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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月冷如霜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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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世間再無析影。

強取豪奪這個詞我只在茶肆話本裏聽到過,像那些“不識擡舉”的良家女子被財主逼婚便是用的這個詞,沒想到我有一天也成為了其中的一員。

“下月初三是個好日子,月會大邀六界來見證我們的婚禮。”

他悄無聲息地走到我身後,雙手極致輕柔地搭上我的肩,噴吐的氣息灑在光潔的後脖頸周圍,我掙脫後轉過身,冷笑道:“是嗎?你覺得我會嫁你?這真是我聽到最不切實際的笑話!焚月,我奉勸你快點收手,多行不義必自斃!”

焚月強制拉上我的手,不顧我的反抗,俯身貼近我的耳畔,低聲緩緩道:“師父,月定要將你牢牢鎖在月的身邊。呵,天界如今怕是自顧不暇,師父就不要妄想著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帝陛下能來抽空參加我們的婚禮……”

“天界出了何事?嗯?說話!是不是你動了什麽手腳?”

“月只是略施小計,仙魔便開戰,師父就算現在前去阻止也來不及,更何況你和一切在月的掌控之中。”

我皺緊雙眉,質問道:“你都做了什麽?”

“月不過是使用幻術幻化成沅圻那廝的模樣順手殺了魔族的陌回與阜弁罷了。他們倆人可是魔族的長老,實力皆是頂尖,世間能同時抗衡並且碾壓這兩人者不過數十,沅圻承接遠古天界至上之力自是毫不費力便能輕而易舉地殺掉他們。而師父又不在魔界,魔族眾多事物皆有齊衎殷弨掌事,就算由他們頂著也敵不過魔界眾憤。他們只會認為師父被天帝迷惑對魔界棄之不顧,以魔主困於天界並且以此名義發兵天界。”

說罷,焚月臉色不改地對上我的眼神。

“師父,你就只管接管月送給你的紅妝吧!月堅信,這一定會是世間最為完美的、宏大的禮物。”

“妖王陛下的禮物過於厚重,滄笙不敢接,您還是找適合這份禮物的女子娶她作為你的妻子吧!滄笙的心很小,小的只可以裝下沅圻一個人。裝不下魔界眾生,讓他們被奸人所利用所蒙騙,所以滄笙不配當魔界之主,亦裝不下妖王陛下如此宏大深沈的情誼,以覆滅六界為滄笙做紅妝,滄笙實在是受不起,所以滄笙更配不上妖王,成為您的妻子。妖王陛下,滄笙於你,只是萬年前的一段年少情誼,這不是愛,是執念。為何不願放下?”我生生退了一大步,擡首正言道。

“天界,是我的家。魔界,是我的歸宿。仙魔大戰,我又有何理由置之不理?我不是摒棄紅塵的佛陀亦不是冷血無情的牲畜,五萬年前我還是仙者,世人皆道仙者清心寡欲不問世事,可我恰恰反其道而行。自小便在仙人庇護下,老爹、如今身處在龍宮的前任天帝天後、天緣閣月老星君、月宮的青華仙子、邂璧宮的花君蕁榭、宏槊宮的紫冉……還有沅圻,是他們令我在天界自在了萬年。我擔著魔主之位,四大長老護我擁我,我不能讓他們失望,不能讓我的臣民白白為你的野心送死!”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微顫後浸濕的睫毛,而焚月眼底的霧氣悄然消散,鷹隼如深潭的眸光微動,冷僵的眼神湧現出輕柔,目光灼灼,溫煦幽深。

“焚月,今日就讓我們兩個做個了結吧!”

言畢,腰間的玄色腰帶扯出一把軟劍,抵在離焚月喉嚨不到三寸之距,焚月的神色一凜臉色並未露出懼色。

“是你活生生地將我們逼到如此境地,焚月,我們師徒一場,所以我對你心慈手軟,導致我魔界痛失兩位長老。”

劍移至左胸口處,毫無遲疑地插入,杏黃的衣衫被血侵染,附上一朵朵腥紅的花,劍又深一步,我朝前走了兩步,將他的身體完完全全地穿透。

“焚月,這一劍是你欠蒼生的,我替蒼生討公道。”

言罷,劍從他身體裏出來,拿著帶血的劍,指於地面,血如流水般留在地面上。

劍光一閃,赤紅的衣袍被割下,冷冰冰地飄在地面上。

“我以君血斷情義,至此再見陌路。”

