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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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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起了風,枝葉沙沙如同鬼魅私語,偏殿位於皇宮最西邊,獨獨也就這一座宮殿,簡直比冷宮還要冷僻,這讓魏從渝想到了寧懷瑾。

寧懷瑾當年完全是因為他的母妃蕭婉之而被幽禁於冷宮之中,魏從渝甚至還曾偷偷去看望過他,冷宮那個地方比起現在的偏殿可要好的太多太多了,最起碼,當時的寧懷瑾雖然被幽禁,不能出宮,可好歹他也曾是先帝寵愛之子,暗地裏宮人們對他依舊是恭敬有加。

可換了魏從渝就不一樣了,她是前太子妃,太子都不在了,寧懷瑾又明著針對她,誰還敢和她扯上關系啊。

深秋夜晚,更深露重。

魏從渝很怕冷,夜裏總是睡不好,今夜亦是如此,但她就是膽大,皇宮裏經常流傳十分不合情理的驚悚鬼怪故事,傳到魏從渝耳朵裏,她就是一笑了之,半點害怕的心思都沒有。

窗外風聲漸起,期間似還夾雜著絲絲哭泣哽咽之聲,魏從渝雙眉微蹙,翻身從床榻上下來。

聽聲音像是個小姑娘飽含委屈卻又不敢放聲大哭,魏從渝緩步走到門口,臉色平靜的像是要出門踏青一般,她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誰在這裏裝神弄鬼。

結果開門一看,是白天給她送飯的小宮女。

小宮女蹲在偏殿內院一處避風的角落裏哭哭啼啼的,驟然看見魏從渝開了門,頓了一頓,停止了哭泣聲,站起身來就準備跑。

魏從渝立即喝道:“站住!!”

小宮女止了腳步,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抹了抹眼淚,用還有些哽咽的嗓音弱弱地道:“從……從渝姐姐。”

魏從渝註意到她還穿著今日白天時穿的那套橙紅色衣裙,心下了然。

大概是,被欺負了吧。

小宮女在寒風中瑟瑟發抖,魏從渝也不知是不是同情她,只道:“晚上沒人註意到這裏,你進來吧。”

她雙手抱臂斜倚在門側,姿態慵懶,可是小宮女還是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魏從渝大概是從沒見過這麽死心眼兒的人,覺得好笑,她道:“不敢進來?”

緩了緩,一臉無辜地又說道:“啊呀,可是你剛剛已經同我說話了呀,要是讓你的皇上知曉了,說不準要被拖出去砍頭哦。”

魏從渝朝小宮女眨了眨眼,伸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不知是不是錯覺,好像小宮女抖得更狠了。

“進來吧,外面凍死了,大不了,你明日五更起床,早早地回到你的院子裏去,這樣就不會被人發現了。”

如此,小宮女才算放下心防,小碎步朝著魏從渝走過來,唯唯諾諾地道:“謝……謝謝從渝姐姐。”

魏從渝沒理會她,轉身就走,小宮女跟在她身後輕輕地把門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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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宮女名叫錦英,進宮沒多長時間,因家裏要養弟弟,她父母索性二兩銀子就將她給賣了,一個新進宮的宮女,無權無勢,長相偏還屬中上之姿,這宮中牛鬼蛇神一窩,每個人的小心思都多到不行,不欺負她欺負誰去。

比如,給你床上潑水讓你夜裏睡不了覺,臟活累活都讓你一人全包,不幹完手頭的活兒就別想吃飯,沒人聽你的委屈,總要有一個人出來受欺負的,這樣別人心裏就會好受些,他們會想,看,有人比我還痛苦呢?

