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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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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前半月,淺桑心事重重被他盡收眼底,甚至最喜歡的包子都視若無睹。

其實她糾結萬分,她是妖的這件事應該怎樣向他坦白傷害能降到最低。她其實很多次都想找他坦白自己的身份,可就是不忍心開口。若是將自己是妖的事情告知於他,不知以後他會如此看待她。阿奐會不會不理她、會不會帶著蔑視的眼光看待她?她甚至不敢往深想。

“阿奐,我想告訴你……”

月冷如霜,水波無痕。河中倒映著一座橋,月光傾灑在河面鍍起一層白銀,一男一女在橋邊站著。他匆忙赴約,穿著隨意卻不失俊逸,披肩的墨絲隨春風而輕擺,來的路上看到街上小販在賣花環,在萬花中櫻花一眼便入他心,粉嫩幼態,不失熱烈純潔。從背後拿出放在她的頭頂上,細細地端詳後滿意地點頭誇讚著她。

這樣一來,淺桑的心裏就更難受了。她能聽到他心之所想,將他心裏所有的秘密都一窺而盡,而她的秘密從未被他發現過。

“何事?”

“你還記得前段時間救過一只兔子嗎?”

“你怎麽知曉這件事,難道你那時就在附近?”

淺桑心有稍有不安地點頭附和,“對,我不僅在那裏,而且我還是……”

“還是那只……兔子。我就是那只灰色的兔子!”

“我不該對你隱瞞,若是你想退婚就……退婚吧!”

半響,他淡淡地開口:“原來這便是你最大的秘密。”朗聲一笑,與她對視,“難道你是妖就不能同我成親嗎?這世間唯有愛可以永恒存在,我希望與我過完這一生的人是你。”

而不是旁人,不是任意的一個女子,就是眼前人。

“你知道嗎?其實人妖其實沒有什麽區別。所以在我面前,你是人是妖都沒關系。”

妖同人一樣,人分善惡,妖亦是。但凡人無惡,怎麽會有世道險惡的出現?鬼厲怪神之說他早已經接受了,在他心裏毫無波瀾。

“阿桑,以後切莫再說退婚這種事情了,我會生氣的。”

淺桑擡眸一滯,“會有什麽後果?”

“……罰你不許吃包子!”說得一本正經,她眼神一瞥,暗暗松了口氣,反正包子不吃還有其他可以吃。姜奐已經知曉她會這樣想,走前補了一句,“也不許吃街上的小吃!”

淺桑攥緊自己的拳頭,已經做好隨時出擊的打算,幸虧姜奐跑得快沒有被那雙拳頭打到……

言至此,故事落幕。

聽罷,我很能理解為何淺桑會不顧一切也要同姜奐在一起了。如今我們要去妖界的削骨臺,剝掉淺桑的妖身,賦予她一身人身,這便是撫姨為她出的主意,她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陪著她來到妖界,順勢將焚月放出來,讓他能夠多多接觸妖界事物,為今後當妖王打好基礎。如今是以狐為尊,狐王邙洛倒行逆施早已引起妖界大眾不滿,怨聲載道。事後我問過焚月,可有當王的想法,他沈思片刻頷首,我沒有問他原因,拍了拍他的肩告訴他:“好樣的!”

途中遇到析影,一問才知他便是妖界的法戒官,也是削骨臺的管控者。

“你確定要棄妖身嗎?”

面對析影再次確認,淺桑臨危不懼地點頭,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請上刑臺!”

沒有鐵索的禁錮,若是後悔可逃脫,儀式一旦打亂便宣告失敗,可能會當場死在刑臺上。

淺桑將凈瓶交給我,轉身入了削骨臺。就算只有一世的短暫,她也要同他追求永恒。曾有人說,拘泥於小情小愛成不了大事,但是此刻我想強烈地反駁,有情有愛才能激發潛力。

我不曾了解那是什麽樣的痛楚,析影告訴我,妖若想獲得人身,必須經歷抽筋扒骨之苦,喝下蝕骨湯,阻止妖骨的生長,等待化身為人。若想有甜必須經歷一番苦,這便叫苦盡甘來。

“姜公子,我知曉你聽得到也看得到,淺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你們今後的幸福。希望今後你能好好對她,別讓她傷心,要讓她開心幸福。”

千萬不要辜負她,不然就太不值得了。

刑後淺桑身體虛弱,尋常的走路也無法做到。如今她不是兔子我也無法將她放進袖子裏,對於此難題,析影早已吩咐手下備了轎子讓淺桑坐進去。對於這種細節他令我刮目相看,不愧是妖界的法戒官。

回到凡間,濂王府裏外已經被收拾得看不出被血洗過,一塵不染,然而府中空蕩蕩的,轎子裏的淺桑被我扶了出來,捧著凈瓶,微笑道:“阿奐,我們回家了。”

