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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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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樣到底算哪門子的助理啊?

棠羽菓放下正在保養的相機鏡頭,頹喪地癱坐在椅子上,看著眼前已經重覆近一個月的相同工作,突然好想嘆氣。

“我也想進叢林、到草原上感受一下自然的景觀,為什麽不讓我去?臭姓勾的!”她苦喪著臉,無意識嚷嚷出聲。

叩、叩——叩!

熟悉的“兩輕一重亡敲門聲,宣示敲門者是誰。

一發現自己剛才還在咒罵的男人,突然來找自己,棠羽菓嚇得馬上從椅子上彈跳起來。

“誰?”最後還多此一舉問了這句話。

站在門外的勾雷尚輕皺眉頭,遲疑了一下,才緩緩揚嗓,“你分辨不出這是誰的敲門聲?”

好理所當然的可恨語氣啊!棠羽菓快步走過去,門一開,立刻看見他銳利的打量視線,把她從頭到尾仔細打量一遍。

“你在看什麽?”知道他來看白天拍照的結果,她讓開,讓他進房來。

“說吧。”勾雷尚走到權充工作桌的地方,快速瀏覽筆電裏的照片,在調整幾張照片前,他擡眼,深深看她一眼。“你是不是做了什麽虧心事?”

“我天天只在這附近活動,能做出什麽驚天動地的虧心事?”她僵了一下,隨即不滿地嘟囔。

怨氣很重喔?看見她可愛的心虛模樣,勾雷尚抿住想往上揚的嘴角,目光犀利望著她,慵懶一問:“你剛剛——”他笑睨著她,故意話到舌尖留半句,見她跟著屏住呼吸,霍地展現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問:“罵了我什麽?”

嚇!棠羽菓猛然倒抽口冷氣。

這房間是不是被裝了竊聽器啊?她不過多嘴問了一句“誰”,他居然也能以此推理出這項結論,而且還、還……被他說中!

天啊——

“你、你在說什麽?”她速速遠離他身邊,拿起相機鏡頭,假裝正要好好保養。“我聽不懂!”

勾雷尚在椅子上坐下,雙手快速在鍵盤上敲擊起來,迅速將照片正確歸類,存檔。

“說不懂,就是懂。”盡管手邊正飛快進行著工作,他依然有辦法以一句不輕不重的話,直接擊中她!

再次被擊沈,棠羽菓發現自己真是多說多錯,最後幹脆不發一語。

勾雷尚飛快完成手邊工作,見她依然背對自己,低頭不曉得在忙些什麽,他輕嘆口氣,站起身,伸手,輕輕握住她於肘,將她轉過來面對自己。

“又什麽事惹你不高興?”他笑著問。

她仰首,看著他,可憐兮兮地要求,“我也想去叢林和草原。”

“這件事沒得商量。”勾雷尚沈下臉,慎重地搖搖頭。

“勾雷尚!”要不是真的悶壞了,她也不會連名帶姓的喊他。“我已經求了快一個月,你不要這麽難商量好不好?”

“兩者都有它的危險性。”他松開手,雙手抱胸,態度堅決。

“我看你都好好的,代表雖然有危險,但其實沒有“你想象中”的嚴重啊。”她幾乎已經算是苦苦哀求了。

“你跟我不一樣。”他毫不松口,表情又更冷。

“大家都是人,哪裏不一樣?”棠羽菓放下相機鏡頭,學他雙手抱胸,憤憤地低喊。

“我是男人,萬一遇到危險,我可以逃。”

“你可以逃,難道我就會傻傻待在原地嗎?”奇怪咧,在他心裏,她是沒有腳的美人魚嗎?她越說心裏越火大。“我也有長腳!”

聽見她被逼急了孩子氣的爭辯,勾雷尚心裏只覺好氣又好笑。

他伸出手,故意弄亂她的頭發,享受被她親密狠瞪的感覺,從頭到尾他沒有絲毫不耐。

“野生動物拍得差不多了,只剩下獅子還沒捕捉到過,等拍完獅子,之後我會把重心放到這附近傳統村落。”他耐著性子勸。

“什麽?!”她驚喊,心情像顆小石子被人一腳踢落萬丈深淵。不——“你的意思是我人到非洲,卻沒有機會進入叢林和草原一窺究竟?”她說得激動,感覺眼眶有熱液在流轉。

她這樣到底算什麽?求了老半天,結果他之後居然說拍得差不多,不去了?

