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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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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邀,同時打算趁機將淩汀帶出門去,享受一下夏日美好。

“你快饒了我,我見到小孩子就全身不適,你還要我去圍觀一群小孩子,這是趁我病要我命是不是?”

淩汀抱著筆記本,頭不擡眼不睜地敲擊鍵盤,一款割草游戲已經被她刷出了千人斬,一個嬌滴滴的女聲喊著什麽“瓦塔西哇新三國無雙。”

“你哪裏病了?砍人砍得不是很開心嗎?”

見淩汀不理她,潘妍灰頭土臉地敗下陣來。

“好好好,你就在家裏蹲著種蘑菇吧,我走了,你記得吃午飯。”

“你放心去吧,就算是餓到阿瓜我都不會餓到我自己的。”淩汀沒心沒肺地繼續做她的網癮少女,用鍵盤的劈啪聲送潘妍出門。

孔之煥的演出非常成功,然而與其他同學比較起來,她並不是特別開心。

潘妍拉著孔之煥的小手,帶著她左突右閃,從層層家長中突出重圍,走到場地之外,家長們對自家孩子的鼓勵讚揚終於消散。

孔之煥謝絕了潘妍的提議,堅持自己提著琴盒,神色平靜地站在路旁等車來接她回家。

若是站在旁人角度來看,這孩子也許會被冠上寵辱不驚,不驕不躁的名號,沒準還會被讚一句——此女可教,必成大器。

就在剛才,一位大提琴男孩的媽媽還誇獎她頗具大家閨秀的風範,只有潘妍看出孔之煥對家人陪伴的渴望。她仿佛看到了年少時被迫孤苦伶仃的自己,心中不免淒然。

這種情緒一直持續到坐上那臺賓利為止,潘妍終於意識到剛剛自己對孔之煥的同情是多麽愚蠢。

“今天怎麽不是趙阿姨來接你?”

潘妍鎮靜了好一會,突然想起這個問題。若是趙阿姨開著家裏那臺買菜車來接孔之煥,潘妍就可以放心離開,大可不必陪小姑娘回家,也就不會產生剛才那種錯誤的共情心理。

“趙阿姨送我過來之後,接到一個電話,她爸爸突然摔倒了,要送去醫院,所以她連我的演出都沒聽成。”孔之煥幽幽嘆一口氣:“爸爸在開會,所以讓司機叔叔帶我回家。”

孔之煥話音剛落,她的電話鈴聲便響了起來,她看了看號碼,眼睛突然亮起,隨後又慢慢垂下眼皮。

“餵,媽媽。”她拖著長音,懶懶地撒嬌,不知為何,潘妍從中聽出了一絲哀怨。

“我的演出都結束了呀,你現在想看視頻直播也晚了,你問有沒有錄制視頻呀?好像有一段……不,不是趙阿姨幫我錄的,是爸爸為我請的家教老師——潘老師,她人可好啦。”

突然被點名的潘妍受寵若驚,向孔之煥連連搖頭,對小孩子的無腦吹捧敬謝不敏。

孔之煥吐吐舌頭,然後接著和她媽媽聊國際長途:“你和爸爸都不能來看演出,別的同學都有家人在場,我還得占用潘老師的休息時間,請她來陪我。你又用時差來當借口,我都查過了,澳大利亞和咱們這就差兩個小時,又不是我在這邊演出,你在床上睡大覺……好了不說了,馬上到家,回家後我把錄像視頻傳給你。”

孔之煥幹凈利落地掛斷電話,然後柔柔地靠在車窗邊,身體蜷成小小一團。

“老師,你說大人們為什麽那麽愛賺錢呢,錢有什麽好?中國的錢賺不夠,還要跑到外國去賺。”

潘妍表示心臟又被紮了一刀,想想自己幾周之前口袋比臉還幹凈的窘迫階段,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孔之煥的問題。