“阿桑,你受苦了。”

倏然,杏花花瓣從樹下隨風落下,擺動了風鈴,悅耳動聽。遠處傳來故人的聲音,藏青長袍從長廊遠處奔來,銀冠正立,墨絲搭肩,劍眉微蹙,清眸滿眼悸動,熟悉的樣貌漸漸入我眼簾。

春風正好,恰似柔情繞指尖,綠波映柳中飄進幾瓣杏花,皴擦點染激起片刻的漣漪,萬年終為一眼,四目對視如亙古之久,歲月綿長,卻只願停駐在這一刻。

看來黑崽是聽到了動靜前來查看,重逢之日的思念與心悸無時不提醒著我是時候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了。於是,展開雙臂,頭俏皮地歪了歪,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當被圈入懷,呼吸也在那一秒停滯,踮起的腳突然離開地面,這才意識到我被他擡起來了。他身上是我熟悉的梔子花的氣息,看來是有好好戴著我送給他的貼身香囊,我靠在他的肩膀上,好半天才出聲:“黑崽,先忙正事。”

“我在忙。”

這回答令我失笑,我沒好氣地問:“摟著我算是正事嗎?”

“你沒看到後面還有淺桑嗎?”順便眼神向後瞟了瞟,他順著我看到後面的淺桑,有些窘迫,這才松開我,又將我的腰禁錮著,我將他眉間兩側的兩屢劉海捋了捋,“姜公子的身體在哪?”

“裏屋。”

他一直在這裏等著,但凡有一絲的動靜也決不放過。姜奐的魂魄在我的施法下入了身體,不久就會醒來。淺桑一時不想離開姜奐身邊我便將她與姜奐安排在一個屋裏,以便能方便照顧。

黑崽說我同淺桑離開的當日,君上便病危當晚離開人世。朝堂已經一片混亂,如今只能等姜奐醒來接掌寘國王君之位。

安頓好淺桑與姜奐,我將門關上,黑崽在門外背立著,我走到其身側,側過身看著他的側臉,自覺拉上他的手,搖了搖。

“有想我嗎?”

“想。”

“誠實的孩子有糖吃。”

從背後拿出一塊糖,剝開糖紙,揚起唇角,“張嘴,給你賞個糖吃。”

他擰眉一蹙,眼神多數不解,拗不過已經到唇邊的糖,張嘴含進去。

“補償你塊糖。”

杏花花期短暫,初春匆匆而過,我同他並肩行於濂王府的庭院之中,杏花紛紛而落,白瓣之中有抹淡淡的紅暈,有的甚至紅暈謝下,落而無聲,一片雪白。王府後院有多年的杏花樹,一樹樹有規律地排在庭院,若隱若現的花香和著悸動少女少年的心跳,腳下杏花被鬧醒,發出簌簌的聲音如心事被發現時的嬌羞、傾慕。

月老星君曾說過,慕情之花非杏花莫屬。當年杏花仙婉羅與正的戀慕相愛震驚九州,雖然只是一則傳說,影響不亞於牛郎織女。雖然只是神仙無聊所創的故事,卻對凡世影響很大,修仙者絡繹不絕就是這些故事所致。

“滄笙,如今世間安定再無戰亂,我們可以成親了。”話語間皆是纏綿,溫潤的氣息迎面撲來,似乎已經壓抑許久,不得不一吐為快。

驚訝且打了個哆嗦,“這麽快?”

“你真的要同我成親嗎?”我準備再確定一遍。

“赤繩早系,鶼鰈白首。三書六禮,四聘五金,八擡大轎,十裏紅妝,十二版貼,明媒正娶。”一字一頓,吐字明晰,鏗鏘有力,飽含心意,目光堅定道。

“你不在意我來路不明?”

“我若不是神仙,是妖是魔,你都要娶嗎?”面對這些,黑崽面不改色,神態鎮靜,清晰吐出一字:“娶。”

未曾猶豫,一字定音。

心底繃緊的弦被一字扯斷,不知何來的勇氣,我將他按在杏花樹下,花瓣傾灑地更加厲害,如春雨那般淅淅瀝瀝。

柔軟的唇準確無誤地按在該在的位置上,他的雙腕被我反剪於他的頭頂上。我知道沒有他的順從我根本做不到,所以,得在他身上好好撈一把,才能找回利息。

事後,我抿唇一笑道:“冒犯了。”語氣緩柔攜著嗔嬌委婉之意。

我只對他如此,他肩上搭著的我的手緩緩移開來到他的耳畔處,耳垂分外明顯,心癢癢地不行,雙手分別搭在他的耳下有規律地揉著耳垂。

不料他微微挑起眉峰,意味深長地一笑:“以後還請多多冒犯!我求之不得。”