乘著颶風,我闖出焚月設下的妖界,魔氣悉數擊打在結界的界點之上。反噬之力迅速在我體內暴漲,淤血從嘴角順流而下,雲端之上我意識混沌,隨時都有可能倒下。

終歸在妖界待了半月之久還是摸清楚了那些魔兵被關之地,離開前施法將他們都轉移到安全的地界在我打破結界之時一並將他們帶了出去。

原來焚月的算計,一點都沒有為我們之間留下餘地。

真是教會徒弟害死師父。

“長老,從亙古洪荒至如今仙魔之間便是水火不容毫無緩解之象。如今,魔界又痛失陌回與阜弁兩位長老,要知道他們倆都是邶潯君上最得力的幹將。魔主無故失蹤,這肯定是天界有意為之。六界皆知,魔主自幼便在天界浮陽座下,熏染給她的皆是什麽所謂的正義,背棄魔界加入天界是極有可能的事,不如順勢而為,我們擁您為王,您帶我們殺入天界。”

仙魔界口之上,大軍如黑雲聚集團成密密麻麻的一團,為首的魔兵拱手站出來向殷弨提議道。

“對!殺上天界!”後面附議的兵不計其數,聲音掀起層層波浪,回音響於無際。

殷弨沈下頭神色黯淡,思忖了半晌,眸中閃過一絲精光,擡首道:“稍安勿躁。我們只等魔主歸來,本座願意相信魔主。她一定不會對魔界棄之不顧,魔主深明識體。魔主走前囑咐本座要將魔界好生打理,本座不能隨意作這般重大的決定。既欲攻天界,不如爾等親自向魔主請奏!”

“長老!大軍已經集聚於此皆是民意,不能隨意撤回,請長老指揮大軍進發天界。”為首的士兵弓身再次請求,體內的戾氣和決絕目測可現。

殷弨深呼一口氣,微怒叱道:“你們私自聚集仙魔界口,本座還未問罪你們反而來逼迫本座?呵,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殷弨,別動氣,他們還沒有那個膽量!”

一團白衣緩緩從半空中飛來,齊衎款款而落地。眉間帶著淡淡的淒愁與無奈,微微朝著殷弨搖頭。如今妖界只剩他們兩個主事,畢竟是多年共事的兄弟,他還是朝著殷弨的。

衣袂一震,雙眉挺揚朝著眼前為首的魔兵眸光一瞥,魔兵渾身一震低下頭不敢說話。

“沒膽量,我看他們敢得很!沒有我的命令都能私自聚集界口,若不是我接到消息來阻止此刻怕是已經渡過界城打起來了。”

“各位請聽我一言,都散了吧!這仗打不起來。”

沒有想到齊衎竟然也站在殷弨那邊,黑雲之中議論紛紛。

“你們明知魔主自小便與天界親密,這般行為是何居心?是想謀反嗎?要知道我們都活在魔君的庇護之下,有魔君才有如今的我們,魔主是魔君的唯一血脈,我們理應依禮奉她為主。”齊衎有理有據,四周瞬間鴉雀無聲,目光所至皆是他的崇敬之意。

“兩位長老以為此番是同兩位商量嗎?我只是通知兩位一聲!”為首的魔兵沈蔑而笑,眸光裏皆是不屑與嗜血,齊衎與殷弨相識,瞳孔皆一震。

“你們猜得應該八九不離十了。對,就是要將你們引到此處,好讓你們以為魔界大軍都在此處,你們在此便是號令,大軍豈不進發天界?沒想到堂堂魔界兩大長老也會著道!聽到廝殺聲了嗎?已經來不及了!仙魔之戰,避無可避!”

為首的魔兵癲狂伴著得意的笑,齊衎從腰間掏出短笛,施法一揮,魔兵現出原身,那人熟悉得很,是鼠王修岐,焚月的爪牙。

鼠王的幻形術是妖界數一數二的,拆穿需要些時間,不過對修岐來說拖延的時間已經足夠了。森冷的眼神中滲出徹骨的寒意,嘴角揚起一抹冷笑若展開的罌粟花,滿是不屑與譏嘲道:“說起來,我王上可與汝魔主有一段師徒情分,王上特派本王協助魔界剿滅天界,妖界協同魔界攻破天界只為要回魔主滄笙,此番說辭合情合理。”

“事已至此,還不現出原形,更待何時!”修岐微側首看向身後的大軍,陰晦的神色一凜,低聲道。驀然,妖界大軍撕開了偽裝,妖界精兵偽裝成魔界大軍的模樣騙過了殷弨與齊衎的眼睛。

“王上早就算好了一切就等著兩位長老上鉤了。”

齊衎先是不動聲色與殷弨對視微微搖頭,後擡首神態中滿含肅然,道:“修岐,你的目的我與殷弨現已明了,看來主上的失蹤定然是與你們妖界脫不開幹系了!”

