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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回 曾經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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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她是大難不死的聶夢珺。”終要面對這個現實,以及自己曾經不堪回首的過往,慕雲松索性將蘇柒摟緊了些,斟酌著要如何說,這丫頭才好接受些。

“聶家小姐聶夢珺,確是我曾明媒正娶過得妻子,但我與她的婚姻,並不似你想象的那般。

我十六那年,從大同歷練歸來,便驚聞義兄長勝舉家被誅的噩耗,而下此無情命令的不是別人,正是我父王。

我那時瘋了一般與他大鬧,甚至跟我父王動了手,最終卻不了了之,從此以後,我便與我父王勢如水火,關系極度惡劣。

我幾乎是處處與我父王作對,但凡他喜愛的我必嫌棄,但凡他提倡的我必反對,如此鬧到我十八歲那年,有軍中眾將向我父王進言,說我已然成年堪擔大任,可以獨自統兵了。

我聞此言不勝欣喜,這個無情無義的家我早已待得煩悶不已,寧可帶兵去打仗,只要能離開家,離我父王遠遠的就好。

然此時,我母親卻有別的打算,認為我既已成年,就該盡快娶妻成親,好替慕家開枝散葉、綿延後嗣。我幾番對我母親坦言,我志在蕩平北狄、保家衛國,並無成親之意,但我們一家子皆是倔強脾氣,誰也說不服誰。我父母合計到最後給我提出條件,想要統兵去打仗,就必須先成親。

我那時一心只想離開家,迫於無奈便答應了。我父母便將我的婚事從廣寧一路張落到了京城,千挑萬選地定下了聶大學士家的女兒,來問我的意見。

我那時對於成親之事並無半點興趣,只覺世家貴女皆是一副木偶相,娶誰都一般無二。倒是赫連鈺提點我,說以我這般對婚姻不負責任的態度,那聶小姐嫁過來也猶如守活寡,萬一哪天我不慎戰死沙場,人家活寡婦就變成了真寡婦,何其可憐。

我想想也是,八尺男兒不能這般欺負一個弱女子,思來想去便想到個主意,一路快馬加鞭地趕去西京,與那聶家小姐見了一面。

我那時故作個張狂紈絝相,將我的志向打算,以及她即將面臨的生活皆向她和盤托出,本欲令她知難而退,向她父母表示不願嫁給我,只要聶家打了退堂鼓,我父母自然也無話可說。熟料聶小姐她……”

“答應了?”蘇柒在心底暗嘆:你用馬鞭掀起的轎簾,也掀動了人家心底的一潭春水……這就是所謂的,一見鐘情吧。

“我那時想,這既是你自己的選擇,便怨不得我。遂遵從父母的意願,與聶小姐成了親。婚後第三日,我便領兵西征韃靼而去,一走就是三五個月方回。

此後,我亦是不要命地東征西討,一年中倒有大半日子不在家。便是偶有在家的時日,也是尋各種借口宿在軍營裏,甚少與她同住……”

“你不必刻意與我解釋這些。”蘇柒靠在他懷裏,感覺到他因尷尬而緊繃的肌肉,“我……能理解。”

“我與夢珺,便這般貌合神離地過了一年有餘,直至六年前中秋夜宴上,我父王遇刺,毒發身亡。”

慕雲松說至此時,語調低落夾雜著悲憤,蘇柒明知已是許久之前的事,仍忍不住輕撫他手臂,勸慰道:“你節哀。”

“事發突然,我那時只顧追擊刺客,待到空手而歸,父王已是無力回天,我與他……竟沒能見上最後一面,沒能說上最後一句話。

我父王薨逝後,我方憶起這許多年來他對我的關懷教導,越想越覺得悔恨懊惱,覺得自己不能理解父王的一片苦心,處處與他作對,實在是混蛋得很!”

蘇柒想:這便是所謂的“子欲養而親不待”罷,卻也只能柔聲勸道:“誰沒有個年少輕狂的時候?你如今鎮守燕北,庇佑大燕百姓安泰,你父王在天上看著,也會為你驕傲的。”

慕雲松沈默地緩了一陣情緒,方道:“此後不久,回鶻舉兵作亂,犯我大燕西北境,我再度披掛上馬,率軍出征。這是一場難打的仗,我一去便是大半載,方將回鶻韃子趕回西北沙漠,得勝歸來。

熟料,方回到家,又聽說一件噩耗:夢珺她,沒了。

我母親對我說,自打我出征後,夢珺便深思恍惚、憂慮重重,身體也每況愈下。王府替她尋了多少神醫聖手皆醫治不好,都說夢珺乃是心病。

我母親自知我與夢珺並不和睦,便認為夢珺的心病是因我而生,只盼著我能早日打完仗歸來,夢珺自然好轉。熟料幾個月過去,夢珺愈發的疑神疑鬼、不思茶飯,瘦得幾乎脫了形。

後來,前線捷報傳來,我母親欣喜告知夢珺,我不久便要班師歸來,不料夢珺卻忽而扯住我母親衣袖哭告,求放她回京探親去。

彼時夢珺的身體狀況已是極差,天氣又暑熱,我母親覺得她實在不宜遠行,但夢珺魔障了一般,要死要活地求回娘家去,我母親無奈,只得應允,派了許多家丁護衛丫鬟,備了寬闊舒適車輦送她回西京去,盼著她能在娘家將養些時日,得父母兄弟寬慰,漸漸想開些。

