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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大結局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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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寧宮裏,陪著皇後聊了些家常,太子府有事等著要處理,寧嘉又被叫走了。

回府的時候,遇上了好像特意在等著她的寧奕。

魏從渝左右看了看,發現這條路上的宮人們都有意無意地從這裏避開了。

是了,寧奕吩咐一聲,自然沒人過來湊熱鬧。

日頭還很高,這條路背靠陰涼處,也不知道他在這裏杵了多久。

他身上的衣裳已經換了,淺灰色的,衣上用暗線繡了華麗的圖案,依舊是一副眉目張揚,目中無人的模樣。

魏從渝嘴角抿著淡淡笑意,目光平和地與他擦肩而過。

寧奕忽然道:“等等。”

魏從渝停下來,回頭道:“三皇子有事?”

寧奕蹙眉看著她,“我與你從前真的不曾見過?”

“三皇子說笑了,臣女回永陵不久,除了宮宴那次,實在無緣得見殿下。”

“可是我明明記得我與你見過不止一次。”

魏從渝道:“那殿下見的一定是別人,也或許夢境與現實弄混了。”

“不可能!”

魏從渝微笑地看著寧奕,並不說話。

寧奕卻覺得她看向自己的目光中似乎帶著些悲憫,他心裏忽然很煩躁,不耐煩地道:“聽說你要嫁給太子了。”

“還有二十二天。”魏從渝道。

寧奕冷哼道:“你倒是記得清楚,嫁給太子,你很高興吧。”

魏從渝點頭,“很開心。”

“我們以前真的不曾見過嗎,比如冷宮,比如……”

“沒有,臣女以前並不認識殿下。”魏從渝道,“若無事,臣女便先退下了。”

寧奕緊盯著她,想說些什麽卻又作罷。

魏從渝轉身頭也不回地一步一步往前走,她聽見寧奕在後面喊了一聲“魏阮”。

她聽見了,但是並沒有回答他,也沒有回頭去看,她是不會回頭的。

……

接下來的日子,魏從渝只管靜靜地等著寧嘉過來娶她就好,府裏也忙,忙著給她準備嫁妝,孟輕媛倒是時常過來陪她說話,魏從渝靜靜地聽她一直說。

太子府不知道在忙些什麽,魏翎接連幾日都是深更半夜才回來,早上天沒亮就出府。

靜下來的時候就容易想很多事,比如上一世,上一世的這個時候,表妹蘇晗夢還留在府裏,而她還沒來得及遇見寧嘉。

這一次提前許多,婚禮也提前了,寧嘉這個時候在做什麽她是不知道的,魏翎也不會和她說這些事,但是因為上一世她對寧奕格外關註。

所以依稀記得,蕭婉之就是在這個時候進的冷宮,具體原因是什麽魏從渝就不知道了。

她問綠衣:“大公子呢,今日在不在府裏?”

綠衣搖搖頭:“天沒亮就見他出去了,公子這幾日好像格外忙。”

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什麽東西壓在心裏,悶得有些喘不過氣。

七月二十八,離大婚還剩十天的時候,魏從渝等來了一個消息。

太子出事了。

消息是從魏軒這裏聽來的,他和沈如筠私下說這個的時候,萬萬沒想到卻被魏從渝聽去了。

怪不得魏翎這幾日總是早出晚歸,甚至有意無意避著她,但是這事瞞著她又有什麽意義呢,魏從渝想不通。

魏翎還在太子府沒回來,魏從渝趕到時,太醫剛收拾藥箱出來,門外有武官把守,攔住魏從渝不讓進府。

他們接皇後的指令,誰都不讓進,魏從渝急得在太子府門前大聲喊魏翎的名字。

寧嘉還睡著沒醒,皇後正在廳裏蹙眉與魏翎說什麽,突然問道:“是不是有人在喊你的名字。”

魏翎側耳仔細聽了聽,好像是自己妹妹的聲音,他道:“臣出去看看。”

出去一看,果然是魏從渝,魏翎驚詫道:“妹妹?你怎麽來了?”

