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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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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萬裏。九點,淩鹿如約來到舊書店。

今天小黑板上寫的是“情侶入內,叉出去!”,一看就是七夕限定。

白天的書店和那晚相比沒什麽變化,唯一不同的是開著一扇通往院子的小木門。沒想到書店後面藏著這麽大一個園子,甚至還有池塘和菜地,簡直是隱居標配。菜地邊上還有石桌石凳,老頭正舉著一張畫仔細端詳。

淩鹿到的時候餘程已經在幹活兒了,此時地上曬滿了書。淩鹿彎下腰去,看見幾本泛黃的小冊子。居然還有《語絲》,上面印著魯迅、林語堂等文學大家的名字。

淩鹿覺得這個刊物有點眼熟,恍然大悟:這不是語文書上提到過的……魯迅辦的散文周刊嗎!頓時驚嘆不已,

“別光顧著看,big brother is watching you。(註1)”餘程笑吟吟地遞過幾本書。淩鹿連忙擡頭,發現老板果然在看他,於是趕緊打了個招呼。老板撅了撅嘴,繼續看他的畫去了。

“老師,你早就來啦?”淩鹿學著他的樣子把書攤在地上,輕輕撫平書頁。

“嗯。今天天氣很好,醒得早。”餘程沐浴在初秋的陽光裏,享受地瞇起眼睛,“整天呆在醫院裏,我也該出來曬曬了。”

淩鹿笑笑,心情也變得輕松愉快。

老板拿出來的都是有些年頭的書。淩鹿一邊曬一邊讚嘆,餘程說這些還不算什麽,真正的寶貝都被老頭藏起來了。

淩鹿想起餘程說過的嚴家藏書庫,不禁向往道:“嚴老師家裏要是曬書一定也很壯觀。”

“別提你嚴老師了。”餘程笑道,“猜猜看,為什麽我今天沒有叫他而是叫你來?”

“唔……他今天有約?”

“他有沒有約我不知道。”餘程望向小老頭的方向,忍著笑意說,“他是跟老板不對付。上次我帶他過來,結果被老板拿雞毛撣子打出去了。”

“啊?”畫面太美,淩鹿忍不住笑出聲。

“那次老板剛入手一套稀缺本,得意洋洋地曬給我看,還不讓碰。我正誇他呢,你嚴老師瞟了一眼就說這有什麽好嘚瑟的,他家也有。”

“然後就被打了?”

“對。”餘程也忍俊不禁,“老頭氣了好久,那之後好幾天都在小黑板上寫‘嚴柯與狗不準入內’。結果好多游客進來問嚴柯是什麽典故,弄得老板更加生氣了,跟我說他買了一箱雞毛撣子,專門用來打嚴柯。”

淩鹿哈哈大笑:“那嚴老師肯定不敢來了。”

“嗯。他也沒空。”餘程若有所思地說。

兩人忙碌了一上午,終於把書曬完了。老頭走過來給他們一人發了一顆糖,說“留下吃飯”,然後一搖一擺地進屋去了。

“老板好可愛啊!”淩鹿拆開糖果,甜得眉眼彎彎。

餘程把自己的糖也給淩鹿,淩鹿更高興了。

兩人在石桌邊休息,老板看了一上午的那副畫還在桌上。淩鹿展開畫卷,發現是一幅水墨畫。畫的是山間幽徑,蜿蜒曲折,掩映在墨竹中。雖則此時陽光明媚,淩鹿卻感到置身於朦朧月色下,一縷涼風穿竹而過。

畫上還有題詞,字寫得飛揚俊逸。淩鹿忍不住念道:“斷虹霽雨,凈秋空,山染修眉新綠。桂影扶疏,誰便道,今夕清輝不足。萬裏青天,姮娥何處,駕此一輪玉。寒光零亂,為誰偏照……(註2)”

後面是兩個很覆雜的字,他不認識,只好停下來。

“淩鹿。”餘程忽然道。

淩鹿詫異地擡頭:“啊?”

餘程笑笑,用手在石桌上寫下“醽醁”,然後說:“這兩個字,讀作‘淩鹿’,是古代的一種酒。《本草綱目》上說,酒,紅曰堤,綠曰醽醁。是一種色澤青綠的酒,也恰好和你重名。”

他頓了頓,吟詠道:“寒光零亂,為誰偏照醽醁。”

淩鹿再次為餘程的學識所驚嘆,同時也為自己的無知感到慚愧。他羞澀地笑笑,繼續念下去,在題詞最後看見了署名。

“七月初六程作”。

七夕是七月初七……那初六不就是昨天嗎?

淩鹿驚異道:“老師,這是你畫的?”

“嗯。”餘程撫過“醽醁”二字,雲淡風輕地微笑道,“昨晚夜色很美,看到青佛手想起你,就想到了這首詞。”

淩鹿的心臟被戳了一下。

他想起了——今晚月色很美。是夏目漱石的告白。

不不不,餘程說的是“夜色”而非“月色”,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但是,受到觸動的心臟卻慌亂起來,弄丟了應有的頻率。

淩鹿不知所措地低下頭。餘程仿佛沒有發現他的異樣,笑著繼續說道:“反正要來看望孤寡老人,就準備了這麽個小禮物。看他的樣子,應該還不嫌棄?”