只有讓這孩子去參加《某形計》,去體驗一下貧苦人民的日常掙紮,才能治治她這視金錢如糞土的病。

“他們努力賺錢也是為了給你創造良好的生活環境。如果你生在普通溫飽家庭,大概是沒機會學習小提琴這種高成本的樂器的。再悲慘一點,投胎到窮人家,可能你現在一邊照顧弟妹,一邊燒火做飯呢。所以你要感謝你父母,畢竟他們是愛你的。”

潘妍想象了兩個場景,恐嚇了一番孔之煥,又順便灌上幾句心靈老鴨湯,成功地令孔之煥放棄了對金錢的厭惡以及對父母的譴責。

“那老師,你的爸爸媽媽會經常陪著你,然後帶你出去玩嗎?”

潘妍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痛楚,幹嗎要拯救富家少女的金錢觀和親情觀呢?到頭來害得自己鮮血淋漓。

“在我很小的時候大概是這樣吧,呀,到家了,我來幫你拿琴盒。”

她正將打碎的牙齒和著心頭湧上來的老血一起向回吞,車子穩穩停在孔之煥的家門口,她忙終結此話題,跳下車去。

趙阿姨不在,屋子裏少了平日裏的鍋碗瓢盆交響樂,顯得愈發空曠冷清。

眼看到了吃晚飯的時間,潘妍不能將餓著肚子的孔之煥獨自留在家中,於是她訂了兩份外賣,打算將兩人的胃填滿再說。

不料現在正是用餐高峰期,店家不能保證送餐時間。潘妍坐在孔之煥的書房裏,十分後悔剛才的操作。應該帶她出去吃個金拱門開封菜什麽的,現在想出去也遲了,因為外面突然急降大雨,著實讓人無能為力。

“啊,我好餓呀。”孔之煥啃著西瓜,時不時向門口望去。

潘妍也不堪忍受這無望的晚餐,起身來到廚房:“想不想來個大冒險?”

她舉著一顆生菜誘惑孔之煥。

孔之煥臉上綻放出驚喜的笑容:“老師你會做飯?”

“不怎麽會做,但是應該可以吃。”潘妍有點心虛地看著孔之煥迷茫的小眼神,“所以才叫冒險。”

趙阿姨的廚房廚具齊全,但是為了保障飯菜新鮮,並沒有儲備太多食材。潘妍只得就地取材,將幾只茄子和土豆上鍋蒸熟,然後搗碎,再炒出一份雞蛋醬來,最後將生菜撕碎,連同茄子土豆醬料一起,與新煮出來的白飯拌勻。

餐桌上擺著兩大碗拌飯,她將勺子遞給孔之煥:“嘗嘗吧,不過你答應我,不好吃也不要當著我的面吐出來呀。”

孔之煥看起來是餓壞了,不過依舊保持著優雅的餐桌禮儀。

“還不錯啊,”她吃了一小口,然後眼睛亮亮地看著潘妍:”我還是第一次吃這種拌飯呢,蠻好吃的。“說罷一口一口地吃個不停。

見她這番表現,潘妍終於放下心頭大石。孔之煥吃飯一向不作偽,如果她不愛吃某種食物,那麽無人能逼迫她吃第二口。

帶著滿滿的成就感,潘妍也幸福地開始用餐,剛吃兩口,房門處就傳來聲響。

二人一起轉頭,她們還對外賣抱有一絲幻想,結果是孔文惲出現在玄關處,他的手中還提著一把滴著水珠的雨傘。

“怎麽看到我一點都不開心啊,甚至還有點失望?哦,實在是對不起,爸爸下午實在有事情,不是故意不去看你的演出的。”

孔文惲坐在女兒身邊,沖潘妍笑了笑,隨後便開始低聲下氣地道歉。

“我都習慣了,別打擾我吃飯,你不是說食不言寢不語嗎?”孔之煥愛理不理地對她爸爸說道。

孔文惲在女兒那碰了釘子,也不見氣餒:“哎呀,這茄子土豆拌飯可是有年頭沒吃過了,你們在哪裏買的呀?什麽,是潘老師做的?那我可要嘗嘗。”