魏從渝急急上前來,道:“哥哥,我想進去看一看太子。”

魏翎攔住她:“不是,你好好的來這裏做什麽?”

魏從渝道:“聽說殿下出事了。”

“胡說,沒有的事。”

魏從渝靜靜地看著他。

其實瞞是瞞不過的,魏從渝既然找到了這裏,那肯定是知道了一些事,魏翎支支吾吾地道:“哎呀,也不是出事,就是殿下有些怪異?”

“我可以進去嗎?”魏從渝直白地問。

這些武官都認識魏翎,若是魏翎帶人進去,自然沒人說什麽,只是魏翎在猶豫。

他在猶豫,魏從渝在等他的回答。

結果……

“懷安,你去哪裏?!”淑德皇後的聲音從魏翎身後傳來。

魏從渝側頭看見寧嘉正急匆匆地往正門這裏來,只是他很有些不對勁,身上的衣裳將將穿好,頭發披散著還沒束起來,他道:“隨風呢?怎麽不見他人?”

隨風是寧嘉八歲之前的侍從,後來寧嘉入國子監讀書,魏翎成為他的伴讀之後,隨風便向皇後請命,入了禦林軍,現任禁軍指揮使,掌管北衙禁兵,所以自然不可能出現在這裏。

淑德皇後道:“攔住太子!”

魏從渝楞住了,魏翎先是一把將魏從渝扯進來,隨後大門轟然關閉,寧嘉走到門前,皺眉看著魏翎,道:“你是誰?本宮為何會在這裏?”

魏翎道:“殿下……”

還不待他說話,寧嘉轉身看向身後的淑德皇後,道:“母後,兒臣還要去國子監上學呢,隨風也不知道去了哪裏,早上也不知道叫醒本宮,若是本宮去得晚了,謝先生又要發脾氣。”

魏從渝:“……”

寧嘉這是……傻了?!

皇後道:“今日不必去國子監,謝先生休假了,懷安留在宮裏練字即可。”

“是嗎?”

“是”

寧嘉聽後便又往回走,神態極其像個還沒完全長大的小孩子,眼睜睜地看著他進去了,淑德皇後喊了人過去好好照顧寧嘉。

然後她擡手壓了壓自己的額頭,有些疲憊地嘆了口氣。

魏翎道:“娘娘不如先去休息一下,臣在這裏看著就好,一定不會讓殿下跑出的。”

淑德皇後擡眼往這邊看了一眼,好像才發現魏從渝也在這裏,她道:“你怎麽也來了?”

“我……”魏從渝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不過淑德皇後看樣子是真累了,所以也並沒有深思,只是道:“先進去吧。”

淑德皇後昨天一夜忙著照顧寧嘉,並沒休息好,此刻魏翎在這裏,可以幫忙看著寧嘉,不讓他出門,所以她現在可以稍稍休息下。

等她走後,魏從渝道:“殿下他到底怎麽了?”

魏翎神色凝重地道:“中毒,被人下毒了,請了太醫診治,醒是醒過來了,但是殿下記憶力出現了問題,皇後這幾日一直留在太子府照顧殿下,他的記憶好像只在八歲之前,再往後誰都不記得了。”

也就是說,寧嘉中毒之後平白無故的丟失了十一年的記憶,現在就只記得八歲以前的事,他從小的侍從隨風他記得清清楚楚,還記得要去國子監上學,但是卻忘記自己已經長大,隨風已經是禁軍指揮使,魏翎才是一直跟在他身邊的人,甚至再過十來日,他就要娶親了。

簡而言之,寧嘉就是,變傻了。

魏從渝道:“找到下毒的人沒有,他在宮裏,誰有這樣的膽子啊?名正言順的太子,被人下毒謀害,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寧修遠子嗣不多,又沒有公主,宮裏就三位皇子,太子是皇後所出,理所應當是為儲君,況且先皇在位之時,極其寵愛寧嘉,而且還明明白白地下了懿旨,儲君之位,非寧嘉不可。

那自然就沒其他兩位皇子什麽事了,但是寧奕不一樣,他的母妃是蕭婉之,蕭婉之背後靠著蕭乾,蕭乾是朝中一品大臣,身邊追隨者眾多,況且蕭婉之又極得寧修遠的信任。

魏從渝道:“會不會是蕭貴妃?”