棠羽菓擡起一手,揮開他放在自己頭上的大掌,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麽,或是幹脆把他請出房門,自己好好躲起來痛哭一場。

這不是她想象中的非洲之行!

“剩下這個月,你可以跟我到附近傳統村落走走看看。”他極力想安慰她。

“可是問題不是這個!”她看著他低喊。

“羽菓……”他嘆息。

“沒關系,這次我是你助理,我聽你的。”棠羽菓直勾勾盯著他看,他沒有天真到以為這就是她的結論,冷凝著俊顏,聽她把話說完。“反正我一定會自己再來,到時候我愛進叢林、愛待在草原上多久是我個人的自由!”

“棠羽菓。”勾雷尚連名帶姓叫她。

“幹麽?”

“我有沒有跟你提過,你給我的最初印象是什麽?”

他幹麽忽然天外飛來一筆?她感覺詭異地看他一眼。

“是什麽?”傻傻掉入陷阱。

“還記得那時候我發燒的事嗎?”

她點點頭,表示記得。

那時候他病得很慘,還堅持要把工作百分之百完成……慢著!這家夥好端端的突然提發燒幹麽?

該不會是她瞇細眼睛看向他。

“你居然說我是病毒?”棠羽菓這次是真的當著他的面,雙手握拳,朝他用力吼出來。

她怎麽會這麽可憐?叢林夢碎就算了,還被他說自己是病毒……

“我沒這樣說。”勾雷尚牽起她握成拳頭的小手,移高,放在自己心臟的位置。

“但你在暗示這個可能性更可惡!”她不滿怒斥。

勾雷尚扯唇一笑,他原本不是要說她是病毒,而是她用心照顧自己的事。不過,目前就讓她這樣以為也好,免得已經夠難掌控的她,變得更加難以保護。

“從明天起,你可以跟在我身邊。”他終於恩準。

“包括進入叢林?”棠羽菓驚喜地輕喊。

他點點頭。“但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反正,接下來進叢林或到草原上和野生動物接觸的次數屈指可數。

“你說。”她喜孜孜地問。

只要可以走進她肖想了一個月的叢林,要她答應什麽都可以!

“打消你剛剛腦袋裏的那個念頭。”他開口要求。

“哪個念頭?”她眼神飄向天花板,努力想裝傻帶過。

見狀,勾雷尚伸手,輕輕捏了她鼻子一下。

“反正我一定會自己再來,到時候我愛進叢林多久是我個人的自由。”他一字不漏背給她聽。

“你威脅我?”棠羽菓擡起一手,捂著自己可憐的鼻子,怒問。

這個勾雷尚自從來了非洲後,動不動就摸她頭發、捏她鼻子,他到底知不知道這些動作在男女之間是很暧昧的啊?

“非也,我是讓你自己做選擇。”他單掌隨意搭在她肩上,直接用動作引領她往一房門外移動。

每天拍完照回來,把相機丟給她處理後,他會先回房梳洗整理,然後再過來帶她一起到外面用餐。

連當地人餐廳老板都以為他們是一對,只有她老是露出似懂非懂的模樣,他明白她心裏有察覺也有疑惑,但他現在想先暫時按兵不動。

只有回到臺灣,他才能心無旁鶩的讓她成為他的!

“好!但你要保證不能再把我拋在身後。”棠羽菓想了一下,終於下定決心答應他。

“我從來沒有成功把你拋在身後過,不管是現實,或是在心裏……”替她將房門關好,兩人走向街道時,他突然以不大不小的音量,沈聲傾訴。“如果你想跟,就一起來吧。”

棠羽菓聽著他無奈的語調,第一時間還自責自己是不是提出太過無理的要求,但……

……我從來沒有成功把你拋在身後過,不管是現實,或是在心裏……

腦中自動重覆撥放這句話,讓她心臟瞬間暫停、渾身宛如著火。

他說這句話,是在——告白嗎?

棠羽菓紅著臉,仰首看向他沈著鎮定的右側臉,叮囑自己。

別想太多啊……

在這裏,聽不見城市的喧囂,只有動物聲響和足下響音相互合奏,草原一望無際。

距離回臺灣時間,只剩下一星期!