他取了一個空碗,不顧孔之煥的白眼,從女兒碗中撥出幾勺飯,吃得津津有味。

潘妍很快吃完飯,窗外已經是漆黑一片,“你們兩位慢慢吃,我該回去了。”

“外面下雨,天又晚了,要不你就在這住一夜吧,客房收拾一下就能用。”孔文惲放下碗,留她住宿。

“是啊,老師,你就住一晚吧。”孔之煥殷切地看著她。

“不用,我帶了傘,外面的雨已經變小了。”

潘妍執意不肯留宿,她覺得住在雇主家怪怪的,又不是住家保姆。她不顧孔家父女的再三挽留,擎著傘沖向公交車站。

回到家後,她驚訝地發現淩汀還在打游戲。

“你真是沒救了。”她氣得將紙抽丟在淩汀身上。

“幹嗎這麽暴力?我已經溜過阿瓜了。”淩汀嚇了一跳,手一抖,電腦中傳來一聲慘叫,她被迫按下暫停鍵。

“那你吃飯了嗎?”

“吃了個桃子。”淩汀理直氣壯地回答。

“我真是天生的操勞命。”

潘妍對燈咆哮,然後沖進廚房,為淩汀煮了一包方便面,不忘加上青菜和蛋。

淩汀接過面:“你真是最可愛的人。”隨後狼吞虎咽起來。

“你是最可氣的人,一會自己把碗刷了去。”

潘妍覺得自己像一個飼養員一樣,還是一個把心操碎了的飼養員。

以後再也不要投餵別人了,潘飼養員一邊吐槽一邊和阿瓜說話,不知不覺中,阿瓜的水盆和食盆也被她給填滿了。

“我這手呀。”和珅寶寶的表情包出現在她的腦海裏。

“我這手呀。”潘妍痛心疾首地想著。

☆、黨啊,黨啊,好搶手啊

當淩汀從游戲狂魔的狀態中回歸正常的時候,暑假已經過半。

一大清早,潘妍剛剛起床,就見到淩汀遛狗歸來,不由得大為驚嘆,隨即又想到更為反常的事情。

“我才意識到,這假期都快結束了,你怎麽都沒回老家住幾天,這有些不像你的一貫作風呀。

“不回去了,被他們逼婚逼怕了。”淩汀輕描淡寫地說道。

“不會吧,你爸媽那麽縱容你,他倆終於看不下去了嗎?”

潘妍見過淩汀的父母,二老不像是那種控制欲強的家長,從淩汀那隨心所欲的生活方式就能看得出來。

不料他們現在突然給她施加壓力,看來,再開明的父母在面對子女的人生大事的時候,都無法做到淡定佛系。

“我家親戚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表哥表姐們都結婚生子,剩下我一個單身狗格外惹眼,已經成為重點集火目標,我還是有多遠躲多遠吧。”

真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煩心事。

潘妍這樣想著,不過淩汀總是這樣沒心沒肺,對自己的戀愛之事毫無興趣。潘妍作為好友都替她著急,更何況她的父母和親人呢?

潘妍知道自己沒有令她動搖的能力,自己的感情生活還是殘垣斷壁,實在沒辦法為別人添磚加瓦。

“你躲得了一時,又躲不了一世,還是趁早轉變觀念比較好,不要蹉跎了大好青春呀。”然而她還是沒忍住,丟下一句勸諫便跑去洗漱。

“你說得對,剛剛和你說了這麽半天的話,就蹉跎了我兩分鐘的青春年華。”

潘妍叼著牙刷,憤怒地做個手勢,當面詛咒她:“你這個把好心當做驢肝肺的家夥,抱著阿瓜去過一輩子吧。”

“你說起阿瓜,我倒是想起一件事。”

淩汀半邊身子靠在門上:“昨晚我去遛狗,遇到一個陌生人向我和阿瓜打招呼,好像和它很熟的樣子。那男的就像是破產版的小田切讓一樣,是你的熟人嗎?”