魏翎神色莫名地看向魏從渝,道:“你怎麽會這麽說?”

其實仔細想想也就蕭婉之可能性最大,但她平時隱藏得極好,淑德皇後都爭不過她,就是懷疑她,寧修遠不信,那也沒辦法。

魏從渝只是個府裏不谙世事的千金小姐,朝中的事向來不會經她的耳,她本來也不知道這些,只是誰能想到她是重新活過一次的人呢?

現在是夏天,她與寧嘉上一世的相遇是在這一年的秋天,而那個時候寧嘉很正常,她認識寧嘉到要準備嫁給寧嘉的時候,剛巧,蕭婉之進了冷宮。

所以,魏從渝現在直白而又清楚的知道一個事實,寧嘉會好起來的,但是他現在還得傻一陣子。

魏從渝道:“我瞎猜的,皇後現在定是派人在查這個事,哥哥,信我的,只查蕭貴妃就行。”

既然寧嘉只記得八歲之前的人和事,那自然連魏從渝他也忘了個一幹二凈,真是……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好不容易等到寧嘉愛上自己,結果還沒來得及開心就又被遺忘掉,想想還真是,有些難過啊。

也極恨。

等一個機會吧,等蕭婉之進了冷宮,定讓她爬不出來。

現在只能等,她不過一個將軍的女兒,她能做什麽呢,誰又能信她的話,但是事情水落石出,她再推波助瀾下還是可以的。

雖說落井下石頗為不光明,但是,總得有個人要開這個頭,若是這次遂了蕭婉之的願,那她還不得翻了天。

寧嘉小時候是跟著淑德皇後住在坤寧宮,太子府是他十五歲的時候獨自住進來的,離皇宮極近。

那麽,現在的問題是,寧嘉怎麽適應太子府的格局。

淑德皇後一直不讓他出府,就以寧嘉現在的智力,出去文武百官得郁悶死。

更何況,此時的寧嘉還兼任著監國一職,這要讓他們發現,自己尊崇的太子殿下突然變成了個大傻瓜,那他媽的就有點……尷尬了。

所以,沒有差,只有更差,太子被人下毒,此事還不能伸張,還得私下裏找證據。

也不知道文清皇帝寧修遠知不知情。

魏從渝道:“我想去看看殿下。”

魏翎道:“去了他也不認識你。”

“……”好吧,那我再等等。

結果沒多久,寧嘉又跑出來了,身後的侍從不敢真去動手攔他,只好指望著守在門口的魏翎。

寧嘉面無表情,邊走邊道:“本宮從未來過此地,這是哪裏,本宮要回去,父皇母後呢?”

侍從道:“殿下,這就是您的居所。”

“胡說。”

眼見著走到門口了,魏翎直接負手攔在門後,道:“殿下請回。”

“你又是誰?”寧嘉皺眉道。

“……”他已經說了很多遍,是太子的侍從。

“殿下的隨身侍從。”

寧嘉明顯不信,道:“本宮的侍從只有隨風一個,隨風人呢?”

就是現在真把隨風叫來,寧嘉還是不認識,因為隨風長大之後,臉型自然與小時候有些不同。

魏從渝捂臉,天吶,怎麽會變成這樣。

可能是動作太明顯,寧嘉顯然註意到她,自言自語道:“今日到底怎麽了,本宮到底在個什麽地方,這麽多生面孔。”

魏從渝放下手,直接道:“殿下,我是你娘子。”

“噗……”魏翎沒忍住,噴了。

寧嘉先是一楞,道:“放肆。”這一聲放肆說地一點氣勢也無。

他道:“你簡直是……”像是找不到形容詞了,只好道,“你別胡說,本宮還是個孩子。”

“既是個孩子,哪裏來得你這麽大的新娘。”

魏從渝眨眨眼,道:“殿下果真不記得我了嗎?”

