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聽了奈若的囑咐，自是很快給白桑送了飯。她只覺得奇怪，白桑是可以連皇上的命令都可以阻止的“大公主”，而駙馬呢，很顯然是入贅進了這碧華宮的。那麽，按理說駙馬應該聽公主才是呀。怎如今，瞧這駙馬爺氣場怎生這樣強大，而那公主反而有些怕他呢。

心中這麽想著，宮女也不敢耽誤，很快差了許多人，去把奈若說的“東西”帶過來了。

白桑吃完飯，見著那“東西”，難免驚楞不已了。

——那竟是整整一車的禮品。

宮女們把這些東西一一搬進屋子裏，不一會兒，這偌大的廳堂，就被這些禮物堆滿。

又一名宮女拿了折子來，對白桑行了禮，然後道：“十二月十六，太傅府呈上千年人參三枚，情公主笑納。”

“一月初一，吏部尚書呈上東海明珠五顆。”

“一月初三，戶部尚書呈上縛身鎖一副，並附言：聽聞公主乃修道之人，特選上神兵譜上的兵器，請公主笑納。”

……

白桑終於聽不下去，叫宮女打住。“這……”

宮女便道：“這還都是價值在五千兩銀子以上的。”

白桑眨眨眼睛，發現又有一群宮女拉了更大的馬車來，這裏面裝的，則是更多的珠寶了。

宮女便道：“大公主，這些珠寶，就沒有剛才那馬車裏的貴重了。剛才那馬車是朝中大臣送的，這馬車，卻來自後宮，是從前的妃子娘娘們，拿來討好公主的。他們還交代了話，奴婢先前找著駙馬爺的囑咐，都一一記下來了，公主可要聽？”

“你且說一說看看。”白桑艱難地說出這幾個字。

宮女點點頭。“從前的淑妃娘娘說，先帝去靜養沒有帶她，她就覺得自己受了冷落，旁人也這麽以為，是以內務府給她的用度克扣了很多。淑妃娘娘說，公主您還小的時候，她關照過您的，跟您母妃關系也好，是以她希望您能在皇上面前給她說些好話。”

“錦妃娘娘說，她侄子在內務府當個小官，受人欺負了，希望公主您照顧照顧。”

……

諸如此類地，宮女說了很多。

白桑終於又叫停了她，然後深深皺了眉頭。——之前，的確是她自己想得太簡單了，以為去赴一些自己不喜歡的宴，偶爾見一些不喜歡見的人，她就在做一個大公主應該做的事了。如今才知道，很多繁事奈若都去做了，他不但去做了，還做得有條有理，做得十分好。現在，白桑才知道自己的擔子有多大。

宮女看不過去，又替白桑說話。“大公主，依奴婢看，他們都是瞧您太好欺負了，才這樣的。他們以為你修過佛道的，心地善良，心腸也軟。可是，他們也不能這麽欺負您。”

白桑也知道這個道理。那些這個妃那個妃的，她哪裏還記得清楚？她從小就脾氣好，被趕出皇宮也沒埋怨誰，大家都看在眼裏，以為她還是這個樣子呢。

白桑聽了點點頭，但覺得對奈若說的話都放在那裏了，也不能就這麽退縮。

她想了想，便問：“五千兩銀子？他們哪來這麽多銀子？俸祿是多少？他們可是舊黨？”

宮女聽聞，趕緊捧了個冊子過來，遞給白桑：“大公主，都記在這裏了？”

“是。”宮女道。

白桑挑了下眉毛。“這些，都是奈若給的？”

“嗯……是，是駙馬爺給的。”宮女眨了下眼睛。

“那想必，他也都是有對策了的。”白桑問。

宮女一楞，然後答：“駙……駙馬爺的心思，奴婢們怎敢揣摩？”

白桑無奈看她一眼，“他能叫你來做這些事，想必你也是聰明伶俐的。”

“不敢不敢。”宮女忙垂了頭。

“你……叫什麽來著？”白桑問。

宮女答：“奴婢不配有什麽好名字。奴婢姓付，名晚蕓。”

“那我叫你小蕓好不好？”白桑見她點了頭，便又道，“我雖不信你們駙馬爺，但信他識人的本事。這宮裏的事，其實我反而不懂，你多教教我。”

“不敢不敢。”付晚蕓一聽白桑這般說，便甚覺惶恐。

白桑道：“你別怕。嗯，照這冊子來看，送禮的的確是舊部。他們籠絡我的原因，是不是怕白燁除掉他們？”

付晚蕓想了下，點頭。“奴婢也這麽認為。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們……他們竟能送出這樣的好禮，想必也是貪汙了不少的。皇上要除掉他們，便更有可能了。”

心道這宮女果然有幾分，也不知奈若是怎麽火眼金睛發現她的，白桑滿意地笑了笑，繼續道：“所以，他們敢這麽堂而皇之地把東西送來的原因，無非是覺得我還是那個傻姑娘，什麽都不敢做。”

付晚蕓又道：“怕不止姑娘您。白國比不得蘇國，蘇國女子亦可為官。白國女子地位低下，他們根本不相信女孩子有膽識有智慧，所以，不止公主您，換了別的女子當這‘大公主’，他們怕也敢如此。”

“你說得對。”白桑沈吟了一下，似在思考。

付晚蕓受了白桑鼓勵，於是敢說了。“那公主，您是想……”

“我後日……去上朝。你找人給白燁提前說聲。”白桑道。

“是。”付晚蕓答，然後也誠惶誠恐。——白桑不僅不自稱“本宮”，還對皇上直呼其名。

付晚蕓下去了，又有人進來。“參見大公主。”

“何事？”白桑問。

“有人求見。”

“何人？”白桑皺眉。

“他們說，是您舊日的師兄，有兩個光頭，一大一小，還有個看起來像是帶發修行的。”

白桑於是知道，一大一小的光頭是連若和圓覺，帶發修行的，自然是二師兄連華。

白桑視線看向那堆成山的禮品、卷宗、冊子，牙齒把下唇都咬得發白，然後緩緩吐出。“你就說，大公主忙於政事，無暇接見。”

說出這句話，她臉色已是慘白。——上穹的舊人，她竟不願見到。

不是她不想見，而是好像見了他們，她就會想起在上穹的日子，會想起在他身邊的日子。

一想到他，她就彎了腰，心痛如刀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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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華宮，花園，涼亭。

紅衣的淡月敲了個二郎腿，“嘖嘖，她要上朝？她能行嗎？”

奈若卻是笑了。清早的怒意好似都不見。他微微瞇了下眼睛。“我說過，她永遠出乎我的意料。”

淡月瞥他一眼，也笑。“嘖嘖嘖，魔尊果然陷得深了……那，你打算怎麽辦？還帶不帶她走了？你不能留在這等修真門派追殺啊！你必須帶她走。”

奈若喝了一口茶，神情倒似閑適，微縮的瞳孔裏，那萬年不變的陰寒，好似竟有一抹溫柔一閃即逝。“先由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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