“小什麽田什麽?我不認識日本人呀。”潘妍一時沒聽清她說的人名,一邊洗臉一邊問淩汀。

淩汀想了想,換了更為直觀的描述:“小卷毛,胡子拉渣,一副變態大叔氣質的年輕人,換個清爽一點造型估計還能入眼。”

“哦,你是說燈哥啊,送阿瓜去打針那時候認識的,前段時間總在一起遛狗。”

“你膽子可真大,什麽樣的人都敢招惹,也不怕遇見壞人。”

潘妍正在擦臉,聽聞此言,忙丟下毛巾,表示堅決不替阿瓜背這口黑鍋:“才不是我招惹來的,是你家阿瓜風流浪蕩,看到人家的美貌薩摩耶就邁不動步子,還主動勾搭。我作為阿瓜的二號主人,必須要為阿瓜的幸福著想,和人家薩摩的主人聯絡一下感情有什麽不對嘛。”

淩汀難以置信地看著她:“這兩只狗都不是同一個品種,這麽雜交合適嗎?”

“都是狗子,應該還好吧,沒有生殖隔離的。”

潘妍的腦中閃過一絲不和諧的想法:“也不知道雪納瑞和薩摩耶的寶寶會是什麽樣子的。”

淩汀手扶額頭,追悔莫及的樣子。

“我真該早一點去帶阿瓜絕育的。你不知道,有些主人不喜歡品種不純的小狗,會隨意送人或是丟棄幼犬,許多流浪狗就是這麽出現的。然後它們生生不息,狗子狗孫無窮匱也。”

“有這麽嚴重嗎,我好像沒看到什麽不文明的行為。”潘妍仔細地回憶了一番,確認在她眼皮底下的時候,阿瓜還是一只純潔的小狗。

“前一陣子疏忽了,我這周末就帶阿瓜去絕育。”淩汀斬釘截鐵地做出決定。

可憐的阿瓜對自己的命運一無所知,再過幾天就是瓜公公了。潘妍疼愛地看看阿瓜,提著包出門上班。

在路邊吃過早餐之後,潘妍來到單位。剛剛坐穩,邱科長便走過來:“小潘,最近咱們科裏不像前陣子那麽忙,你也別閑著,寫份入黨申請書去。”

聽到“別閑著”之時,潘妍還以為邱科長為她準備了新的任務,她還沒來得及做心裏建設,事情就向其他的方向發展過去。

“我這沒有稿紙了,等你何姐來了去向她要一本。”邱科長在抽屜裏翻找稿紙未果,一擡眼正好瞧見何清圓和苗進走進屋來。

“正說到你呢,你就來了。”邱科長招呼她們兩個:“小何你那還有稿紙吧,給這兩個小孩拿出來一點,讓她們快寫入黨申請書。我昨天一看,他倆都沒入黨,這怎麽能行,得快點把進度趕上。”

何清圓放下包,一面翻稿紙一面笑著數落潘妍和苗進:“你們瞧瞧自己,政治覺悟太低了,一點都不積極主動向黨組織靠攏,還得要領導來提醒你倆。”

潘妍接過何清圓遞來的本子:“我聽說咱們單位還有好幾位同志都不是黨員,就想著在後面慢慢排隊,讓資歷久的同事們先來嘛。”

其實自從她入職以來,一直為各種事宜攪擾,根本無暇考慮其他。眼下剛剛理順本職工作,人際關系還沒搞好,“入黨”兩個字即便是在夢中,也沒有出現過。

“入黨可不分先來後到,咱們單位也不搞論資排輩那一套。你就聽我的,寫申請,表明態度最重要。”邱科長對此事格外上心,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兼職做了黨建辦公室主任。

“還有小苗也是,都抓點緊,在咱們這樣的單位,哪能不入黨呢?我先去李哥那問點事,你倆好好寫。”說罷,邱科長快步出門。

“何姐,為什麽邱哥說在咱們單位必須要入黨呀。”潘妍十分不解,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麽秘密不成?

