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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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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月間的北平,早已□□四溢,再流離顛沛的世道,也會有流光溢彩、不知國仇家恨的地方,就如這一晚的新月飯店,華燈璀璨卻沒有尋常酒樓飯店的觥籌交錯。內廳是個舊時的戲園子,有兩層,下面一層是散座位,上面一層是雅座,中間鏤空兩層的層高,戲臺在中間。

隨著一陣搖鈴聲從樓下傳遍全場,整個樓的窗簾一扇一扇被拉上了,一下四周全暗了,中央的一盞國外進口的巨型水晶燈驟然亮起,瑰麗的光影攢動,那些院子裏的器具、地毯、窗簾一下子在這種光線下,變得昏黃華麗。

戲臺一陣得緊鑼密鼓,不久就安排妥當,放上來一個玻璃櫃的展臺,裏面放著一只打開的檀木盒子,裏面放的東西,只有拇指般大小,有些看不清楚。這時早就站在一旁的領班,開始說話:“列位老板,現在開始走貨,您兒們瞧好了,拍不著,可就沒下回了。”

說著,從一邊出來一個夥計,穿著一件無袖的坎肩,手裏拿著一根很長的竹竿,竹竿的頭上有個鉤子,玻璃櫃的上面有個環兒,夥計用竹竿頭上的鉤子一鉤,一提,就像釣魚一樣把玻璃櫃提了起來,然後執著竹竿將玻璃櫃釣起來,好像用衣叉晾衣服一樣,叉到半空往包廂裏送。

那夥計手藝極穩,在樓上舉著竹竿手絲毫不抖,順著二樓的包廂廊臺外沿就一間一間地送。

包房裏的客人,也沒有伸手去接的,而且也接不著,正好保持著一臂之外的距離,就是這麽當空看幾眼,但卻能看得很清楚,那盒子裏放了一條小小的銅魚,魚的樣子很普通,但是做工很精細,特別魚的眼睛上面眉毛的地方,是一條蛇的樣子,做工很上乘,每個鱗片都非常細膩,栩栩如生。

很快,東西就被收了下去,放回到臺中央,接著又用竹竿叉上來一只只的鈴鐺,也是挨間的送去,分完鈴鐺馬上開始了,沒想到,最後那夥計,又單獨叉上來一只東西。

是一只小燈籠,只有小西瓜大小,裏面是小蠟燭,蒙布是青色的,很暗,一看就不是照明用的。

那東西一出現,整個場面上先是一陣小小的騷動,忽然騷動就慢慢變成一片嘩然聲,全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間包房裏。

燈籠被接過去,掛到房間右邊柱子的,一個吊扣上。整個會場上,忽然掌聲雷動。

這種玩兒法,在唱賣拍賣的時候,叫點天燈,就像是包場子的意思,一個包廂內,左右兩個主位,右邊的就是掌燈位,有人坐到任何一個包廂的右座上,就表示,無論這一輪賣的什麽東西,無論最後拍到多少錢,自己都自動加一票,相當於是,不管場子內的人怎麽玩,這東西我要定了。

掌聲過後,又上來一個夥計,拿著銅鑼繞場敲了一圈,整個場子瞬間鴉雀無聲,顯然,拍賣會正式開始了。

這場子叫價是搖鈴鐺示意,剛開始所有的鈴鐺都在響,所有的人都在不停追價,場面有一陣,顯得很是淩亂,不一會兒漸漸安靜了下來,第一件拍品的叫價,已經停止了。

短暫的休息之後,領班的展出了今晚的第二件拍品。一樣的玻璃櫃裏,這次放的是一張像是地圖樣的錦帛。同樣的,一番展示之後,同樣位置的包房裏,第二盞“天燈”也被掛了出來。一陣鳴鑼響罷,又是一輪的搖鈴競拍,不過這一次的場面,已經不如第一輪火熱。

