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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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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從渝轉身朝宮門外走去,走了幾步,踏上了臺階之後,寧嘉忽然在她身後開口,聲音輕緩且溫和,他道:“請等一下。”

嗯?

魏從渝楞住,回頭往後看了一眼,寧嘉與她隔著幾步的距離,明明一點都不遠,可魏從渝卻總覺著,她和寧嘉之間似乎隔著千山萬水。

其實何止千山萬水,他們之間的路,根本就走不通。

若真是千山萬水,魏從渝還有辦法去搏一搏的,她可以跨千山,可以淌萬水,可她怕就怕在,等她不顧一切來到他面前的時候,還未來得及與他說上一句話的時候……

他卻嫌她滿身塵埃。

以前寧奕就是這樣的。

沒人教魏從渝如何去喜歡一個人,也沒人告訴她愛情是什麽樣的。

她看自己的父母恩愛,她就覺得全天下的夫妻都該是這樣的,她根本就沒受過苦。

她唯一覺得苦的地方,是在三皇子寧奕那裏受到的。

寧奕在宮中受盡寵愛,性格比另外兩位皇子要張揚地多,再加上樣貌好,不知迷了多少千金小姐們的眼。

豆蔻年華,芳心暗許,才子佳人,良緣永締聽起來就該是一段十分美滿的姻緣。

只可惜,魏從渝只占了前兩條。

大概每個小姑娘在還未長大之前,都會喜歡上一個愛笑的小公子。

小公子身份高貴,嘴角掛著頑劣的笑,一笑起來,滿天星光皆散落與他眼中。

魏從渝也不例外,但她又與別的姑娘有些不同,她見到寧奕的第一眼,不是被他的笑羞紅了臉,而是直接上前搭話。

說什麽,“你就是三皇子啊,長得可真好看,像個姑娘家。”

可是這個“長得像姑娘家”的三皇子,卻是百般看不上魏從渝。

他竟然喜歡魏從渝的表妹。

這就讓人有點難受了,魏從渝與表妹蘇晗夢向來不合,可是表妹確實要比她多才多藝些,魏從渝比不上她。

但她不認,只因為一個寧奕,魏從渝從此開始日夜苦練琴棋書畫。

既然你喜歡這樣的人,那我就變成這樣的人讓你喜歡。

她從前那麽驕傲,受盡萬千寵愛,可為了一個寧奕,她都快忘了自己姓甚名誰。

一直到了後來,魏從渝才終於明白,原來這個世界上,也有夫妻不恩愛,比如皇帝和他的妃子,也還有一個事實就是:不是你喜歡一個人,那個人就一定要喜歡你的。

你喜歡他,你自然覺得他什麽都好,可他若是不喜歡你,那麽你的一切便都是不好的,性格,樣貌,家世,都可以成為他拒絕你的理由。

可惜就可惜在,魏從渝明白得太晚了,等她終於醒悟過來的時候,她想去彌補一些因她一意孤行而犯下的過錯時,那些人都已經離她遠去了。

在乎她的人,一個又一個地從她身邊離開。

她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再也沒有人對她道:“阮阮,禦花園的花開了,本宮帶你去看看?”

也再聽不到哥哥對她說:“妹妹,等過年的時候,哥哥陪你去放煙花。”

她之所以覺得苦,是因為寧奕給她希望,卻又讓她次次失望。

幸得老天垂憐,給了她一次重新彌補自己過錯的機會。

可魏從渝到底不是當年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了,她確實愧對太子寧嘉,她說的惟願護他安好也是真的,只是她現在說的話,沒人信。

她又不敢去直白地和寧嘉說,蕭婉之要害他,寧奕有篡位的心思。

她只能隱蔽地提醒寧嘉,讓他小心一點蕭婉之和寧奕二人。

寧嘉不是從前那個對她一眼動心的寧嘉,這讓魏從渝心中難過不少,若是他往後也不喜歡自己,那麽今日自己所說的一些話,就是寧嘉日後排斥自己的理由。

魏從渝閉了閉眼,深吸口氣,她想通了,總歸是她欠著寧嘉的,就是一條路走到黑,她也要去試試。

興許,寧嘉就是和寧奕不一樣呢?

也或許,此路不通,但還有別的路可走呢?

再不濟,若是寧嘉日後喜歡上了別家的姑娘,她可能會難過一些時日,但她會給他送上祝福的。

反正自己毛病頗多,總不能阻止他喜歡比自己好千倍萬倍的姑娘吧。

寧嘉值得世間一切美好。

他是太子,他本就該活的熱烈而又燦爛,日後他要做皇帝,那也是受萬人敬仰的皇帝,他不該在最好的年紀裏,因為一些居心叵測的陰謀,而就此雕零。

這其實就是魏從渝存在的意義。

“殿下?”魏從渝站在臺階上,回頭正好與寧嘉的視線對上。

寧嘉彎唇笑道:“嗯,也沒別的事,就是想提醒你,把頭發弄一下,快散開了。”