苗進也湊過來:“對呀何姐,我聽說過‘無知少女’這個詞,據說這類幹部組織上會特別重視。你看你的學歷這麽高,又是少數民族,還是女生。這個詞簡直是為你量身打造的呀,你怎麽就入黨了呢?”

何清圓沈吟道:“因為我對黨愛得深沈。”

潘妍和苗進對視一眼,二人同時笑出聲來。

“哎呀,和你們這樣的小屁孩談信仰簡直就是對牛彈琴。”何清圓自己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我大學時候就入黨了,根本沒想過那麽多,而且咱們又不是在選人大代表,‘無知少女’的作用沒多大,你們就乖乖去寫好了,我和邱哥又不會害你們。”

潘妍花費一中午時間,寫出長達兩千字的入黨申請書,任務宣告完成。之後邱科長拿了她和苗進的申請書去了何處,則不在她的考慮範疇之內。

這件事一直被潘妍忘在腦後,直到一個多月之後的一天下午,鄭姐來科裏還訂書器,見潘妍和苗進都在,開口便是祝賀:“我聽說咱們單位今年的入黨積極分子是你們兩個,真是要恭喜了。”

“我們只是遞交了入黨申請書,黨組織會不會接受我們還不一定呢。”

潘妍記得鄭姐的消息一向靈通,正想道謝,不料聽到苗進這麽說。她知道此時不宜多嘴,便在旁陪坐,微笑不言語。

“噢,可能消息還沒到你們科室,不過也快了,我看過幾天就會讓你倆填寫《入黨積極分子登記表》。”鄭姐習慣了旁人信息的滯後,毫無意外地回答。

“還是你倆有正事,知道追求進步。不像我們科小呂,十年來死活不入黨,讓他寫個申請書像是要他的命似的。”

聽到鄭姐這樣說,潘妍實在不敢攬功:“我倆也是在邱哥的建議下才寫的,不然我們哪裏懂那些。”

“小邱這科長當的也是夠盡職盡責,對了,你們可能不知道,這積極分子的名額全都分給一個科的情況特別少見。這次落在你們兩個的頭上,一是你們的表現得到了領導的認可,還有就是小邱向上面努力爭取了挺久。你們倆可得記著你們邱哥的好。”鄭姐正色道。

潘妍深知自己和苗進在領導心中的地位,如果在她和苗進二人當中選出一個來,任何人都會選擇栽培苗進,這裏的“任何人”也包括潘妍自己。

看來是邱科長幫她多要了一個名額,這大概就是姚斯芙為她帶來的隱性福利了吧,只不過不知道這樣一來會搶了誰的機會。

苗進也是若有所思:“感謝邱哥那是一定的,不過我聽說,行政科的小李哥也想入黨來著。”

鄭姐不屑地笑笑:“之前兩年又不是沒給過他機會,是他自己拿不定主意,懶得動筆。今年不知道搭錯了哪根弦,突然就喊著要入黨。黨又不是為了他成立的,能由著他想進就進嗎?美得他。首先思想就不夠端正,就這樣他還想正式調入咱們單位來……”

鄭姐又對小李哥進行了一系列的吐槽。在此之前,潘妍從不知道他是一個好高騖遠,眼高手低的人。

不過考慮到鄭姐和他的科長——譚姐之間的矛盾,潘妍對這些話未敢全信。因此不好隨聲附和,又不能反駁,只能夥同苗進,將話題轉移到鄭姐最愛的養生上。

鄭姐作了一番關於降血糖的科普講座之後,心滿意足地離開,留下潘妍和苗進二人,歡喜也不是,憂愁也不是。

☆、總有一些小絆子

何清圓從兄弟單位去報告回來,見到愁眉不展的二人,奇道:“這是怎麽了,我剛剛看到鄭姐從咱們屋裏出去,難道是她又發明了什麽新品種的蔬菜汁,拿你們兩個試藥了不成?”