寧嘉道:“誰要記得你,本宮從來都不曾見過你。”

魏從渝垮下肩膀,有點喪氣地道:“好吧。”

本來以為魏從渝就要因此而大受打擊,誰知,她嘆氣之後,隨即又仰起頭,面上一派明媚笑意,只當剛剛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她道:“那,就當我們今日第一次見面啦,殿下。”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寧嘉噎住了,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於是只能拂袖離去。

魏從渝看著他毫不猶豫轉身就走的背影,差點就跟上去一起走了,卻被魏翎拉住,道:“你去做什麽?”

魏從渝道:“啊?哦,忘了他已經不記得我了,情不自禁就跟著一起走了。”

魏翎道:“行了行了,回去吧,也不知道這事什麽時候完。”

“很快就會完。”魏從渝道。

魏翎挑眉看向妹妹,道:“你又知道?”

魏從渝道:“且看吧。”

皇宮,太子府,將軍府,偏殿,這四個地方,魏從渝最為熟悉,她生命的最後幾年,這幾個地方轉的最為頻繁。

不知道小時候的寧嘉是什麽樣子的,淑德皇後讓他去練字,想必侍從會帶他去書房,魏從渝便獨自一人去了書房。

進府之後就好說,沒人攔她,沒一會兒就到了書房,書房門沒關,之前跟在寧嘉身後的那個侍從站在門口等著,寧嘉一人在裏面寫字。

正襟危坐,面前擺著筆墨紙硯,寫字握筆的姿勢也極其像小孩子。

魏從渝敲了敲並沒有關上的書房門,寧嘉練字被打斷,擡眼往門口看了一眼,手中的筆並沒有放下,看著魏從渝便道:“你怎麽又來了?”

魏從渝道:“因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我只能來找你了,她們都不和我玩。”

寧嘉道:“你騙人,你剛剛還說你是我,是我……”

魏從渝道:“隨便吧,反正我是不會傷害殿下的,只是現在,我無處可去,所以殿下能幫幫我麽?”

還不等寧嘉回答,魏從渝又道:“我可以陪殿下練字,我的字寫得可好了。”

寧嘉可能從沒見過這麽不自謙的人,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見她一直站在門口不走,寧嘉別無他法,只好道:“那……那你過來試試吧。”

“好的。”