淩鹿手心握著餘程剛剛給他的那顆糖,小聲說:“老師畫的這麽好,誰收到都會很開心的。”

“過獎了。”餘程謙虛地笑笑,把畫收起來,“你喜歡的話我也送你一幅。”

“真的?”淩鹿驚喜地擡起頭。

“嗯,下午就可以——”餘程忽然想起什麽,惋惜道,“哦今天下午不行,我要去坐堂。”

坐堂一詞,令淩鹿想起了在書上看到過的典故。

醫聖張仲景在任長沙太守期間,正值疫癘流行,許多貧苦百姓慕名前來求醫,張仲景便在後堂或自己家中給人治病。後來由於前來治病者越來越多,使他接應不暇,他幹脆把診所搬到了長沙大堂,公開坐堂應診,首創了名醫坐大堂的先例。後來,人們為了紀念他,便把坐在藥店內治病的醫生通稱為“坐堂醫”(註3)。

淩鹿想象著古人懸壺濟世的場景,忍不住心生向往。

“想去看看嗎?”餘程含笑。

“可以嗎!”淩鹿的表情仿佛被點亮,流露出滿心歡喜。

“當然可以,但是要幫忙幹活兒。”餘程故作狡詐道,“我正缺抄方的學徒呢,沒想到你自己送上門來了。(註4)”

淩鹿高興得好像一只找到面包屑的小麻雀。

老板拎著兩瓶小酒走出來,看見兩人言談正歡,忽然扭頭進屋換了把雞毛撣子,張牙舞爪地把他們趕出來了。

淩鹿一臉懵逼地站在店外:“他這是幹嘛呀?”

餘程思考片刻,露出尷尬的神色:“他可能……誤會了。”

淩鹿詫異地側過臉,無意間看見門口的小黑板:情侶入內,叉出去!

頓時臉紅了。

夜晚,某酒店高層房間。

【此處省略約300字】

不知被C射了幾次,嚴柯兩腿發軟地被抱到床上。

XXL玩弄著他的R頭,柔聲說著情話。嚴柯沒心情享受事後服務,掙脫他的懷抱,搖搖晃晃地去拿衣服裏的藥。

XXL打趣道:“避孕藥?”

嚴柯頭疼欲裂,懶得回答,給他比了個中指。

XXL這才發現他是真的不舒服,伸手把他拉到床邊:“你還在吃止痛片?”

嚴柯就著涼水把藥吞了。藥物起效不會那麽快,他扶著額頭,身體蜷縮起來。

“阿柯,你這樣下去不行。”XXL用被子把他裹起來,皺眉道,“你上班的時候也吃藥?”

“我躲起來吃的,不會被病人看到。你放心好了。”嚴柯不想說話,閉著眼睛縮進被子裏。

半小時後,止痛片起效。嚴柯洗過澡就回家了。

XXL給餘程打了個電話。

“你在哪兒?”

“在散步。怎麽了?”

“嚴柯天天都在吃止痛片,你知道麽?”

“我看過他頭顱CT,沒什麽問題,應該還是偏頭痛。”

“可是他晚上覺也睡不好。”

“他現在用的安眠藥副作用很小,也不容易成癮。我讓他定期來我這兒針灸,失眠已經開始好轉了。”

“……”

餘程都這麽說了,那應該沒什麽大礙。XXL走到落地玻璃前,看著嚴柯射在上面的JY,隨口問道:“你今天做了些什麽?”

餘程道:“上了一天門診。”

“累嗎?”

“還好。”

“想你了。什麽時候有空?”

那邊停頓了一下,然後說:“下周六我值班,你到病房來找我吧。”

值班?病房?餘程可不是會玩辦公室Play的人。

XXL敏銳地察覺到暗示:“你邊上有人?”

“嗯。”

男的女的?

XXL突然感到好奇,嘴裏卻說:“行,那不打擾了。”

“好的,晚安。”

餘程掛了電話,在學生宿舍前停下腳步。

“是病人嗎?”淩鹿好奇地眨眨眼。

餘程笑笑:“嗯,老病人。”

兩人互相道別。淩鹿回到宿舍,舍友難免揶揄。不知怎麽他竟有些心虛,隨口扯謊說去了圖書館,還把老板送給他的書拿出來作證。

躺到床上,他回想起今天的事,莫名地又是一陣悸動。

徹夜難眠。

註1:老大哥在看著你,出自喬治·奧威爾《1984》。

註2:出自黃庭堅《念奴嬌·斷虹霽雨》。

註3:坐堂,摘自百度百科。

註4:抄方,古時學徒跟師會把老師開的方子抄下來學習,現在因為都用電子處方了,老醫生不會打電腦或者忙不過來時會讓學生幫忙錄入電腦處方,也稱為抄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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