齋顏看著那一層水霧茫茫的鏡面，她的眼睛也如同那波光粼粼的水鏡一般，水汽籠罩了整個眼眶。她的眼球之中布滿了紅色的血絲，一根一根地爬滿眼白，占據了她原本靈動鮮活的眼睛。

“荀乾，你……還好嗎？”這五千年來，齋顏日思夜想，等他覆活溫濂，救出荀乾，她定要鬧天庭一個天翻地覆。她也曾無數次的想過，不知何時能再見到荀乾，也不知再次見到他是她是什麽心情。她憋了5000年，攢了一肚子的話想對他說，可是真到了她日思夜想的時刻，卻不知道說什麽了

千言萬語，就只是說了一句，你好嗎？

“我很好，你就只想問我好不好嗎，真是沒出息！”荀乾有些不習慣這麽靦腆的齋顏，這不是他記憶中的妹妹，他還是喜歡那個一上來就給他取綽號的齋顏，頑皮卻又可愛。而如今的她，不知承受了多少，竟然成熟至此，他看著如此齋顏，是心疼，也很無奈，是他沒有保護好這個唯一的妹妹。

齋顏噗呲一下笑出了聲，“長大了嘛，以前不懂事，現在我想做個內斂的人不可以嗎？”她如此理直氣壯地頂撞荀乾，才讓他覺得還有幾分齋顏的模樣在。

他任由齋顏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一刻也不願挪開，而他自己的目光，此時望著坐在是登上的三個人，說了句：“玄天君，我們又見面了，這次，不知尊駕還是站在天界的立場上，還是站在月老的立場上啊”

這幾千年來，他不是不想出去，只是覺得太累了，六界的紛爭，加上他看著溫濂被灰飛湮滅，被世人誤解至深，自己卻百口莫辯，實在是有心無力，無能為力到了極點。如是他甘願躲進這個沒有紛爭的深淵，躲一時風平浪靜，沒想到這一躲，就是5000年。而當時一手擊敗溫濂的人，看來是要倒戈了。

他繼續問著：“如今我那麽久不曾在世間活動了，如今天界是個什麽情形啊？”他半詢問半調侃著，就想看看邢墨到底怎麽回答。

邢墨臉頰緋紅，他曾經犯得錯事，已經過了5000年，沒想到還是被拖出來反覆鞭屍。他雖然不會逃避，但是依舊覺得，羞愧難當。

“我知道，你對我有意見，之前的事情是我不查，也怪我太過不問世事，以至於鑄成如此大錯。”

他說著起身站立，將手中的天宸劍往旁邊的石桌上一拜，邁開兩步，恭恭敬敬地向著荀乾，神塗以及柴雲修各鞠了一躬。

荀乾抿了抿嘴，他原本還想繼續調侃，繼續嘲諷，可是邢墨如此姿態，讓他不太好意思繼續作妖，只能就此作罷，畢竟他是自己要來這裏的，最應該生氣的應該是溫濂和神塗，而不是他。

荀乾：“好了好了，既然如此，你們今日來此，有何目的啊？”

拖拖拉拉，終於講到了重點。

柴雲修第一個來了勁道，他對其他事情並沒喲那麽多的興趣，可是男女之事，記得比誰都牢，一旦有什麽關乎情愛的事情發生，他定然放在第一位。

“那個，有人想問你個問題？”柴雲修舉起一直手臂，擡高至頭頂上，讓荀乾能在人群之中第一眼看見他。

荀乾看了他一眼，說：“你說，是什麽問題？”

這個小小少年，他從未見過，卻十分面熟。他穿著一身紅色的外袍，頭發微微盤起，不論是氣質還是形態，都與當年的神塗十分神似。可是若說像，其實又不像，他的五官與神塗並不相同，甚至可以說，區別還挺大，只是臉型一樣，都是那種如同神刀雕刻的精致。

柴雲修靠近那個黑色的球體，將自己的臉龐湊近荀乾，還用手遮擋在嘴前，小聲說話。

“有人想問你，你是否真的如此討厭她，寧願留在這裏，也不願意跟她走？”

神塗向柴雲修犯了個白眼，也不知道有什麽好躲的，這裏都是從那一重淵來的，齋顏也認識那小狐貍，這又不是什麽驚人的秘密，何必如此神秘。

荀乾的眼神抖了一抖，“是誰這麽問你？”

柴雲修嘆了口氣道，“她叫晴霖，九尾魅主，妖界的掌門人，你可還記得她？”

荀乾以為，他如此對待晴霖，能幫她斷了執念，開始新的生活，沒想到，她依舊如此執念，根深蒂固。他的聲音有點震顫，皺著眉頭，看上去有點心疼。

“她……現在可好？”

