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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因果有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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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家俊眼見親兒慘死,滅亡了接續的香火。他徒嘆人生苦苦一場大空,一夜累白了頭。其妻木藍貝親見兒子死亡慘狀,日夜哭泣以至於形銷骨立。不出月餘,衷苦更遽,,終於在這一日決心懸梁一死,自盡歸陰一了百了。

“不如一死,免除痛苦。”

繩勒在頸,割進皮肉,木藍貝氣絕之際,忽見一道黑流浮到空中化出人形模樣,她大驚瞠目,恐懼得忘記掙紮,死未瞑目。

形影化成黑流而散,一種女聲悠悠的道:“善惡之報,如影隨形。一因一果,循環不失。”

張府人亡家散,張家俊無人照料,兼加妖魔殘害的恐懼日覆一日在腦中積聚,他終日神經緊繃,患上了癲狂癥,失覺失調嚴重。

張家俊每日臥躺在床上,頭昏乏力,在恍恍惚惚半睡半醒中挺熬著。他有時睡去之後就不願再醒過來。只因夢中他可以和兒子一起,家大業大,珠光寶器,並且非常的安全。但最終他還是得醒來,一切又成空。

張家俊時常想,是什麽因由竟至如此?

這一日,又是一場大夢,陰陽交流。

先是他的女兒張招到來,只見她熱淚盈眶,搖頭不停,苦道:“爹爹,我不要在這。我不要……不要……”

張招哭著消失後,他的兒子張仝來找他了。張仝不住的叫喊道:”快救救我,快救救我哦……”

最後他的妻子也來了,木藍貝是吊死的,故而舌頭吐得太長,說起話來嘮嘮叨叨糾纏不清。大致意思是吊死自盡者難求輪回重生,只能地獄煎熬。又說誰回來尋仇,名字聽不太清楚。

如此三日,張家俊在夢寐中掙紮。日出東方又一天,天已大亮,他猛的清醒過來,看見陽光些許從窗縫中透進來,才又虛軟地睡過去。

日落夜深,張家俊醒來,忽覺室內異樣,這時他聞得一聲女言。

“你什麽也沒有了,真好。”渺渺詭客至,“這麽多年,我一直牽掛。”

言出人現,張家俊看到一道黑影現在眼前,是個長發掩面的黑衣女人,她周遭圍繞著飄飄蕩蕩的游氣。

“你說的,我也一直記得。你說,不為人知的惡事便不是惡事。”

黑衣女人立在床頭,看著張家俊臉色蒼黃,眼窩深陷,生死已懸於一線。她披開散亂的長發,展開陰森的面目,冷笑說:“我聞到了頻臨死亡的恐懼,真的好香。

張家俊勉力看身側的黑衣女人,恍惚中認清了她的面目。女人蒼白的臉上沒有半分血色,冰冷的眼睛裏流露出漆黑的鬼息,她長的像一個人,至於這個人是誰,張家俊仍未想起。

黑衣女子說:“我是誰,你不會忘的一幹二凈了吧?我還以為你人性有遺,即便做過的事他人不知,自己心中也該不忘的,看來我是錯了。”

這幾句話真如當頭一棒,張家俊突地瞪大眼,滿是不可思議的神色,驚訝:“你是木白墨。”

黑衣女子見張家俊的眼珠都要逃出眼眶,冷笑說:“還記得我?不枉我即便損傷,也留連人世。”

張家俊驚恐問:“你不是死了麽嗎?”

木白墨點頭說:“的確是死了,正是三月三日四陰齊整這一時刻。我心事未了,故此回來,凡事自然該有個歸結。”

張家俊嚇得亡魂失魄,大聲叫喊:“你來找我做什麽!我已給你們燒去許多金銀紙衣,已是仁至義盡!”

木白墨緩緩說:“我來看看你的活相,姐夫。”

張家俊尖利叫嚷:“你給我走開!木白墨,你要知道,木麥秋是病死的,你自己是哭亡的,與人無尤!”

木白墨看著這個她恨不能饑餐食其肉、渴飲喝其血的大仇人,心中怨毒。

血海深仇,不可饒恕的罪惡!豈是世俗物品所能消去的!善惡怎會無報?我夫的命,我兒的命,命自要用性命償付!

張家俊恐怖的瞪著木白墨,脊背霎時冰涼,他面上肉松,眼窩深陷,黑如墨汁。張家俊開始在腦海中記錄式地回憶,細數一遍並無失誤,於是他神色鎮定,不愧無慚。他在心中堅定地說:“我並不曾害他。”

張家俊口硬心堅,“你找我做什麽!你快走,走!”

木白墨冷笑說:“事已至此,你說什麽已經沒有用了,我知道是你存心害了他!”

張家俊大叫:“我沒有害過誰!”

木白墨說:“是你害了他!!是你害了我!”