說實話,魏從渝的字是真的好,下筆有力,筆走龍蛇,和一旁寧嘉寫的字比起來實在要淩厲許多。

但寧嘉的字本不是這樣,魏從渝見過寧嘉寫字,行雲流水一般好看,只是現在,只能說心理年紀太小,寫字飄飄柔柔,沒那個力度。

淑德皇後在休息,魏從渝不便打擾,便在這裏陪著寧嘉一起練字。

本來淑德皇後還愁寧嘉在太子府待不住,此時看到寧嘉和魏從渝在一起練字看書,倒是頗為滿意,趁此機會,她便去了皇宮。

臨走前,吩咐魏翎,一定要把寧嘉留在太子府,不能讓他出去,不能讓別人發現太子不對勁。

魏翎點頭應:“是”。

太子府裏面一應俱全,什麽時辰該吃飯,什麽時辰該睡覺全都安排的妥妥當當。

魏從渝不了解小時候寧嘉,她遇到寧嘉的時候人都已經長大了,所以就當是陪他一起長大,聽聽他小時候的故事吧。

寧嘉一開始,對魏從渝是全程的面無表情,話都不想與她多說,後來練了一上午的字,兩人就慢慢熟絡起來。

雖然他現在還沒搞明白自己在哪裏,但是沒關系,魏從渝清楚,太子府的花草樹木亭臺樓閣,她都清楚,因為她上一世和寧嘉一起,在這裏住了兩年,兩年後,太子府被抄。

此時是夏日,烈日炎炎,丫鬟端了梅子湯送上來,魏從渝謝過之後,遞了一碗給寧嘉。

白皙如玉的瓷碗,盛著淡紅的梅子湯,湯裏還浮著點點碎冰,好看又沁人心脾,就覺得只是看著都能降下不少燥熱。

不過寧嘉好像並不喜歡喝這個,兩碗全都推給了魏從渝。

吃飯的時候,魏從渝也發現了,寧嘉其實和她小時候一樣,挑食,特別挑,且,不愛吃甜食。

這讓魏從渝想起,上一世,因為她喜歡甜食,所以每次吃飯,寧嘉都隨她的口味,吩咐廚房做菜記得放糖,就是熬最普通的白米粥,裏面也必須放糖,因為魏從渝喜歡呀。

太子府庭院裏種了一排的合歡樹,現在正是合歡樹的花期,淡粉如羽的花瓣,細小濃密的樹葉,隨著微風,輕輕地搖擺著。

寧嘉中午會休息,有侍從會帶他去休息的,魏從渝休不休息都無所謂,想著如果寧嘉要休息,那她就去門口陪魏翎說說話,免得守門無聊。

可是寧嘉卻不願意去休息,他不願意休息,也不願意魏從渝去和別人說話。

魏從渝只好跟在他身旁,其實這樣也好,最起碼沒有一開始的排斥了。

“你叫什麽名字呢?”寧嘉問。

魏從渝道:“魏阮。”

寧嘉點頭道:“很好聽。”

“嗯……謝謝。”

“我叫寧嘉。”

魏從渝答:“我知道呀。”

寧嘉道:“我是皇子。”

“我也知道呀。”

“我願意和你做朋友。”

魏從渝一怔,朝寧嘉伸出手,笑道:“榮幸。”

……

後來的幾天,淑德皇後一直沒來太子府,魏從渝知道,她自然是在查太子的這件事,其實瞞不了多久,宮裏勢頭最盛的就是蕭婉之了,文武百官勢頭最盛就是蕭乾了,後宮朝堂全被她一家人給占了,估計寧修遠現在有點無能為力了。

不知道他後不後悔卸了魏軒的職,不過幸好,此時魏軒留在永陵,不然,只怕蕭婉之連毒都可以不用下,蕭乾直接攛掇著朝臣把寧修遠給推翻了。

禁軍指揮使曾經是太子的侍從,守著皇城就好,魏軒已經進了宮可隨時護著文清皇帝不至於真被人篡了位。

反正這幾天,宮裏肯定是亂的很。

不是大亂,事情結束後,推幾個人罪魁禍首入獄就完了。

入獄之後,魏從渝再提醒寧嘉斬草除根即可,免得像上一世那樣,春風一吹,野草瘋長,那到時候倒黴的可就是自己了。

而在這幾天裏,魏從渝和寧嘉越來越熟,甚至夜裏睡覺,寧嘉都要魏從渝守在屋裏同他一起睡。

當然不是同床共枕,因為寧嘉怕黑,夜裏的燈便一直亮到天明,魏從渝發現寧嘉一直帶著那個荷包,裏面包有平安符的那個荷包。

看樣子,寧嘉是很重視這個荷包的,魏從渝問他:“殿下很喜歡這個荷包嗎?”

寧嘉回答:“很喜歡。”

魏從渝又問道:“那殿下記得是誰送你的嗎?”