這回答令我意外:“你好可惡!哪有人這麽厚臉皮的?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我可不依你。”停上手上的動作,轉過身佯裝生氣的模樣,嘴角一癟,高高擡起頭不去看他。

“那你可以依我什麽?”神色一正,鄭重其事地問道。

“這我可得好好想想。嗯……允許你愛我。”

黑崽:“……”

“我依你。”隨後,我的頭便被他用手掌轉過來,溫熱的額頭迎來他的侵襲,額頭貼緊額頭,看著他堅定的目光,我的心也跟著雀躍。

……

草木葳蕤,春慵漸起,忽患上嗜睡的毛病。每日伴著焚月練習心訣,不過半個時辰便會驀然沈睡,原以為是因為心訣無聊所致,焚月都會想著法子推脫讓我多多休息,我拗不過便準備躺一會,沒想到醒來已經是旦日的日上三竿。以為是沒休息好,可一連幾日都是如此,不得不懷疑是自身出了問題。忙於姜奐登基與冊封淺桑之事,便將這件事拋於腦後,沒想到愈發嚴重。整個人都昏昏沈沈的,黑崽守在榻前,寸步不離。塞淵勸他休息,他未答應。夫人也來看過,請了許多名醫都束手無策,在每個大夫都搖頭的時刻,黑崽的心理防線亦在一點點垮掉,緊緊握住我的手,耳旁不時有他的呼喚。

聽得到他的聲音,卻無法回應。窗欞前擺的那株梔子花陷入雕零,原因是失靈而死。在盛春時節,山梔瓣落地終成粉末,最後一瓣落在他的肩上,枯死的木枝一瞬便斷裂,直至消失……

“滄笙……”

“滄笙,滄笙,醒醒!”

強光刺眼,我不得已張開眼,只見眼前喚我之人是柏舟。我虛空懸於生世池中央,深藍的池水沸騰不止,不知其深。

“這裏是生世池?”

我出來了?柏舟點頭,似是一切盡在掌握,“紛青丹的效果已盡,你已經離開碧芩劫了。”

“紛青丹的時效我也是第一次見,短期裏你不宜再服用。”

我久久不能從中跳脫,好長一段時間我才反應過來,問道:“那沅圻呢?”

“他會不會有什麽影響?”

柏舟搖頭,“不知,我看不裏面的景象,但是可以保證的是沅圻殿下性命無憂。”

那便足矣。

我只願他安好。

“滄笙,如今生世池池水暴漲,應是你的神魂不穩所導致的。”

“你在裏面是否恢覆了仙力?”

“你是否使用了仙力?”

他一系列的問題,問得時候神情都很嚴肅,我都一一作答,只見他愁容滿面。

“怪不得你神識不穩,殘留下的仙力會聚集成你的仙影留在你待過的地方沒有目的的游蕩。不過不礙事,只要殿下歷劫成功,仙影便可消失。”

“我先帶你出去,你仙身受到侵蝕,這裏不適合你恢覆靈力,我帶你去太淵養一陣日子……”

“有勞你了,柏舟。”

生世池上,飄走了兩個神仙。池水恢覆之前的平靜,未起一絲波瀾。

太淵仙力充沛,修養了一陣便回了瀛陽宮,青華專門拿著玉漿到瀛陽宮裏看我。

我坐在搖椅上,沒有意識到她的到來,她出聲時將我嚇了一跳。

“怎麽也不告知我一聲,平白無故為你擔心,我是圖什麽?”

言罷,狠狠地捏了捏我的手臂,我嗷嗷出聲後,她才放過。我搶過她手裏的玉漿,挑眉一笑,“給我的?”

“你要是不要把它還我便是!”

說著她就要搶走,我立刻將玉漿的瓷瓶放到身後,解釋道:“要要要,你給的我能不要嗎?”

“青華仙的心意我心領了,玉漿可是好東西,上次可是死乞白賴後你才送我的,如今可是你正兒八經給的,不一樣!”

“所以之前那些傳言是真的,你真的喜歡沅圻殿下?所以之前你是誆騙於我了?”

“你為了他入碧芩劫如今天界上下無人不知,你沈默也沒有用,還不從實招來!”

在青華的嚴厲逼供下,我全盤托出,毫無保留將我對沅圻的愛意傾訴。青華聽得異常認真,她也會隨我的情緒跌宕起伏。

最後評價我是個深情之人。

可我並不覺得自己可以擔得起深情兩字。我所見過的人,他們無不比我愛的深沈、熱烈。

愛而不得的塞淵,歷盡辛酸的淺桑,他們配得起深情。唯獨我,徒留他一人在那,也不知他之後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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