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若一語畢，屋內一時靜默無聲。

白燁本來拿起了桌上的筆，再修改一下將要送給蘇國的文書的，一聽這話，他手中的筆一下子掉了，染了那文書一大片汙漬。

然後他就咳嗽了幾聲，像是不敢相信這個解釋。

白桑皺眉，一時竟說不清自己什麽感覺。

她看著奈若，目不轉睛地看著，只見他輕輕笑著，那笑容似暖了些，但冷寂的眸子裏卻依然波瀾不驚。

她忽然就想起了第一次見到他的樣子。他看似孱弱而慵懶，那只差點掐死自己的手卻那麽有力量。那個時候，她就很畏懼他。不僅是怕他掐死自己，還因為他讓自己第一次認識了人性。——是他讓自己明白，自己全心信賴的妃子，竟是對自己起了殺心。

那個畫面，好似過去很久了，好似就發生在昨日。

到底，她看著他良久，道：“只是，你說的話，我並不能相信。天下間，把這種事推給女人的例子太多了。我……從來不是紅顏禍水的命。”

白桑轉身走了。她其實還沒有完全從前些日子的打擊中走出來。現在整個人都混混沌沌的。她以前的順其自然，是豁達通透。現在她表面上的“順其自然”，順從命運安排，更像是一種自我放逐。

白燁看了一眼離去的白桑，哪怕他經歷了兒時的事，現在再不在意這個皇妹，還算是有幾分關切的，看著奈若，也便問了他：“雖在下一直不了解魔尊你，不過……你真的愛小桑嗎？”

白桑走了，奈若整個人便更顯得陰冷無比。白燁莫名打了個寒噤，只在想自己是不是不該問這個問題。

奈若看向他，“談不上愛與愛。但這已是命數。”

門外，白桑卻未走遠，聽見這話，苦笑了一下，身形頓了頓、才又繼續前行。

奈若卻跟了上去，按住了她的胳膊。

白桑回過頭。“你還想說什麽？命數？你不是不信命？”

“信不信，跟鬥不鬥，是兩回事。”奈若笑了。

白桑嘆口氣。“我也只是說實話。我不知道該不該信你。”

“小桑，你已別無選擇。”奈若道。

“選擇？”白桑皺眉。

“袁術放棄了你，上孤也放棄了你，哪怕是以愛的名義。”奈若道。

這句話真實、卻也殘忍。

白桑何嘗不知道上孤為何要那麽決絕，放棄最是痛苦，他的放棄，實則源於愛護。這一點哪怕當時她太過傷心不知道，這幾日卻也知道。但他的放棄，在她自己看來，於她也太過殘忍。

白桑沒有說話。

“我這人不信什麽愛恨。但我認定的，絕不會放棄。於與天鬥如此，於自己的覆活如此，於你、亦是如此。”言罷，奈若離開。

白桑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對白桑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他不確信那就是愛情。哪怕是愛，他也不認為他自己會一直愛下去。在他眼裏，人與人之間，感情從來涼薄。所以縱然有所意識，他絕不會承認。連自己都不會對自己承認，何況是告訴他人？

但自她因緣際會與他相遇、成為他的妻、改了他的命格，加之他在她的凝玉戒指裏待了那麽多年，實則跟她很是親近了，是以他已把她視為珍視的東西，再不容他人侵犯。他人同樣珍視這樣東西便罷，但若一旦放棄，就休想再染指。

這個人，從來偏執如此、決絕如此。

白桑最終還是自己回屋了。她覺得自己已經無暇去消化更多的東西。

從前仰仗的，沒有的；從前相信的，懷疑了。

——是這世事太過無常、變數太多，還是她變了？

她不知道。回屋，看見屋內供的觀音，想來是從前這屋的主人供養的。

她怔怔看著他，嘆口氣。“仙佛們……你們真的存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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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日前。昆侖。浮若派。