寧嘉仔細想了想,又看了看手裏的荷包,道:“這是別人送的嗎,我不記得了,只是總覺得很重要,不能弄丟了。”

魏從渝笑了笑,道:“殿下休息吧。”

屋內的燈還是沒滅,寧嘉從小被人伺候著長大,自然是睡床啊,魏從渝不挑,她就在屏風後的羅漢床上打瞌睡。

夜裏比白日要涼爽許多,魏從渝無意識縮了縮身子,清冷透亮的月光從窗格裏照進來,灑了一地的銀白,燈火冉冉,一切都很安靜。

夜深人靜的時候,以前忘掉的,或是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很容易在夢裏浮現。

寧嘉從夢裏驚醒的時候,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側頭便看見窗格裏透進來的的點點月光,然後他捂著心口靜靜地將氣息平穩下來。

他做了個夢,夢見太子府被抄,夢見他深愛的姑娘嫁給他兩年,心卻在別人身上放了兩年,又夢見自己入了獄,一杯鳩酒獨身赴了黃泉,夢見他的三弟做了皇帝,還夢見他曾經真真切切喜歡的那個姑娘,被一場大火燒死。

然後他就驚醒了,後怕地用手捂住心口,他夢中的那個姑娘,他喚她“阿阮。”

“你叫什麽名字呢?”

“魏阮。”

“殿下,我是你娘子呀。”

“啊,那,那就當我們今日第一次見面吧,殿下。”

……

寧嘉起身,從床上下來,繞過了屏風,他看見魏阮縮著身子側躺在羅漢床上,此時睡得正熟,於是他走過去,將她攔腰抱起來,再繞回屏風後,輕輕地將魏阮放在自己的床上。

拉過一旁的錦被,輕輕地蓋在他身上,然後俯身親了親魏阮的唇角,給她捋了下蹭亂的細發,小心而又輕柔地道:“阿阮,你是真的喜歡我嗎?”

月光靜靜,燭火冉冉,但是沒人回答他這句話。

第六天,魏從渝醒來發現自己竟然睡在寧嘉的床上,這就有點奇怪了,難不成是寧嘉抱她過來的?

算了,不重要。

其實,想也想的到,除了寧嘉還能有誰,別人又進不了這屋。

早上一起吃過飯後,兩人又一起去練字,寧嘉練字,魏從渝就在書房裏翻別的書看,她也不是真想看書,主要是天天練字,她有點不想練了,便隨意找了本書翻著看,實際上卻是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寧嘉今日倒是不吵著去國子監了,也不擔心國子監的謝先生生氣了,他就默默練字,一句話也不說。

太醫就六天前來過一次,從太醫院裏抓了藥,送到太子府,丫鬟收過藥之後每天都熬給寧嘉喝。

難得的是,寧嘉竟然不排斥,端了藥直接一口悶,眼都不眨一下,魏從渝看得目瞪口呆,要知道這些藥可真是苦得人發暈。

就是倒進池子裏,估計得毒死一片魚。

今日照例喝藥,寧嘉突然不肯喝了,魏從渝也不知道什麽原因,只能在一旁勸他,不喝不行啊,智力得恢覆呀。

魏從渝道:“要不我和殿下一起喝吧,我們一人一口。”

寧嘉搖頭:“不想喝。”

“別啊,殿下,喝了這個會變聰明的。”

“不喝。”

“我先給你吹吹,等冷下來之後就像昨天那樣,一口悶。”

“我不喝,你也別喝,倒了吧。”

“等你喝完給你送個小禮物哇。”魏從渝道。

須臾,寧嘉突然擡頭看向魏從渝,道:“問你個問題。”

“那行,問完了就要把藥喝了。”

“嗯”寧嘉道,“你說你是我娘子,是真的嗎?”

“啊?”魏從渝一怔,“哈哈……哈哈……這個。”

有點難回答,畢竟寧嘉現在的心智還是個小孩子,若回答是的話,總感覺有點不太對勁。

她只好道:“未來的……未來的,不是現在,哈哈……”

沈默半晌,寧嘉又道:“你喜歡我?”

“喜歡啊。”魏從渝回答地不假思索。

“真的嗎?”

