還有一些細小的樹枝、刺在裏面。

珺昇嘗試著站起來,發現自己絲毫沒有受傷。不知是因騰鳶全心護著她,還是那七日之約的力量太強大,時辰未到,她不能肆意尋死。

她想四周看看有無通路,騰鳶卻突然將她拉住,他咳著血,雙眼緊緊地盯著她。

珺昇胸口猛地一疼,卻狠下心說,“將軍這是何苦。珺昇不會隨你回鹹陽的。”

騰鳶聞言,眼裏的光芒似乎漸漸黯淡,良久,他虛弱地說,“騰鳶明白,如今我的樣子也攔不住你。公主你隨意吧。”

珺昇於是起身,徑自尋著路要走出去,騰鳶只是躺在原處,靜靜地看著她,只是見她要踩上去時,會突然說,“小心,那塊石頭像是會滑動。”

珺昇心裏有些煩躁,她突然回過頭來,厲聲說,“騰鳶,你的偽善真是令我作嘔。”

二人沈默相對,許久,騰鳶才又說,“公主,騰鳶是有事相求。”

珺昇聞言,心裏很是別扭,卻擺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走了回來,“你雖是敵國的將領,卻救了我一命。你說吧,我會盡力完成。”

騰鳶苦笑,隨即說,“我的氣數怕是要盡於此地,在死去之前,有一個故事一定要告訴公主。”

珺昇心裏一跳,口中亦覺得有些苦澀,“你說吧。”

騰鳶看著珺昇,他的視線多有留戀,“這個故事講一個燕國的士兵。”

那士兵出身貧寒,排行老七,於是家人稱之為阿七。阿七十五歲的時候為生計所迫入伍當兵。燕國地處長城以南,易水之北,國力微弱。七年前,在一場與趙國的邊境之戰中慘敗,領兵的軍官逃跑了,剩下的殘兵敗將也做鳥獸狀散。阿七幸運地在那張小戰役中活了下來,卻不敢回國,於是他背井離鄉,一路流浪,穿過趙國,又來到了韓國。

到達新鄭之時,阿七身無分文,他沿街乞討,新鄭的百姓很貧苦,而新鄭的貴族又根本不屑於施舍,阿七露宿街頭,奄奄一息,眼看就要客死它鄉。就在此時,一個十歲左右的女孩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

在阿七眼裏,那個女孩就好像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仙子一般。

她一襲茜色短衣,黑色的頭發仿佛柔順的絲綢,束成了兩個漂亮的辮子,直達她的膝蓋。她皮膚白凈如玉,雙眼明亮而美麗,聲音也是清脆動聽,“你看起來不像韓國人,緣何睡於此處。”

阿七喃喃道,“我無處可去,也沒有東西可以吃。”

她聞言,從手上摘下一對鐲子,“那你用這些換些食物吃吧。”又指了指西邊,說,“父……父親說,秦國的國力更加強盛些,你到那邊,或許能找個合適的工做。”

她說完轉身就要離去,阿七突然叫住她,結結巴巴地說,“多謝姑娘出手相助,請問尊姓。改日阿七賺了錢,一定將這一副鐲子還給姑娘。”

她一怔,隨即咯咯笑了起來,“原來你叫阿七。阿七,那你過幾年再回新鄭來吧。若是有緣,我們定會再見。”

阿七拿著小姑娘的鐲子,抵給了當地的一家當鋪。當鋪的老板見阿七衣衫襤褸,謊報了價值,只是給了他五兩銀子。但就靠著五兩銀子,阿七走出了韓國,來到了秦國,投拜到當地一名公子手下做了門客。又過兩年,阿七在戰場上救下了秦王政的性命,一舉成名。

接下來三年,先是封將、後升左將軍、再擢右……一直至今。

珺昇聽著、聽著,視線不覺間模糊了起來。

騰鳶吃力地將手伸進胸前,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對鐲子,因為沖擊,一只鐲子已經碎裂,而上面韓國王室的花紋卻仍然依稀可見。

騰鳶輕輕說,“阿七在一年前從新鄭當鋪老板的手裏贖回了那對鐲子,托人查證,終於知道這是韓王公主姬珺昇的物件。彼時秦王政已經動了要滅韓國的心,他委阿七為首將。阿七知道,韓國若滅,以姬珺昇的性子,必然會隨之殉國,為了救珺昇……”

他又劇烈地咳嗽了幾下,蒼白的臉上因此泛起了異樣的潮紅,“後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他將鐲子塞回她的手裏,又竭盡全力,用自己的大手緊緊地包裹住她的手,“但是珺昇,我全力救你,卻並非只是為了報恩……去年九月,我帶著白虎之牙在殿上再次見你,便決意要共你一生一世。第三問之所答,亦發自內心。我將你視為我的妻子,自然要窮我之力護你。”

他看著她淚流滿面的樣子,努力地扯出一絲輕松的笑意,但依然寬慰她道,“我知道你仍然恨我,這是立場所致,我不怪你。如今你便隨意去吧,只是不要會錯了我的意思,珺昇,我是全心全意地待你……能在這最後一刻,有你陪伴,我也滿足了。”

騰鳶說完了最後一句話,竟帶著笑意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珺昇看著他,突然放聲大哭了起來,她握著玉鐲,伏在他停止跳動的心臟上,一直流淚,直到雙眼流出了血色的液體。

一夜過去,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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