很多人都被這果斷掛起的第二盞“天燈”,搞得有些心生疑慮。這點天燈的手法,在拍場裏一般都很是少見的,尤其是掛獨燈,更是非常殘酷。一點上就得扛著,一直扛到拍賣結束,誰也不知道這東西會叫到什麽價,而其他的拍賣者,得到藏品的唯一機會,就是把這只燈點爆掉,拼命出價,把價格擡到一個很高的高度,使得點天燈的人無法承擔此價格,一旦出現這種情況,就順延由上一位出價的那位得到拍賣品,而點天燈的人必須為自己的行為付出某種代價,有時候是錢,有時候可能就是手指之類的器官,總之這種代價極端慘痛,因為後臺老板必須讓所有人知道,這不是用來游戲的東西。所以點天燈的人,必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那不是一般有錢就能玩的東西。

現在包房裏的這位主兒,不但是掛了獨燈,而且還連續點上了兩盞。這讓其他的競拍人,都不由暗自,猜測這主兒的身份來頭,反而不敢再輕易出價。

“這兩件東西,果真能夠引得張家族人現身。”二月紅站在後臺,笑得頗有深意。

汪青銅面無表情地瞥他一眼,“二爺平步青雲,指日可待。這兩盞天燈燒下來的份子錢,也夠你好好應付齊藤大佐幾回了。”

“我只曉得,張家是盜墓世家,沒想到家境如此殷實,真是深不可測。”二月紅說到這裏,略略頓了一下:“只是,你這樣布局籌劃,當真不為任何錢財名利,就只是想見張家族長一面?張家族長行蹤神秘,你可有想過,也許根本無緣得見。”

等下你就知道,今晚的這場好戲,真正是為什麽而開的了。

“二爺可曾見過,在這四九皇城之內,連點三盞天燈的盛況。”

二月紅臉色一凝:“你之前不是說,張家族人苦尋的,就是蛇眉銅魚跟雲頂天宮的地宮機構圖嗎?還會有什麽東西,值得他掛燈來求。”

“銅魚、地圖,張家族人確實想要得到,但尋常人,也是有想要求得的。所以,這來的是不是張家人,看看接下來的反應,便可知曉。”說罷,汪青銅緩緩走上了臺子。

這時,只聽見臺中央的領班幹笑幾聲:“列位老板,為各位帶來的這第三件東西,是個……是個,簡直是個奇跡,是各位夢寐以求的奇跡,是蒼天賜給各位的奇跡,是各位眼睛從未見過的奇跡!……各位請看,那奇跡便在這裏。”

他語聲抑揚頓挫,充滿了煽動與誘惑之意,在場的所有人,情不自禁向他手指之處望了過去。

這一眼望去,整個會場之中,立刻發出了一陣驚嘆之聲——領班口中的“奇跡”,出現在了臺子的中央。

一襲素色白衣的年輕女子,翩然而立,宛如雲中仙子,帶著月色一般的靜柔淡漠,一顰一笑都有著顛倒眾生之力。

只是看著她,怯生生地站在那裏,嬌美清秀的面容,配著楚楚動人的神態就已十分撩人心扉。

一雙溫柔而清亮的眸子裏,不時閃動著驚駭而羞澀的光芒,像極了一只驚惶的麋鹿。

玲瓏而動人的身子,在所有人的目光下,不住地輕輕顫抖著,看起來是那麽嬌美柔弱,我見猶憐。

在那一瞬之時,每個看見她的人心裏,都恨不得,能將這只可憐的小鹿摟在懷裏,用自己所知最溫柔的語言來安慰她的心。

鑼鳴之後,只聽得場子裏的鈴鐺,瘋了似地響了起來,此起彼伏,場面是從未有過的火爆混亂。只是那間,掛了兩盞青色燈籠的包房,像沒了人似的,穩穩地沒有一絲動靜。

不知過了多久,突有一人大聲道:“這美人兒雖然動人,這裏終究不是煙花風月之所,這樣就算是“奇跡”,未免太過牽強。”