“我發誓,千真萬確。”

“好”於是,寧嘉從魏從渝手中接過那碗藥,仰頭,一飲而盡。

這麽幹脆利落,讓魏從渝覺得,哪怕自己給他一碗毒/藥,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喝下去。

唉……

魏從渝從袖子裏摸出了幾顆糖,道:“雖然知道你不喜歡吃這個,但是剛剛受了苦,所以需要甜甜的糖果來補償下。試試?”

寧嘉彎唇一笑,從魏從渝手裏接過糖果,剝開外面一層糖紙,將一顆四四方方的小糖果放進了嘴裏。

他道:“很甜,桂花味的。”

然後寧嘉又剝了一顆糖,遞到魏從渝的唇邊,道:“你也吃一個吧,知道你很喜歡吃這個,總覺得以前也吃過。”

魏從渝順著寧嘉的手將那顆糖含進嘴裏,雙眼都快彎成了月牙兒,她道:“嗯,桂花味的。”

“你怕火嗎?”寧奕忽然問道。

魏從渝一擺手道:“為什麽要怕火,我才不怕。”

那要看多大的火了,像上一世燒死她的那場大火,她就怕,因為被火燒,真的真的太疼了呀。

想想就渾身打哆嗦。

寧嘉走到她面前來站定,他比魏從渝要高許多,整個人站在她面前,很有些壓迫感,魏從渝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寧嘉忽然伸手,攬住她的腰,將她往前帶了一步,這一步,剛好近距離靠在寧嘉的胸前。

隔著一層衣料,幾乎能聽到他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到底是自己的,還是寧嘉的,分不清楚了。

魏從渝道:“你……沒事吧,好了?”

寧嘉微微俯身,將下巴擱在她的肩頭,另一只手撫著她背後的長發,低沈的笑意在她耳邊響起。

魏從渝聽見他說:“那便……成親吧。”

“……”

雖然很不該打破這氣氛,但是魏從渝還是要問:“你這是想起來了一些事,還是先前那幾天都是裝的呀。”

“猜”

“裝的。”

“……”

果然,魏從渝正欲開口,聽見寧嘉又道:“不過有人下/毒謀害是真的。”

魏從渝道:“蕭婉之?”

“對,不過沒毒死我,毒死了宮裏的一只流浪貓。”

魏從渝伸手回抱住寧嘉,輕聲道:“殿下想好怎麽做了嗎?”

“嗯。”頓了頓,寧嘉又道:“寧奕……可能會受到牽連。”

“殿下想說什麽呢?”

“你是不是喜歡過他?”

寧嘉能清晰的感覺到魏從渝在他懷裏僵了一下,但隨即又放松下來,聽見她道:“不喜歡。”

她往後退了一步,看著寧嘉,認真道:“不喜歡他,我只認殿下一個人。”

寧嘉笑起來,揉揉她的頭,道:“知道啦,我也只愛你一個人。”

魏從渝看見桌案上寧嘉寫的字,他寫了兩個名字,“蕭婉之,蕭乾。”

……

第八天,太子府周圍的武官都撤了下去,太子要進宮處理一些事,魏翎也可以回府休息去了,他回去的時候把魏從渝也拉回去了。

再後來,就聽說,蕭婉之進了天牢,蕭婉之在天牢自殺了。

誰知道是自殺的還是下了旨意被處死的呢,都不重要,只要不會再興風作浪就行。

至此,在後宮受寵十幾年的蕭貴妃,她的路算是走到盡頭了。

蕭乾還沒來得及撈人,就被判了流放之刑,丞相府被抄,士兵們從密室裏搜出不少的金銀珠寶,這些都是蕭乾受賄的證據。

本來蕭婉之毒害皇子這事算是謀逆,必須得誅個九族,但因為蕭乾在朝中勢力還挺廣的,許多大臣聯名啟奏文清皇帝開恩,說什麽為臣幾十載,沒功勞也有苦勞,這樣未免太讓臣子寒心了,更何況太子現在不是好好的嘛。