魏從渝剛剛是一路跑過來的,根本沒註意到這些,這會寧嘉一說頭發都要散了,她趕緊去撫自己的頭發。

這可是十分失禮的一種儀態,還是在寧嘉面前,她覺得很尷尬,兩邊臉頰上也悄然泛起了嫣紅。

可她越心急,越想弄好,偏偏頭發和手卻不聽使喚,怎麽弄也弄不好。

發髻是秋雲給她梳的,頭上也沒什麽大的頭飾,只一根梅花流蘇簪子,簪子都松了,她以為這簪子戴在頭上純屬擺設,幹脆就把簪子抽了下來。

結果一發不可收拾,滿頭青絲隨著簪子的抽離而散開,青絲如瀑,落了滿肩。

魏從渝懵了。

她看見不遠處寧奕忽而朝她勾唇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懷好意地笑,可她現在沒空去在意這些。

她從來沒有這麽難堪的時候,她明明想給寧嘉留一個好的印象,可不知為何,在寧嘉面前,她總是頻頻出錯。

魏從渝再也待不下去了,想轉身直接跑了,只要看不到就好了,她需要靜一靜。

可她還是慢了一步,在她擡腳欲跨出宮門的那一瞬,有人追上來拉住了她的手腕,隔著一層衣裳,並沒有直接碰到她的手。

她側頭看過去,是太子寧嘉,她又趕緊把頭低下。

魏從渝低著頭,有些委屈,她道:“不好意思。”

寧嘉笑道:“為什麽不好意思。”

魏從渝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要這樣的,可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這樣了。”

話說的拗口,且語無倫次。

寧嘉輕聲安慰她道:“沒關系,沒人怪罪你,你也沒有做錯什麽,不需要道歉。”

寧嘉的聲音很溫和,這讓魏從渝聽著,鼻子一酸,眼眶就紅了,眼淚也忍不住要往下掉。

她本就委屈著,哪裏受得了一點安慰。

偏偏又是她最在意的一個人。

寧嘉原本還沒註意到魏從渝在哭,他在想怎麽把魏從渝的頭發弄好,這樣散著發出去並不太好。

等他低頭想詢問一下魏從渝,可不可以碰她的頭發時,這才發現,在他跟前低著頭的小姑娘,眼淚正不停地往下掉。

寧嘉自己也只有很小的時候才哭過,長大之後,瑣事加身,哭也沒用,該做的事一樣也少不了,到後來,他都忘了,原來人是會哭的。

可你讓他去安慰一個正在哭泣中的小姑娘,他可不會,但又不能讓她一直哭下去。

所以寧嘉直接道:“本宮上次見你,你也在哭,這次又哭了,難不成魏姑娘真是水做的?”

他說完,將自己的帶在身上的一方錦帕遞給魏從渝,繼續道:“把眼淚擦一下。”

魏從渝沒接,其實這時候她的情緒好了很多,她道:“多謝殿下關心,但這個不能接,不然壞了殿下名聲就不好了。”

寧嘉搖頭,道:“沒事,拿著吧,這上面沒有宮裏的印記。”

魏從渝也搖頭,堅定道:“不能接,臣女自己有。”

結果她還真從身上搜刮出一方錦帕出來了,捏著帕子一角小心地拭了拭自己不受控制的眼淚。

寧嘉見狀,只好收回自己的錦帕,他道:“你這樣散著頭發出去不好,你自己會弄嗎?”

問了也白問,魏從渝自己要是會弄,她頭發就不會散了。

於是她搖頭,然後道:“殿下,沒關系的,臣女的哥哥在前面等著,這條路剛過來時,也沒見著人,臣女跑過去就好了,不會有人看到的。”

寧嘉想了想,還是問道:“介意本宮動你的頭發嗎?”

魏從渝捏著錦帕的手突然握緊,她道:“自然不介意。”

然後她就眼睜睜看著寧嘉過來幫她挽頭發,從她手中接過簪子之後,往她頭上戴去。

因為隔的近,魏從渝的臉又紅了。

等寧嘉給她弄好頭發,見她臉紅得不像樣子,這才退後一步,輕聲道:“好了,快回去吧,下次如果再見的話,可別這麽莽撞了,也不要見了本宮就開始哭,不然本宮會以為,你是不願意見到本宮,所以才哭的。”

魏從渝聽了這話,忽然破涕為笑,她的眼睛笑起來彎彎的,眼尾上挑,又因為剛流過眼淚,所以眼裏看過去,波光瀲灩的,特別好看。

魏從渝道:“不會的不會的,臣女見到殿下才是真的開心,不會再哭了。”

你瞧,太子寧嘉和三皇子寧奕,他們果然是不一樣的。

如果魏從渝在寧奕面前掉眼淚,他是不會在意魏從渝的,可是寧嘉就不一樣,哪怕現在的寧嘉並不記得從前他與魏從渝的那些過往,可是見到魏從渝哭,他還是會慌了手腳,會心疼,會去安慰她,讓她別哭了。

這一刻,魏從渝因先前被寧嘉拒絕而深受打擊的心,又再次因為寧嘉而死灰覆燃。

長路漫漫,追夫之路長且阻,但只要寧嘉朝她踏出一步,那麽魏從渝願意為他走上千裏萬裏,直至最終到達他的面前。

就算滿身塵埃又如何,寧嘉會為她擦去滿身塵埃。

你我本該是天賜良緣,路上縱有頗多磨難,也只當是對自己的考驗,這一生也只認定這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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