話音一落,所有的搖鈴聲戛然而止,人人望著臺中央的領班,眼中帶著些懷疑,又帶著些期待。

“這個是當然,列位老板,接下來您兒們,可都盯緊這看,千萬別眨眼啊。”

說著之前那個玻璃櫃,又被重新搬到了臺前。只是這次,裏面密密麻麻的,像是放滿了東西。當那玻璃櫃被叉到面前的時候,才看清楚,那裏面竟是爬滿了一只只青灰色的屍鱉。眾人瞧清楚之後,都不由得面面相覷。

屍鱉這東西,是一種食腐性群居動物,以腐屍和誤入水中的小型生物為食,常常積聚在浮水屍的四周,聚集成堆,且互相捕食同類。懂行的都知道,在鬥裏,屍鱉是盜墓者的克星,遇到屍鱉,沒方便的工具下,很可能會因此喪命。

那櫃子被叉回到臺上的時候,穩穩地放在了臺上女子的身邊。眾人這才註意到,領班的手裏多了一把,已經出鞘的鋒利匕首,寒光幽幽,還沒等旁人反應過來,便舉起女子的左手,毫不猶豫地在,手背上劃了下去。

鮮血頓時,一滴滴的順著,流到了玻璃櫃上面,漸漸從邊縫中,滲到了櫃子裏面。片刻之後,這沾滿鮮血的櫃子,又被叉起,定睛細看之下,所有人都被驚得目瞪口呆,之前裏面爬來爬去的那些屍鱉,竟然在一瞬間,都死了個幹凈。屍鱉這東西,其實生命力很是頑強,除了把它大卸八塊,一般很難輕易死去,就算是有藥石,也只是可以暫時趨避。這女子滴在上面的鮮血,居然能夠有這樣,讓整群的屍鱉,霎時間全部死光的效果,簡直就讓人難以相信。這血液的奇效,若是真的,那她的價值,在這些圈內人的眼裏,簡直就可以提高到,不單單以金錢來衡量了。

整個會場的氣氛,驟然變得沈默詭異。只聽得領班的聲音,又一次響起:“列位老板,這次您可是瞧得真真兒的,這難道,還算不得是“奇跡”。這樣的人兒,就是老天爺賞的“天賜的神物”啊。您可把手裏的搖鈴兒,給握緊了,這個過了,可就真真沒有下回了。”

短暫的靜默之後,整個院子爆發出來的搖鈴聲,像是要把房頂都沖破一般,大概持續了半個多小時之久的混亂,場子的鈴聲,才漸漸零落起來。當然,這個時候的拍價,也已然到了一個高得尋常拍品,難以企及的價位了。

競價還在繼續,人人都屏住呼吸,微微冒著冷汗,翹首觀望著。那件掛了兩盞青色燈籠的包房,依然沒有再出現第三盞燈籠,這讓競拍的人,心裏都燃起了一絲希望,更加孤註一擲地不停加價。

“列位,最後三次出價了,您可是想好了,再搖鈴啊!”

終於到了最後的出價時候,會場內,靜得連一根兒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見。所有人的目光心思,都被當下的氣氛深深吸了進去。就在這個時候,熟悉的那個包房內,還是那個吊扣的地方,第三盞天燈被高高掛起。

這次就連臺上的領班,也是面露驚詫——連點三盞,這場面下來,簡直可以說得上,名震四九城了。這位主兒,最好是有富可敵國的家底,或是有通天徹地的能耐,不然,今兒晚上這三盞燈燒起來,就是家境再殷實的玩兒主,恐怕也是傾家蕩產都不夠的。

當眾人都還沈浸在,一陣驚詫的恍惚之中,誰也沒有留意到臺上的女子,深深遙望了那三盞燈籠一眼,嘴角露出彎彎的會心一笑。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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