我母親千叮嚀萬囑咐地送走了夢珺,豈料這一去便是訣別。

從廣寧回西京,要經過偌大的一片太行山脈,彼時正值雨季,山間暴雨突降,引發山石洪流滾滾而下,竟是瞬間將夢珺一行連人帶車沖下山崖……一行五十餘人,除了兩個身強力壯的侍衛,在滑落山崖的時刻抓住了崖壁上的樹木,險險撿回一條命來,其餘人皆墜落萬丈山崖,無一生還!”

他講至此,蘇柒忍不住掩口低呼一聲:“天吶!”

“兩個劫後餘生的侍衛回到王府,向我母親稟報此事,我母親自是肝腸寸斷,深知夢珺此番在劫難逃,便對外昭告了夢珺的死訊,亦派人向西京聶家報喪。

故而這些年來,我一直以為夢珺已經不在人世了。對於這個昔日的妻子,我心中確有愧疚,但也無可奈何。”

慕雲松說至此,下意識地將蘇柒摟緊了些,沈吟道:“我著實沒想到,有朝一日,夢珺還會再回來。”

蘇柒便順口問道:“若思音真是夢珺,你打算如何?”

她問這話時故作無謂,心裏卻忐忑得直打鼓,熟料身後的男子輕蹭她的額發道:“還能如何?我此生只打算娶你一個,便只好與她和離。”

“和離?”蘇柒倒從未想過這一途,“那她若不願意呢?”

“那便談條件,除了我這個人,什麽都可以給她。”

他這番態度,令蘇柒心裏著實受用,嘴上卻故作頑皮:“你可是位王爺,就不想三妻四妾、齊人之福?”

慕雲松便皺眉道:“有你一個已覺十分麻煩,實在不想再給自己添堵。”

“嘿你……”蘇柒頗不服氣,想想卻無力反駁,只得說正事:“其實,你不必與她和離,因為她根本不是夢珺,她是……”

她附耳低語,慕雲松驀地瞪大了眼,不敢相信道:“當真?”

蘇柒故作傲嬌:“我這般厲害的陰陽先生,還能有錯?”

慕雲松作勢將她打量一番:“那便姑且信你吧!”

二人正說著,便見前面徐凱帶著親衛前來接應。此時已是日暮十分,燒麥虎不停蹄地來回奔跑一日一夜,此時已累得幾乎要癱倒,慕雲松便派人先一步趕回王府報平安,又命徐凱就近找客棧住下歇宿一晚。

當夜,蘇柒本想與慕雲松好好商議如何料理思音之事,但她的王爺相公深覺前些日子委屈了她,想要加倍地好好補償,是以整晚下來蘇柒竟是沒有開口說正事的機會。

翌日本打算清晨上路,然慕雲松憐憫蘇柒整晚激戰乏累,由著她睡到了正午時分方動身。

快至王府時,早有手下人先一步去報信,是以北靖王府正門大開,老王妃帶著慕家眾人皆迎在門口。

這浩大的聲勢讓蘇柒不由縮了縮,低聲對身後的慕雲松道:“我是不是先下來……”

慕雲松反倒將她攬得更緊些:“有我在,怕什麽?”

蘇柒無語:您是王爺自然不怕什麽,可小女子我今後還要在王府混日子不是……待近前,果見老王妃望向她的神情都頗為不善,身旁還立著一個錦衣華服的思音。

慕雲松下馬,伸手將蘇柒抱了下來,攜她手近前向老王妃行禮道:“兒子行事倉促,讓母親擔心了!”

老王妃雖說心中有氣,卻是個識大體的,先向慕雲松問道:“皇帝一行,已離開廣寧?”

慕雲松頷首道:“是,陛下與我見了一面,便起駕回京去了。”

他此語一出,慕家眾兄弟便齊齊舒了口氣,彼此交換個“瘟神終於走了”的目光,唯獨慕家老三慕雲楓目光閃爍了一下,被慕雲松盡收眼底。

他正若有所思,卻聽老王妃道:“蘇丫頭此番也算是劫後餘生,著實不易。”

她方說完,便見身旁的思音移步上前,親切拉起蘇柒的手,滿面關懷道:“妹妹受苦了,可有傷著哪裏?”

蘇柒在心裏翻個白眼:這就端起正室王妃的做派了?你高興得也太早了些……

不等她開口,卻被慕雲松一把拉到身後,冷冷望一眼思音,向老王妃道:“請母親移步,兒子有事向母親稟報。”

“正好,我也有事要跟你說,索性當著全家人的面兒說罷。”老王妃將思音拉到身旁,“六年前,我兒媳夢珺回京省親路上遭遇不測,生死不明。如今老天垂憐,讓夢珺平安歸來,此乃我北靖王府慕家的大喜事。我已祭告先人,恢覆聶夢珺北靖王妃名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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