走在高高的草叢裏,已經來此快兩個月的勾雷尚領頭,棠羽菓居中,紮伊爾殿後。

直到有機會粘在勾雷尚身邊,她才知道,他每次不管是進叢林還是到草原上,紮伊爾幾乎都會一起隨行。

看著眼前行進速度疾速的勾雷尚,她知道他最近有些煩躁,因為他最想拍攝的雄獅總是與他擦肩而過,這讓他減少到傳統村落的行程時間。

對別人來說,可能只會感到沮喪,但對控制欲很強的勾雷尚而言,除了受挫,還有更多對事情失去控制的憤怒情緒。

她擡手,摸摸每次到野外,紮伊爾就會要她放到外套內層胸口處的瑞士刀,想起紮伊爾說的那句話——

萬一出事,瑞士刀說不定可以救自己一命。

大概想得太入神,小心走著的棠羽菓,突然腳步一滑,整個人往後一仰,眼見就要重重摔到——

她狠狠倒抽一口冷氣,閉緊嘴巴,迅速閉上眼睛,打算用全部心力承接預期中的痛!

“羽菓!”走在她前頭的勾雷尚,耳尖聽見她的抽氣聲,迅速回過身,剛好驚見她閉緊雙眼,整個人往後倒去這怵目驚心的一幕。

心臟猛然縮緊!

他出聲一喊,同時敏捷往前跨步,伸出雙手,將她不及自己一半的嬌小身子用力擁進懷裏。

直到感覺她完好如初在他胸前,勾雷尚瞬間被驚嚇而起的慌亂迅速在體內沈殿下來。

接著,取而代之的是熊熊怒焰!

她以為自己在幹麽?走在荒郊野外,腳底下已經有太多危險,快要跌倒也不呼救?萬一摔傷……

他根緊唇線,不願再往下想。

棠羽菓沒有感覺到預期中的疼痛,在聽聞那記警告後,她隨即被困進一堵厚實的胸膛,有力雙臂將她緊緊圈住。

她安全了……

“你以為自己在幹麽?”

含怒的低吼,宛如雷聲,在她耳邊冷冷響起,溫暖的胸膛不見了,有力的臂膀握住她肩膀,將她往後拉開距離。

羽菓睜開眼睛,看見勾雷尚正怒目瞪著自己,旁邊則是紮伊爾滿是擔心的臉。

“我、我沒事。”她小小聲表明,強忍著被他教訓的難堪,她眼眶有一點點熱意在慢慢聚集。

差點跌跤的驚嚇已經夠她受的,好不容易以為自己逃過一劫,卻被他粗聲粗氣再次喚出滿肚子驚懼與不安。

“你沒事?”勾雷尚握著她肩膀的雙掌加重力道,兩簇怒焰在眼底竄燃。“你差點摔得四腳朝天,這樣叫沒事?”

他的嗓音聽起來越平靜,她心底的懼意越發迅速擴散開來。

“只是摔一跤,又沒什麽大不了。”頂多屁股淤青,有好幾天不能安坐在椅子上。棠羽菓為自己抗辯。

在來此之前,她已經做好全身上下會有大小淤青的心理準備,只是滑一跤又沒什麽大不了,他幹麽這麽生氣?

“沒什麽大不了?”他怒極反笑。“所以我拉你一把,是我多事?”

“你到底在氣什麽?”就算他臉上掛著淺笑,但她仍看得出來其實他現在很生氣。“我就是因為不想多麻煩你,才忍住不喊出聲,如果你覺得拉我這一下很麻煩,可以不要管我。”

不管她?勾雷尚冷冷瞪著她。

她說得輕松,但問題是他根本辦、不、到!

“基本上,帶你到野外來這件事,本身就是個大麻煩。”問題不是出在她身上,而是他自己。勾雷尚抿緊唇線,冷冷盯著她,緩緩收回抓著她肩膀的手。

有她在身邊,他總會忍不住想註意她身邊有沒有危險,如果待在他身邊,還讓她發生任何一點意外,他會有多懊悔,她知道嗎?