柴雲修一眼便明白了荀乾對晴霖的感情，如是不在意，他不會如此，也不會詢問她的近況，故而，晴霖的問題，他已經知道答案了。

柴雲修：“她不好，你可知，她在一重淵與你對望了5000年，還是沒有放下對你的執念”

荀乾一驚，擔憂的神色布滿他的整張臉，細微的擡頭紋爬上額頭，眉心緊緊擰在一起。

“她在落日之中呆了5000年？”

說著就開始自責起來，“都是我的錯，當初只按自己的想法，想著是為了她好，沒想到，還是弄巧成拙，廢了她一生。”

柴雲修嘖嘖嘖地癟起嘴來，“我就說，你的心思，我一眼就看穿了。哪裏是不在乎，明明是太在乎了才會那麽做的！”

說完，嘿嘿笑了兩聲，用一種，小樣，你還能瞞得住的眼神看著他。

荀乾完全沒有搭理這個小少年，他也不知道他是掌管天下姻緣的月老，晴霖這件事情雖然出乎他的意料，卻沒能打亂他的計劃，他很清楚他接下來要做什麽。

有些事情，躲，是躲不掉的，他躲了5000年了，是時候要去面對一切，將所有的錯誤都糾正到正確的軌道上來。

“燭照，我要走了，你如何，繼續留在這裏嗎？”

荀乾詢問著燭照，在他第一天來到這裏的時候，他就知道，燭照雖然名義上是鎮守十重淵外，其實，他並沒有真正地打算一直將荀乾困在這裏，一旦時機成熟，他會放他走。

“你去吧，我不走，你若見到幽瑩，替我帶個話，這一切都是天定的，我們兄弟兩能做的就這麽多，我很好，勿念”

在這深深的洞穴之中，這個黑色的實心球體上映襯的那張臉漸漸消失，光線也隨之按了下去。而這光線的淡去使得整個洞穴瞬間陷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柴雲修大約吸了兩口氣，時間不長也不斷，有一道用光鋪就的道路從球體外側照射進內部，就像是星光大道一般，只有那一道光束上發著光，周遭都烏漆嘛黑的。

那光束的遠端，好像正有一個修長暗黑的身影在緩步前來。那光束照在他黑色的衣服上，光線完全被黑色吸收，以至於只能見到一個修成的黑色輪廓，完全看不清樣子。

齋顏第一個激動的向前邁了兩步，往黑色球體的方向旖旎著，雙手不自覺的擡起，她想摸一摸，這是不是真是存在的，遠方走來的人，是不是他一直想見的人。她伸著一雙手，姿勢極其無助可愛，就如同一個求抱抱的孩子，伸著手咿咿呀呀，蹣跚著搖搖晃晃。

那遠處走來的人影快步向前，卷起烈烈的空氣對流，在這深不見底的深淵之中沖擊起一陣氣流，卷動著幾個人的發梢。

他身形閃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瞬間移動到齋顏的面前，擡起手，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頂。

“我回來了，開心嗎？”

齋顏原本就已經濕潤的眼眶，如今像是決堤的大壩洩洪，在一瞬間奔潰了，眼淚奪眶而出，帶著她的聲音也變得模糊不清。

她抽泣著，半截半截的氣息讓她根本沒辦法一口氣講完一句話。她再也抑制不住，像個孩子一樣，哇地一聲痛哭出聲。

“好你個狗子，你……你知不知道……這些年我……我，是怎麽過來的！我……狠死你了！”

荀乾面帶著微笑，和藹看著齋顏的雙眼，寬厚的雙手，一把將她攬入懷中，輕輕地拍打著她的後背，像哄孩子一樣，溫柔地哄著他。

黑暗之中無人講話，看戲三人組就靜靜地扮演著觀眾的戲份，不該他們講話的時候，乖巧地一言不發，他們體貼地不去打擾這對久別重逢的的兄妹，就讓他們在溫情之中再享受一會，在這重逢中在徜徉一會，不忍打擾。

過了好一會兒，齋顏的呼吸才漸漸的平穩下來，荀乾將像一張狗皮膏藥一般，貼在他身上的齋顏撕扯下來，拍了拍她的腦袋，轉而走向觀眾三人組。

“玄天君，冥帝，下一步我們怎麽做，你想好了嗎？”荀乾從方才的溫和切換自如，瞬間切換到嚴肅模式。

邢墨坐在石凳上，一手握著天宸，一手架在腿上握拳，低頭沈思。

“你們打算反抗嗎？可是刺殺柴雲修的是天庭這件事，並沒證據。”他有點猶豫，他是一個很嚴謹的，凡事都講個證據，盡管他心中一清二楚，事情的真相，但還是無奈沒有證據而不想奮起反抗。

神塗與溫濂不絕異口同聲道，“當然！是時候還六界一個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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