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天氣。正是春光無限。

白燁大刀闊斧替換掉老臣的事情告了一段落，白桑也便閑了下來。

其實，白燁在朝堂上一鍋端掉了諸多老臣，這事牽連甚大。當日朝堂上，也不是一個二個老臣都那般輕易得都定得了罪的。另外，這些老臣在朝堂多年，人脈關系盤綜覆雜，難保他們不會伺機報覆、也難保他們不會和在朝官員有什麽牽扯。他們對白燁朝政太熟悉，對許多新晉官員也或多或少有照拂，那麽，沒有被換掉的年輕官員中，有他們的人，以後便成為他們在朝中的眼線或者說細作，也不無可能。

白燁呢，面上要做個英明的君王，該仁慈的時候要仁慈。定那些老臣的罪，證據鑿鑿，拿他們的財產充了國庫，免了百姓的稅，一舉多得，萬眾稱頌。

那麽，即便懷疑了朝中的誰，即便是抱著“寧殺錯、不放過”的心思，這些事情，白燁也只得慢慢來。對朝中官員的“大換血”，著實非朝夕間的事情。

不過，這些事，白桑到底管不了了。

今次是王郁殿試的日子，王老板一直很擔心地來回走動，見著白桑，也說他們會盡快找到房子，不好一直在這裏叨擾。

白桑只有對他說：“這碧華宮這麽大，冷冷清清的，你們住這裏，這裏熱熱鬧鬧的，多好？”

王老板笑著搖搖頭。“公主啊，現在正是你與駙馬爺培養感情的時候，外人不好多在此的。”

聽罷他的話，白桑嘆口氣。

“大公主，別怪草民多嘴，你……一定得知道自己要什麽。”王老板嘆口氣道。

“我自是知道。可是我要的，並不是……他要的。愛一個人，不就是成全他麽。”白桑苦笑。

王老板陰測測一笑。“你說的是那位穿白衣的神仙男子吧？你成全他，難道你就沒有想過，他以為想要的，並不是他真的想要的？”

這話有些繞，但白桑也明白過來王老板的意思。王老板是說，白桑雖然一廂情願想成全上孤，但上孤的內心深處，是否最希望的也是和自己相守，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也只是一味做著他自以為能成全白桑的事。

“可能我就是個死心眼吧。”白桑終究是笑了笑，“他受了傷，現在還有大事要忙。我便……先順其自然吧。王老板，你真的別急搬出去。等放了皇榜，王郁封了官，讓皇兄再派些侍衛保護你們，如此，等一切穩妥了，你們再搬出去。”

“多謝大公主。”王老板對白桑是真的感謝。他看著眼前眉目溫和的女子，心裏也一時喟嘆。她的善良，並非是心軟得什麽事都要插手去幫一幫，她的心善取決於她的佛心，是大善。這個眉目清澈內心純凈的女子，他也是真心希望她能幸福。

作別了王老板，白桑橫豎無事，便隨意逛逛。

這一逛，她便逛到了花園去。

涼亭下，一黑一白兩個人正在下棋。比不得那日奈若和上孤下棋時看似隨性卻劍拔弩張的氣氛，此刻的兩人，喝喝茶下下棋，純粹像是打發時間了。

可事情哪有表面上看起來那樣簡單呢？之前有段時間，白桑就看見奈若每天閑閑散散地、好像完全沒有事情做，誰知不知不覺他已謀劃了那樣多的事情。

兩人自是發現了白桑。

奈若看向她，啜口茶，並未說話。

倒是淡月朝她擠眉弄眼的，“小桑妹妹過來，我快輸了。你幫幫我。”

白桑到底走過去，但也實話實說。“我不會下棋。”

奈若看她一眼。“想學，就教教你。”

白桑想了想，卻是搖了搖頭。“雖說可以練練腦子，可是算計來算計去的，我不喜歡。”

她坐到淡月旁邊。黑子先行，算是奈若讓了淡月，淡月便下的是黑棋。

白桑向來有話直說，這說完沒人出聲，才發覺自己的話好像有針對奈若的嫌疑。不過她只是想什麽說什麽，單純說自己的喜好而已，的確沒那個意思。

奈若和淡月下棋，她也不知他到底有沒有介意。這種事她沒法解釋，只有問：“你們想不想吃點什麽，或者喝點什麽？”

“呀呀呀，好的呀，早聽說小桑廚藝很好！好啊好啊，你做什麽都可以，我要吃要吃！最好多做點，一百零八樣慢慢嘗。”淡月笑得眉飛色舞的。

“憑甚做給你吃？”奈若看淡月一眼。

“喲喲，這維護勁兒。我還能把小桑怎麽樣不成。”淡月勾起蘭花指笑。

“你倒是敢。”奈若瞇眼，放下一枚白子，立刻把淡月殺得潰不成軍。

這奈若舉止間，完全是把白桑視做他的人了。

白桑一時也別無他法，只有道：“好了。我去做些小點心。一百樣我做不了，四五樣還是沒問題的。反正我也沒事。你們下棋吧。奈若……等你們下完棋，我們談談吧。”

奈若回眸看她良久，終點了點頭。

之後，見著白桑走了，淡月回過頭來，見奈若臉色，也不開玩笑了。“怎麽了？不妙？”

奈若也不答，再落下一子，淡月便徹底輸了。

淡月倒也顧不上那個，摸摸鼻梁。“小桑這丫頭就跟水一樣純，她看似柔弱，但實則內心比誰都堅強。她認定了，也容易一條道走到黑。她從小受了太多苦，跟著上孤，一切才變好。所以她難免難以忘記他。你就包容下她。”

奈若把黑白子一顆顆撿起、再慢慢收好。

淡月瞥他一眼，“用術法不就行了。”

說完，看了看奈若眼色，他終究沒再說話。

終至晚間，夜涼如水，圓月被雲彩遮了半邊，天色便顯得愈發陰沈。

白桑掌了燈，屏退了所有人，然後在亭下找到奈若。

她走過去，坐到他對面，也不急開口，慢慢煮好一壺茶，給他倒了一杯，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有些事，我再不想問，也得問。再不面對，也得面對。”

奈若微涼的手握住茶杯。“你說吧。”

白桑頓了頓，便看向他。“你對我……到底怎麽個想法？”

奈若擡眸，黑瞳諱莫如深。

白桑便道：“你總是讓人猜不透。所以，很多事，我也不敢一廂情願去想。比如幫白國對付蘇國，甚至啟用亡靈軍團……江山為聘，何其感人，可是你目的真的只在於此嗎？還有許許多多的事情……讓我分辨不清楚。有時候，我會覺得你真的喜歡我、才把當妻子的。很多時候，我也會知道，你做每一件事都有自己的考究，不止是為了我這麽簡單。奈若，我無非是想問你，你想要的到底是什麽？跟我在一起，你到底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麽？”

奈若唇角上揚。“你能給我什麽？”

“我坦誠待你，也希望你坦白。哪怕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對我是個什麽心思，你也誠實地告訴我你的想法好不好？”白桑問。

“告訴你、你想做什麽？”奈若的眼神突然冷若寒潭，“我若不是真心愛你，你便跟我當名義上的夫妻，再規勸我入正道。我若真心愛你，你便要跟我斷了，免得你覺得自己負了我，早斷早了事。是不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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