魏從渝收留了錦英一晚上,她是完全沒放心上的,倒也不是什麽所謂的好心,純粹就是無聊,碰見了,能幫就幫了,反正第二日一早小宮女便走了。

深秋過後,一連下了好幾天的雨,魏從渝在偏殿裏種了些菊花,這幾天涼雨不斷,風吹雨打的,連花也被雨淋得七零八落。

魏從渝一日一日地站在窗前望,她看的地方是西北方向,他的兄長在那裏,寧懷瑾自那次之後便一直沒再來過,不知道他是不是去查蘇晗夢的事去了。

這些其實魏從渝都不操心了,她想魏翎了,她的兄長在西北可還安好,聽說西北經常起白毛風,這麽惡劣的天氣,兄長如今在幹什麽。

等啊等,可是始終沒有一個人來同她講一講話,沒有人來同她說一說她遠在西北戍邊的兄長。

昨夜魏從渝做了個夢,夢到還是少年時期的太子懷安,那時候的懷安清風霽月,眼裏有著最燦爛的星辰。

太子懷安說:“本宮昨日途徑禦花園,偶然見到禦花園中長了一種小花,極細小的粉紅花,花苞粉嫩,在初冬寒冷的天氣裏開著,開得熱烈,雖然有些凍得瑟瑟發抖,但並不影響它的盛放,阮阮,你知道本宮為什麽會同你說這個嗎?”

夢裏的魏從渝搖頭,道:“為何?”

懷安笑道:“因為這些小花讓本宮想到了阮阮啊,還記得阮阮剛回京城,被母後召到宮中的時候嗎?那時候的阮阮就是這樣啊,明明眼裏心裏都很怕,可你面上卻不顯分毫,真是……又可愛又勇敢,可是你不知道,母後召你入宮,其實是本宮的意思。”

“哦……”

那時候的魏從渝,滿心滿眼裝的卻是蕭貴妃的兒子寧懷瑾,所以,太子的深情,魏從渝選擇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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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陵今年落了第一場雪,落了一整夜,魏從渝緩步走到雕花窗前,輕輕推開窗子,撲面而來一股極為冷冽的寒氣,刺得她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偏殿外面銀裝素裹,白茫茫一片,雪早已經停了,冬日初升,天邊緋紅霞光絲絲縷縷透過雲層,落在雪地上,帶著旖旎的光彩

地上的積雪潔白綿軟,青靴踩上去發出細細的“嘎吱”聲,魏從渝也不知怎麽想的,一出門徑直往雪地裏躺。

她太孤單了,重要的人都不在身旁,日子一日比一日難熬。

錦英進到偏殿時,正好看見魏從渝躺在雪地裏一動不動,她嚇了一跳,忙跑過去叫道:“從渝姐姐,你怎麽了。”

聲音裏帶著驚恐,她以為魏從渝想不開要把自己凍死在雪裏。

好在,跑過去看著人還是好好的,睜著眼也喘著氣,就是臉色有些泛白,手指冰涼涼的,錦英趕緊把人從雪地裏扶起來。

“從渝姐姐,你幹嘛呀,你不要這樣,生病了怎麽辦啊?”

魏從渝聞言嘴角勾了勾,淡淡道:“生病了倒好些。”

錦英將她身上沾染的積雪拍幹凈,憂心地道:“姐姐說什麽胡話,哪有人希望自己生病的,這不是找罪受麽?”

自那晚之後,差不多有大半個月沒見著錦英,不知今天怎麽突然又見著了,似乎膽子也大了些,還敢同她講話,不怕死麽?

“你……前些日子去了哪裏?”

錦英手一頓,眼神有些躲閃,她道:“換到了別處做事去了。”

“是嗎?”魏從渝問道,“那今日為何又忽然來了?”

“自然是想念從渝姐姐啊!”

她說得歡快,表情比誰都認真,好似真真是想念魏從渝,可惜魏從渝也不傻,她和錦英的關系哪裏好到了要互相惦念的份兒上,再一個,錦英是奴,自然是別人讓她做什麽她便做什麽,魏從渝是不信她的。

“你應當知道,若被人發現你同我說話,怕是……”

“我不怕的……”錦英道,“賤命一條罷了,死不足惜。”

魏從渝嘆氣道:“何必……”

錦英沒說話,扶著魏從渝進了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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