棠羽菓雙眸圓睜,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明顯被他的話傷到。

“如果你覺得我很麻煩,請假裝我不存在,反正摔一跤又不會死人,從現在開始,你專心做自己的事情,我會照顧自己!”她垂在身側的雙手不自覺握緊,洩漏她此時的難堪與難過。

假裝她不存在?勾雷尚憤怒地抿緊唇線,按捺下想踹樹的沖動。

“你簡直不可理喻!”他從齒縫中迸出這幾個字。

聽見他的指責,棠羽菓臉上短暫出現被什麽東西紮了一下的刺痛表情。

“對,我就是不可理喻,我就是喜歡跌倒,我就是不喜歡向旁人求救,我摔傷我的,你最好別管我!”她壓抑地低吼著,但強看著他的眼眶裏有晶亮的淚水在打轉。

看見她眼底打轉的淚花,他胸口猛烈燃燒的怒火瞬間熄了泰半。

勾雷尚靜靜註視著她,然後不發一語轉過身,再次快步往草叢深處前進。

棠羽菓咬緊牙關,努力跟上他穩健的步伐,同時小心自己腳下的每一步,免得又被他罵得莫名其妙。

他先前對她的溫柔,不過只是一時興起吧:

回臺灣倒數第二個晚上,勾雷尚按照往例,跟紮伊爾一同外出飲酒。

不過,還是有些不同,不管喝得多開心,他都會在晚上十二點前回到兩人投宿的旅館。

棠羽菓總是躺在床上,聽見他回來的足音,才有辦法安心地睡去。

自從那天在草原上發生過一點小爭執後,他們就沒再說過話,想起這點,躺在床上的她不免深深嘆了口氣。

熟悉的腳步聲響起,最後停在房門口,仿佛正在猶豫些什麽。

她的心因他的猶豫,無聲的悄悄繃緊,但什麽事也沒有。

接著,她聽見隔壁房間門被打開又關上的聲音,鋪天蓋地的失落,頓時像烏雲一樣飄到她頭頂正上方。

那個男人認真工作起來根本是個瘋子……

“句大師是個狂人,許多事你要量力而為……”

想起爸爸出國前的叮嚀,棠羽菓心情直線往下掉!

勾雷尚工作起來很專註沒錯,拍回來的照片裏,有一張近距離拍攝豹的照片讓她看了不自覺打了個冷顫,再次證明爸爸眼光很準,他的確是個狂人。

但她並不需要“量力而為”的忠告,基本上,他根本只讓她做些後勤工作,一同外出時連相機也不肯讓她背。

棠羽菓無聲嘆口氣,正勸自己不要多想、趕快睡,下一秒,猛然驚見一只蟑螂朝自己臉部迅速飛過來!

“啊!”她下意識驚叫出聲,隨即從床上彈坐起來,一面往後退去,一面舉手擋在面前,避免蟑螂直接、直接貼到臉上!

天啊——全世界的動物,她最怕的就是蟑螂,特別是會飛的大蟑螂!

誰來救救她?!

“砰!”

光顧著躲蟑螂的棠羽菓,一屁股跌下床,還來不及喊痛,立刻驚見停在枕頭上的蟑螂,似乎正陰冷註視著自己。

她被蟑螂看得頭皮發麻、冷汗直流——

她敢拿命跟人打賭,蟑螂才不只是昆蟲,它一定有聰明的大腦,而且正打算拿出來對付她!

棠羽菓在蟑螂再次攻向自己時,從地上靈活跳起身,死命咬牙忍住想尖叫的欲/望,躲過蟑螂第二波攻擊,膝蓋卻不小心撞倒大桌子前的椅子。

痛啊!

“羽菓,怎麽了?!”房門外,傳來足以鎮定整支軍隊人心的沈穩嗓音。

被他聽到了?

“羽菓,你在裏面嗎?!”沒聽到回應,勾雷尚急急敲門,語氣轉急,“出點聲,發生什麽事了?!”

棠羽菓小心避開飛到墻上,兩條長須動個不停,仿佛正在偵查她的方位、隨時再撲過來的蟑螂。

一退到房門口,她馬上打開房門,見到他關懷的俊顏,棠羽菓馬上哭喪著臉,驚魂未定地報告,“有、有蟑螂!”

聞言,原本神經緊繃、以為有歹人闖進她房間的勾雷尚簡直哭笑不得。

一聽見她房裏有碰撞聲響,顧不得自己剛沐浴出來,穿著寬松浴袍,頭發還濕漉漉貼在頭上,就馬上沖過來敲她房門。

結果——居然是蟑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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