張家俊張皇失措,亂自喊叫,“我沒有害你!我也沒有害他!我只是沒有救他,只是沒有救他而已。”

白墨冷笑說:“古往今來,因果有報,福禍自取。我泊於人世,日日夜夜蝕心徹骨,只為等你的業報。如今你終於女亡子散妻死,人毀家亡。”

光陰一瞬,前塵舊景。

木白墨自十六歲嫁給木麥秋,夫妻和睦舉親齊眉地過了三年。十八年前,木白墨懷胎七月,因身體虛弱,胎位不穩,每日都需要安胎藥劑。木麥秋決定以勞力折藥錢,就去張遏家做工。

木白墨心中不願,鬧了一場,“你要去便去,問我做什麽?”

木麥秋見白墨耍性,便不言語了。

木白墨軟了口氣,說:“若我不允,你便不做了?”

木麥秋討好說:“你若不允,我自然不做。”

三月三那一日,木達成急沖沖地趕來告知白墨,說是麥秋情況不好。

當時木白墨正在一件小衣服上刺繡,繡的是平安喜樂四個字。意為祈求平安,長保喜樂。

木白墨正在刺繡,聞言驚嚇,針刺傷手,染紅了白巾。她心生恐懼,扔下手中活計,慌惶往張家趕去。她一路上心中亂想,怎麽會?木麥秋的身子底一向好。

木白墨忍住腹痛奔進張府東闖亂撞,在一群人中看見麥秋躺在那裏,她沖上去慌亂抱起他。木麥秋奄奄的,才看了她一眼,便一往永訣。

木白墨伏抱著木麥秋,他的身體依舊溫暖,卻不再有呼吸。他心跳停止,血液凝固,肌肉僵硬。白墨大哭悲痛,淒楚慘呼,“你醒醒!麥秋!你醒醒!”

白墨捂住肚腹,“你不能丟下我,你不能……我們還有孩子,你不能丟下我們的孩子。”

天不應,地不靈!

木白墨肝腸寸斷,傷心欲絕,她悲啼哭嚎,淚痛濕裳。

“患難相扶,冷暖相知。歲月迢迢,不移不宜。你說的話難道都不算了嗎?”

當夜,依禮成斂,白色布祭,停棺家中。

木白墨正中跪坐,心如刀碎油煎,哀聲徹天,慟哭不已。

不斷聳動的雙肩,痛徹心扉的叫喊,讓所有的人都讀到了絕望與哀痛。

木雪青上前勸說:“白墨,這就是命數,人只能聽天的慈悲的。”

木達成見白墨嘶聲地哭嚎,淚流滿面地哀苦,在所有人走後又返身回來,選擇告訴她一件事實。

一件殘酷的事實,既然殘忍便索性單刀直入。

木達成告訴白墨,其實張遏早已知木麥秋重癥,他在醫與無為之間猶豫不決。其子張家俊說:“這病既需好藥醫治,又費精力。即便是所需齊備,也難有十足把握治愈。與其徒勞掙紮,毀了精神,削了名聲,倒不如裝作不知,任其自然。”

張遏聽了此言,心中忖道:“若是告訴他實情,我頂著個善人醫者的名,必得為他醫治,倒不如依我兒的意思,幹脆做不知。”他又想:“人總是會一天一天的老死,之後就埋掉。”

兩父子議定既不救治,也不告知。閉門而談以為此事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想木達成這日失了送雪青的一串珠子各處尋找,無意中聽見“麥秋”二字。他便趴在門口細聽,不想竟聽到這樣一番謀事。

聽去了機密的木達成猶豫不覺了好幾時,最終決定向木麥秋坦白一切。今日他去找麥秋,卻發現他躺在床上,滿面冷汗,氣喘急促,情況已是不好。

木白墨想到剛剛張氏父子滿臉偽裝的表演,心嘔不已,真是天之道,損有餘,以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以補有餘,經典盛行不衰。

木達成悔恨異常,”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太膽小了。“

木白墨想到張家俊過去種種不軌行為,他一直心存不良,自己怕麥秋心燥沖動,所以一直瞞著他。木白墨心中悔恨,痛哭地大哭,吼聲連空氣也震得發抖。

木達成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張遏張家俊這些滿口情誼的偽善小人,他們知曉一切,卻厚顏無恥的稱自己並不知情,於今夜在祭前假意哀痛說,“麥秋,你不舒服怎麽不早說阿!你要是早說該多好啊……”

張家俊下幾滴痛淚,“我們要是知道,一定會救得好你啊……”

木達成也知道張家俊對白墨心懷不軌,是以恨毒了麥秋,才阻止他的活路。但見白墨如此傷心欲絕,便不提此節。如今白墨自己說出,他更是無話可說,接不下去口,只好默默出去了。

夜深色重,漆黑廣寒。

“今生情已斷,願結來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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