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孤頓下步子，轉身看向她，最終答：“好。”

白桑很仔細地看向他，他的眸色深沈，眉目不變，她什麽都沒能夠讀出來。她略蹙了下眉，覺得愈發拿捏不住他的心思。

一旁的奈若看她一眼，淺蹙了一下眉，旋即又是一臉涼薄。

四人好不容易都坐下了，卻又好似各有心思。

飯畢，四人重新坐回車裏。

最後，在夜晚來臨之前，他們回到魔宮。

仞輕依然在魔宮口迎接。

奈若是最先下車的，隨後是上孤。白桑第三個下車，淡月自然跟在她後面。

走下車，白桑自覺不自覺地也看了仞輕一眼。她蹙著眉，仞輕的樣子，有些讓她想起了自己的兄長——白燁。

得不到的，他就想要去爭。

仞輕望向她的眼神，也很顯然非常得意味深長。他笑了一下。“見過嫂子。看樣子，嫂子的病已是好了。”

上孤走在自己前面，白桑自然無法去看清他的表情，只沖仞輕點了點頭。

“呵呵呵，小桑妹妹，走，帶你再好好逛逛魔宮。或者你想先回寢宮休息？”淡月上前一步，走到白桑的旁邊，這般對她說道。

“都好。先回去歇歇也成。我倒無礙，這些日子一直在睡覺。精氣神都很足。倒是你們三個，好好休息才是。”白桑這麽說了，四人也就往奈若的寢宮去了。

再簡單地進了些食，洗漱完畢，大家也就各自回房睡了。

白桑躺回床上。她這個樣子，自然不可能有人再給她講睡前故事。尤其那個別扭的魔尊，在她清醒之後，就滿臉都是冷淡的表情。

屋子裏安靜得異乎尋常，反而導致白桑無論如何也睡不著。想來，之前在魔醫那間屋子裏的時候，她每晚好像都是伴隨著一種奇特的香味入睡了。

白桑按了按頭，一時間心裏閃過許多念頭。她在想很多事。比如上孤。在之前，上孤逐她出師門在前，與她談論、要她忘記他在後。她本來也在慢慢說服自己，慢慢地遠離，不要再去想那些有的別的。能跟他相守什麽的，好像都是妄想。他們能成為很好的朋友，見了面，還能以師徒相稱，他們彼此間相敬、相護，這於白桑而言，已是夠了。白桑說服自己、也答應奈若，嘗試跟他做一對真正的夫妻。

但後來，上孤拾回的上一世的記憶，白桑有時候總是會覺得他的眉宇間稍稍和從前不一樣了。

她自然也記得有一回奈若說到了上一世的上孤與白桑的故事，看樣子，奈若對那件事也是知道幾分的。無奈只有白桑自己，對當年發生了什麽，實在是所知太少。她只知道，他給自己下了血咒，她只知道，上一世的他狂狷而肆意。除此之外，她再不知道什麽了。

這一次，上孤想要如何、心思如何，她也更加不得而知。

這些東西，人是越想越不容易睡著了。

白桑瞪著個大眼睛，實在是沒有半點入睡的心思。

正輾轉反側呢，有人敲響了窗子。

白桑覺得奇怪，坐起來推開窗戶，一眼望到窗外的那一襲月白色衣衫。

他整個人好似和魔界永不落下的圓月融為了一體，黑夜則濃縮成為一雙眼眸，刻入他的眼眶。

他就那般看著她。

“師父。”驚楞過後，白桑到底喚了他。

他點點頭。“你今次說，有話同我講。”

“嗯。”白桑咬了咬唇，又拉起被子問，“我們去哪裏講？”

上孤看著她，淺淺笑了一下。“這裏就好。”

“這裏？”白桑揚了下眉毛，旋即又點頭，“聽師父的。”

白桑笑著挪過去。這裏的窗戶不同於人界的雕花木窗，這寢宮的窗子都有個窗臺，臺子之後，才是琉璃般好看的窗。白桑於是拉著被子坐上了這個窗臺。遠遠看著，好似她坐在了他的懷裏。

坐好了，白桑就開始考慮如何開口了。

上孤垂眸看著她。他這個角度，正好望見的是她的側臉。他幫她說出口。“你，不想他死？”

白桑沈吟了一下，到底點頭。“是。我不想他死。師父，你怎麽想？”

“生死，本就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我會順其自然。我不會去殺一個人，但到了他死的時候，我也不會相救。”上孤道。

白桑皺眉道：“可是，他並非非死不可。一個人若是非死不可了，這已是他的命，無人可逆、只能順其自然。但眼下，還沒有到他非死不可的時候。”

“你希望我把九歌鎖借他一用？”上孤揚眉問。

白桑仰頭看一眼他的臉色，覆又很快地低下頭。“我也不願勉強師父你做任何事。只是——”

聽了她的話，他到底幾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

“師父……”她不僅擡手拉了一下他的衣袖，但她也很快松開了。

他看著她，聲音低沈。“你到底是為了他，而來求我了。”

“我……我只是想同你商量。而且……”白桑頓了一下。她很想問他，他現在對自己到底怎麽想。可是現在的他有兩分陌生，她心情忐忑，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上孤看了她許久，終究開了口。“九歌鎖乃上古神器，有毀天滅地的力量。就這樣借給奈若，我自不放心。因為我不信他。他若真的覆活，我亦不是他的對手，不能保證從他手中奪回九歌鎖。”

“你說的也有理，只是——我也知道他做了很多不好的事。但他本身——”

“你對他是什麽感情？愧疚，同情？”上孤揚眉。

白桑蹙眉，沒有答話。

上孤便繼續道：“我答應你。會幫他尋找其他覆活之道。他不一定非需要九歌鎖。若然尋找不到其餘辦法，一切再另說。”

白桑擡起頭，看著上孤，淡淡笑了。“嗯。謝謝師父。”

聽著她這樣的回話，他才蹙眉頭。不動聲色斂去一抹隱憂，他問她：“除了這事。你還有沒有別的事要跟我講？”

“呃……我……我有。”白桑總算回答。

“但說無妨。”仿若已猜到她要說什麽，上孤眼裏暈著笑意，俯下身，離她又近了幾分。

“我……想問……你現在……你現在……我……你現在對我……”

好像，終究是不忍她為難，他伸出手臂，一下子攬她入懷。

白桑還來不及詫異，他的唇已落上她的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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