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長*，兩人獨處時，上孤單獨見白桑的時候也與她商討了。

兩人同覺，若然沈若青沒有問題，連若認得她，她若願意留下來，這於連若的恢覆或許也有好處。若然沈若青有問題，那麽到目前為止，她都隱藏得太好。或許也只有再留她些許時日，她才能難免暴露出什麽。

並且，白桑心裏始終覺得這個沈若青是有點問題的。哪怕她跟眼前的這些事都沒有任何關系。她這個人本身，也一定藏著了什麽秘密的。

沈若青會不會與連若的事有關，這些白桑完全不知道。她現在束手無策，也只有先病急亂投醫，把沈若青留在這裏，看能不能看出她與連若的關系。若然查到了，便是白桑運氣好，猜對了賭對了。若是最後大家發現沈若青其實和連若沒關系，無非是白桑浪費了些精力罷了。白桑她到底沒什麽損失。她到時候再尋找其他辦法便是。只不過眼下，她暫時確實還想不到別的法子。

上孤與白桑同住在長*。這一方天地，好像有隱隱把二人拉回了什麽光景。

這一日，有主峰前來的弟子前來接沈若青。

他獨自站在一個木杖上，帶著沈若青在最前，然後帶著她朝主峰飛去看連若。

一路風撲面而來，他們穿行在雲中，沒過多久，那主峰的輪廓便得以看清。

撥開雲霧，弟子帶著沈若青落地，然後領著沈若青前去見連若。

有弟子跟著沈若青，沈若青並不能幹什麽。而這些弟子，很可能也是在觀察著沈若青的一言一行的。到了現在，沈若青也確定上孤竟然的確是請君入甕試探自己。她必須謹言慎行。

連若今次並不在屋中休息，而是到了離屏野不遠的一塊小山坡上。

屏野是弟子們練外功的地方。此刻沒到練功的時候，這裏顯得很安靜。

小山坡上綠草青青。現在已是*氣，卻是山寺桃花始盛開的光景。這裏沒有桃花，卻有樸素的小野花。黃的、紅的、紫的……它們遍布在草叢中。

連若擡起頭的時候，正看見沈若青走來。她一身青衣，恰印著了這些青草，帶給他滿世界的蒼翠。

連若笑了。沈若青走近，看見他手裏捧了許多野花。這些花並不是他摘的，而是自然掉落的、也有的是路過的人不小心踩斷莖脈而致的。

沈若青看著連若，覺得他整個人氣質變了許多。

經歷這次生死之前，連若時常是面無表情的。奈若的面無表情，是由於他的淡漠和漫不經心。連若的面無表情，卻是因為他嚴於律己、不茍言笑。白桑當時的禦物飛行是連若教的。當時她也是很怕這個嚴肅得有些過分的二師兄的。

但這次大病初愈，他的神情開始變得很閑適而豁達。他會笑了。他眼角眉梢，似乎也都蘊上了幾分柔和。

連若看著沈若青，然後擡起了雙手。

沈若青上前坐下，有些不解地看著他。

連若又笑了。“青姑娘平時看著，神色也清冷了些。聽說女孩子都是喜歡花的。我就把這些花給你吧。希望你也開心些。有沒有人送給過你花？”

沈若青那一剎，是有些楞住了。佛有善心，連螻蟻尚不忍心殺死。這些花，亦是生命，代表著生命中的鮮活。。他把生命裏的鮮活送給她。是希望她開心些。

那些花綻放在他手心，好像也綻放在了她的心裏。

沈若青卻也真的笑了。笑著的同時，她眼角卻也有些濕潤。

她到底接過了那些話，然後問他：“你好些了嗎？”

連若點頭。“四肢還有些乏力。但已無大礙。”

“那便好。你若想起了什麽，就告訴我。”沈若青道。

“有勞了。要不，過些時日，我便對上孤師叔講，不必留你於此了。我只是丟失了部分記憶，有些事情，想不想得起來，也沒什麽關系。不好多耽誤姑娘。”

“客氣了。我也沒什麽要事。”沈若青笑著起身，轉身走出幾步，又回過頭，對上連若帶笑的眼睛。她頓了頓，又道了句：“真心，謝謝你的花。”

良久之後，沈若青走了。

留下青色的天，青色的草地給連若。

連若目送著那青色的背影直至不見。他嘴角的笑容落下去，眼裏的笑也皆數消失。最後最後，他輕輕嘆了一口氣，終是起身回到房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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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後山瀑布。

趁著沈若青不在，白桑不用裝癡傻，便走到這裏來。

這裏，是承載了她所有美好童年的地方。

“長玉自此無孤者。”她冷不丁擡眼，便看見這句話。她的心忽然劇烈得抽疼起來。這種疼痛，幾乎讓她彎下了腰。

“小桑。”有人踱步到她身後，突然微微發出了一聲嘆息。

白桑自然知道來的是上孤。可是她沒有回頭。她一字一頓地念。“長玉自此無孤者。你當初留下這句話，是不是說，若然……若然沒有發生那些事，我沒有出事，你也沒有恢覆記憶，你不會再回到這裏，你也……自此和我老死不相往來。”

“小桑。”他再度嘆了一口氣，上前，輕輕攀住她的肩膀，眸裏暈著最深切的在意，“長玉自此無孤者。所以，這句話是說，你長伴我於此。我不在孤身一人。上孤這法號，也可就此扔掉。”

白桑聽了，肩膀都顫抖。她心跳動得厲害。

上孤蹙眉，終於擁她入懷。

白桑眼淚卻忽然落下來，擡頭望著他。“可你要我怎麽原諒你？”

“小桑——”他緊緊蹙眉，擡手要為她拭淚，她卻趁機咬住他的手。

“你要我怎麽原諒你？要我怎麽原諒你？我怎麽能原諒你？”

怎麽能原諒，如果沒有恢覆記憶，就要放棄我的你？

怎麽能原諒，如果沒有恢覆記憶，就要辜負我仰慕了半生的你？

怎麽能原諒，就這樣為了我，把自己的前途盡毀的你？

……

她口口聲聲說著不原諒。不過上孤看著她的眼，就知道她已經原諒自己。

他放任她咬著自己的手背。她也只是做做樣子，沒真舍得狠下心。

總算，她兩手抓著他的手背，然後環住他的腰。入了懷，她突然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眼前的一切美好，她幾乎不敢奢望。

只是在這個時候，腦裏好像有一個什麽聲音，又開始左右自己的思想。

白桑頭突然開始疼。

上孤只當她還有些傷心，便更加摟緊了她，未做多想。

白桑也只當自己是還沒有好全。深深呼了幾口氣，她平覆下來。

算算時間，沈若青該回來。

白桑擦擦眼淚，沖上孤擠出一個微笑，然後朝前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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