於是誅九族就免了,蕭乾被判了個流放。

但是,流放途中會不會出事那就不好說了。

如果要斬草除根,寧嘉自然知道該怎麽做。

寧奕是皇子,寧修遠原本子嗣就不多,真要下旨殺自己的孩子,他總有些難下手,畢竟從小長在自己身側。

他不願,但也不能明目張膽的包庇,盡管寧奕對此事毫不知情,但是沒辦法,犯了錯就該受點懲罰的,不然別人會怎麽想呢,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今天你包庇,明天我包庇,那不是亂了套嗎?

淑德皇後看不過去,最後幫文清皇帝做了決定,提前給寧奕賜了封地,讓他早早地遷出皇城三千裏以外的貧瘠之地去。

她算是留了情的,不然她還能怎麽做呢,寧修遠舍不得,她若一心要把寧奕弄死,最後還不是帝後不合,旁人得利?

大婚。

宮裏那些糟心事塵埃落定之後,緊接著便到了太子的大婚之日。

原本定的八月初八,因為中途有些事就給多耽擱了幾天,推遲到了八月十八。

八月十八,宜嫁娶,利遠行,是個好日子。

說起來,這算是魏從渝第二次成婚了,嫁的是同一個人,但心境與上一世很不相同。

上一世因為有點不願意,所以無所謂,也沒什麽開心不開心,聖旨下了,遵旨便是。

但這次不同,這次她是滿懷期待地嫁給寧嘉,府裏熱熱鬧鬧的,所有人都在忙,魏從渝坐在屋子裏,對著梳妝臺,對著鏡子。

鏡子裏的少女眉目清秀,眉宇間帶著點英氣,雙眸明亮,額間畫了朱紅的花佃,朱唇微抿,身上的大紅嫁衣已經穿好了,再就是帶上鳳冠,遮上紅蓋頭,等著新郎入門,將手交給他,便可以出府了。

嫁衣是前幾天寧嘉親自送過來的,花團錦簇的嫁衣,雙袖上用金線繡了兩只鳳凰,腰封用紅絲線繡了一朵並蒂蓮,逶迤拖地三尺的尾裙,裙上繡了百子百福花樣,邊緣滾金絲,鑲紅珊瑚,走起路來,盈盈俏俏。

上次要魏從渝八字帖的喜婆也在,今日穿得更為喜慶,魏從渝的妝就是她給畫的,很細致,除了話有點多,其餘的都好。

不過做喜婆的人應該話都比較多吧,畢竟是一件極為高興的事,所以說的話才多呀。

魏從渝等在屋子裏,沈如筠過來看她,陪她說了些話。

她握著魏從渝的手,慢慢地道:“你想好了要嫁給太子,阿娘也不反對了,只要他待你好。但阿娘總擔心,他是太子,他以後要做皇帝,他的後宮能穩穩當當地做到只有你一個人嗎?若是……若是受了委屈,那就回來吧,不用忍,不用爭風吃醋,不用嫉妒,如果一個男人心不在你這裏了,那麽為他做這些事是沒有用的,不如回來,阿娘和你父親,一定站在你這邊。”

魏從渝回握住沈如筠的手,道:“不會的,阿娘,我相信他,他不會讓我受委屈的,更何況,阿娘也知道我的性子啊,誰還能讓我吃了虧呀。”

聊了一會兒,沈如筠去外面看嫁妝了,綠衣進來給魏從渝送了一封信。

問是誰送的,綠衣只道是一個小孩子送來的。

莫名其妙,魏從渝打開信封,一字一句看完了裏面的字,然後嘆了口氣,將那封信給燒掉了。

綠衣沒問,魏從渝便也沒說。

那封信是寧奕寫的,是一些祝福她的話,還有一些關於前世的只言片語,不知道他怎麽會有這些記憶,興許是夢裏夢到了,也興許是別的什麽原因,總之,都過去了,也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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