“是又如何?還是擔心你們兩個現下的處境吧!畢竟這二十萬的妖兵不是吃素的。”

言罷,掀開灰色的衣袍,銀灰的妖氣將修岐淹沒,他遁入陰處,只待這場好戲開場。兩人對戰二十萬妖兵,幾乎是毫無勝算,對面好歹也是魔界的兩大長老,若沒有人見證他們的隕滅那怎能行,他便勉為其難替世人一觀。

齊衎擋在殷弨前面,素白的衣衫被微風卷起,立於半空,青翠的玉笛吹響,以曲攝心,令其寸步難行。

殷弨沈眸思忖片刻後,白須被風一揚,眉峰微挑,拿起腰間的酒葫蘆,痛快地喝上了一大口,凝視了片刻泛黃的葫蘆後決絕地伸出滿是粗繭的手掌,強烈地窒息感直逼修岐,如今的他已被殷弨的右手鎖喉。

“是你自己送上門的,別怪本座。”眸光一冷,手上一緊,瞬間,修岐妖身破裂,意識渙散。六界,再無鼠王修岐。

殷弨耳邊突然響起一道道熟悉的聲音:

“老殷,這酒葫蘆是我游玩的時候隨意得來的,怎麽還留這麽久。”

“老殷,你這胡子該好生打理了,聽說都沒人碰過你胡子,欸!我這不就碰到了?”

“老殷,這酒葫蘆的酒我給你可是裝得滿滿的,以後可不能一次性就全部喝光了。”

“老殷,喝酒去,酒管夠。”

……

殷弨反應過來後凝視著酒葫蘆,露出一絲苦澀的笑。

“老殷,老殷……顧好自……”

那句未說完的話,始終回蕩在殷弨的耳中。齊衎笛聲罷,落於地面,走到殷弨面前,拍了拍殷弨的左肩。

“這仇我們一定會報!”齊衎的話像是鐘槌打到殷弨的心坎上,殷弨與他對視,沈重地頷首。

“多年沒有活動筋骨,這些就當是提前熱身了。”

齊衎冷眸嗤笑,毫不在意身後已經倒下的二十萬妖兵。

不過區區二十萬妖兵,又有何懼?好歹他們也算是實戰多年的魔界長老,修岐還是太小看他們了。焚月身邊竟然會有這麽個蠢貨,真是瞎了眼。

蛇的眼力勁果然沒有好到哪裏去。

“你去哪?”齊衎攔下殷弨,嚴肅道。

“妖界!”淡淡兩字,滿是仇恨。

“我自認為你是我們這幾個裏頭腦最清醒的,怎麽你比我還莽撞?我知曉你心裏承受不住阜弁的死,可也不能被仇恨沖昏頭腦!”

“陌回與阜弁是我們摯友這仇是十分十萬火急,可是焚月能殺陌回與阜弁便有可能將你我倆人……他的實力你我尚且都摸不清,這樣前去又有何勝算?就算集你我之力也是徒勞,你想想魔主還在他手裏,魔主是承魔君的全部魔力的,她尚且都無法輕易脫身,你我但凡出事,仙魔之戰誰來阻止?為今之計只有阻止這場本就不應該出現的戰爭,這樣才能不負陌回與阜弁。”

殷弨的雙眸像是一潭死水,毫無神采,渾濁死寂的眼底滲出紫紅,應聲道:“好。”

齊衎可算是放下心裏的一塊大石頭。如今與殷弨商量事情就輕松多了,商榷後,殷弨提出了一個請君入甕的計謀。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既然他拉我魔界入局那就別想著全身難退,不讓他身臨其境又怎麽能讓他賓至如歸呢?”

齊衎默許地點頭,殷弨的主事能力一點都沒有落下半分,這點他還是由衷佩服的。

……

窮駑之末時有人將我摟入懷裏,眼眸卻再也無法睜開。擔心又是焚月那廝便用四肢進行反抗,無論如何都不能落入他手裏。

意識渙散,反噬之力已經到達了極限。我的身體懸空貼近那人的胸膛,我極力張開雙眸,嘴唇翕動嘟囔道:“不能戰,不能戰……”

雙手極不安分,緊緊拉緊那人的衣袖,死死不松開。

清醒後才發現身後摟著的我是黑崽,如今我身處於宏槊殿。紫冉侍立一旁,看到我醒後緊張的神色有所緩和,眼裏流露出喜色。黑崽讓我坐在榻上,揮手將玄青的披風喚來披在我的身上,聞著熟悉的香味我安下心來,是我的黑崽。