主峰大殿之上，掌門紫千百凝眉而站，威嚴萬千。香案上供奉著他們敬拜的真人，此刻點了香，殿內裏因這香味的特殊而染上一股莊嚴的味道。

他等的人，是舞盈袖。這浮若派，論修為，紫千百排第一，舞盈袖怕是排得上第二。而她做事從來公正並且快速，是掌門如紫千百的得力助手。

“事情辦得怎麽樣？”紫千百問舞盈袖。

舞盈袖道：“已確認，那支軍團為亡靈軍團。亡靈軍團不是傳說，那麽，空明之界也不是傳說。信已發往八大門派，相信明日便會收到他們的答覆。”

“嗯。”紫千百點頭，又嘆息，“當日就知道……留下奈若和白桑是禍事。”

“白桑也不過是受害者。這孩子可憐。”舞盈袖想了想，又道，“有人說……上孤已經回上穹了。他這回普渡亡靈軍團消耗了太多法力。”

紫千百便道，“想說但願知道這事的人少一點，卻也晚了。上孤出了事，想必無法獨自留守上穹。上穹派需要留下弟子、以防有敵趁機攻上去。這便不知，此次他們會派多少人手來。至於本門……那胡千鉞可是找到了？”

舞盈袖搖了搖頭，又問：“敢問掌門，本門之中，要派出誰？”

“首座們不外乎就那幾個，年輕弟子中，金氏姐妹資質不錯，還有李元成，他們我都看好。其餘的，你就多操操心，親自挑選吧。”

舞盈袖應下，又聽得紫千百說：“亡靈軍團已出，空明之界已現，蘇國即將淪陷……在第五大神器出現之前，魔尊奈若，必除！”

不錯，兩人商討的，正是聯合八大派討伐奈若一事。

人界政治爭鬥，修真界不該幹預，這不僅不利於他們的修行、阻止他們成佛成仙，也會嚴重幹擾人界的秩序。可以想見，如果有一天，修真界不幹預政治爭鬥這一不成文的規則被打破，怕是天下都會陷入一股腥風血雨之中。原本，人間憑兵器馬匹人力交戰，已經勞民傷財、災禍連連，若是會至高本領的修真人士參與爭鬥，人間勢必是一片生靈塗炭。

但現金，魔界奈若不僅參與謀劃此事，還派出了亡靈軍團，這便在某種程度上打破了這種規則。一旦他打破規則在先，可能別的國家的君主眼饞，用錢財去賄賂某個修真門派幫他打仗，賄賂不成便罷，賄賂成功，修真門派參與了爭鬥，再引得更多國家和修真門派一一效仿，到時候，怕是整個青瀾都會陷入一片混戰之中。

是以，紫千百知道必須阻止他。

千裏外。上穹派絕霞峰。

絕霞峰不屬於七大峰，這裏只有房屋，沒有所謂首座。幾乎從來沒有人知道這裏到底是怎樣一個去處。

此下，清遠在這裏。

清遠親自查閱了自浮若派寄來的信件，然後看向坐在一旁的人。

那個人整個被繩子一圈一圈困住，繩子像是有生命一般會動，發著金色的光芒。

那人身上隨時有黑氣冒出，然後被繩子纏緊，接著，這黑氣就會被吸入繩子中。

這似乎是除邪氣的法子，不過被束縛的人，每經歷一次這樣的場景，一貫淡然的瞳孔也會出現一絲痛苦。可見，這繩子的力量多麽可怕。

清遠把信上的話念給了這個人聽，然後問：“上孤，這事，你怎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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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青瀾這片大陸的版圖問題，上章“江山為聘”中出現一個小bug，已修正。錯誤章節說白國和秦國沒有接壤，實際它們接壤的。詳見前文、講到鄴國攻擊白國時，曾有說鄴國要是把白國收為己有、則到秦國邊陲了。萬幸已經改過來，O(∩_∩)O，寫這個架構悲催啊，還自己瞎畫了個疆域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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