眉心微微一動,雙瞳帶水全身心皆撲在我身上。我靠在他的頸窩處,雙手分別塞進他左右衣袖裏與他十指緊握。黑崽的手雖寒卻令我安心,與他牽手的機會甚少,經過此次離別更能體會到相見才能解相念。

“滄笙,陛下將你帶回來的時候可是嚇壞我了。是誰將你傷成這般模樣的?”紫冉目含劍光,周身蔓延著寒氣。同她相處這些年從未見過她生過這麽大的怒氣,一時還有些沒反應過來,見我未回應,紫冉雙眉鎖緊,緊張地求助黑崽,“陛下,滄笙身上的傷如何?”

沅圻低眸,手掌伸出衣袖摩挲著發梢,若有所思道:“無礙,只需稍加調養便可。”

“紫冉,我沒事了。”掛上一抹笑,現出清亮的眸光與嘴角完美的弧度,蒼白如紙的臉上漸漸恢覆了往日的神采。

“紫冉,傳我令,迎戰!”

沅圻的短短幾字震撼我的內心,懷著不可置信的神色看著他,紫冉受命不可違,離去前在我身上多停留了些。

紫冉拱手,肅然道:“是!”

沅圻的短短幾字震撼我的內心,懷著不可置信的神色看著他,紫冉受命不可違,離去前在我身上多停留了些,眸中有些許的不舍,轉身之際眸光一寒,粉袖一揮便消失於我的眼中。

寢殿就剩我與他,瞬間靜謐得可怕。

以為是聽錯的幻覺,不確定地沙啞開口:“迎戰?”

“嗯。”他的一字坦然如水,平靜如湖。

聞言,我反問道:“難道不應是止戰?不是應將損失降到最低嗎?”

說罷,我甩開他的手,脫離他的懷抱,與他對視,那雙泛著紅血絲的眼眸讓我不經意間楞了片刻。

“戰爭一旦打起,那麽天界與魔界的關系勢同水火,我們就皆中了焚月的計。黑崽,快下令撤兵,一切還來得及。我如今便去界城,去阻止魔界大軍,此戰不能起!”說著,我從榻上慌忙地站起,冰涼的地面使得昏沈的我瞬間清醒,沅圻從榻上施法移至我面前,面色依舊。

“沅圻!這一切都是焚月的陰謀。是他要挑起仙魔大戰好坐收漁翁之利,只有止戰才是最好的辦法!”

我有些心急,看著面前不緊不慢的沅圻,氣不打一處來,這都什麽時候了他還這般鎮靜好像對此事漠不關心似的。

“此戰必起。”話音落,他一把將我抱起,重新又將我放在榻上。墨發從身後落至胸膛無意間畫出了一個完美弧線,他蹲到我面前與我四目相視,眉宇間從容穩重,氣息如常。

“就因為是焚月挑起的戰亂,所以這場戰爭已經避無可避。滄笙,這已經不僅僅是仙魔之間的恩怨了,而是整個六界的安危。殷弨與我達成共識,我們如今只能將計就計,引焚月現身,齊力打敗他。”

聞之,我才知曉他們已經有了對策,稍稍放寬心後,又生出疑問,“那你們可找到打敗他的方法?”

沅圻微微搖頭,神色還是那般雲淡風輕。

“五萬年前,你我都與他戰過。那時候我被重創,你以元神與之抗衡雖說險勝卻顯得吃力得緊。如今的他今非昔比,聽殷弨描述,他不僅會妖術亦精通仙法。妖族本就是魔族分化而來,所以他能將妖魔之法融會貫通也不奇怪。可,仙術……他又是從何學來的。這一點,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有些詫異,五萬年前的事他怎麽能記起?當年不是將所有的記憶都從他元神裏撥出了嗎?後來從他口中得知原來是從老爹的亦書樓的長河集中翻找出來的,這麽一說便合理了,長河集記載天界諸事,當年與焚月一戰定當記錄在冊。其實他一早便懷疑自己的記憶被消除了一部分,只是不知具體,從老爹生辰宴那日見到了我卻絲毫無印象起便生了疑,他直覺很準。天界諸仙無不熟識於我,唯獨他,絲毫不知。於是乎,他召了青華與蕁榭還有天緣閣的月老星君,甚至還去了瀛陽殿。從他們口中一點一滴地撿拾起之前與我之間所有的一切,雖無法串聯與想起那段記憶但也能推測出七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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