苗進一五一十地將鄭姐的話覆述出來。

何清圓聽說之後微微蹙眉:“我還真沒想到邱哥是去爭了一個名額回來,李華曾經想入民主黨派來著,估計是事情沒辦成。明年年初單位有場副科長競聘,我猜他是想臨時抱佛腳,入個黨增加一點籌碼——其實沒什麽用——結果這個也不成。總之你倆低調一點,別人不問這事情,就別主動提。”

潘妍和苗進點頭稱是,幾日後,如同鄭姐預料的那樣,下半年的黨支部會議上,確定並公布了她們兩個的名字。

填好《入黨積極分子登記表》之後,潘妍和苗進商量了一下,二人請邱科長和何清圓前往第一次科裏聚餐的地點吃飯。

沒有明說此次活動是為了表達對邱科長的謝意,但是眾人均明白緣由,因此吃飯過程中也是其樂融融,與大半年前的首次聚會比較起來,大家也更是親厚。

四人一團和樂地回到科裏,發現有人已在門口恭候多時。

人事科吳科長手持薄薄幾頁紙:“我是來抓壯丁的,市裏要舉行‘愛家鄉’主題知識競賽。”

“OH-NO。”何清圓捂著臉哀叫出聲:“吳哥,我不要看到你,你能不能帶一點好消息出現在我們面前,比如漲工資什麽的。”

“哈哈,看把小何嚇得,放心吧,這次沒有你。”

何清圓瞬間冷靜,放下手:“真的嗎?我終於熬出頭了?”

得到吳科長肯定的眼神後,何清圓同情地看向潘妍和苗進。

“對啦,你們科另外兩位小朋友可跑不掉了。咱們單位出五個人,按出生年月日從小往大排列,取前五個,你們倆榜上有名。”吳哥開心地說道。

潘妍見狀,心知無法逃過此劫,決定接受這可怕的現實:“吳哥,這個活動什麽時候開始?競賽形式是什麽?題目類型有哪些?有範圍嗎?”

“小潘,你這是十萬個為什麽呀。”吳科長打趣道,他揚揚手裏那疊紙:“這個月二十五號進行筆試選拔,舉辦方的網站上有題庫,大概是五千題左右。”

苗進已經接過紙,正在閱讀整個活動的細則,聞言大驚失色:“吳哥,這題型還有簡答和論述,如果是五千題的話會不會太多了一點?”

潘妍沈浸在絕望中,久久不能自拔:“如果考不好怎麽辦?”

邱科長在座位上擡起頭:“還沒考就怕自己考不好,這種心態怎麽行?”

隨即他又轉向吳科長:“老吳,你看你把我們這兩個小孩給嚇的,五千題的確有點多,肯定會有更準確,範圍更小的題庫。你就辛苦一下,幫忙搞來一套,誰不知道你人緣好,人脈廣。”

吳科長連連擺手,笑著打哈哈:“兄弟,你可太高看我了,我哪有那本事。不過你都開口了,我肯定要照辦,我去幫你問問。”

說完他快步走出門去。

潘妍和苗進隔著過道,痛苦地遙望,恨不得抱頭痛哭。

“你倆別哭喪著臉啦。”何清圓試著安慰她們:“這種比賽重在參與,能取得好成績固然好,沒有取上名次也不會有人責備,放輕松就好。而且吳哥肯定能搞到新的題庫,五千題就是個幌子,再等等,先別急著背。”

何清圓的經驗之談令潘妍覺得安穩了一些,過了一會,只見吳科長興沖沖地拿著一個優盤走進來:“這裏是八百題的題庫。”

何清圓比兩個當事人還要開心:“太好了,邱哥你真是神預言,吳哥果然是最可靠的人。”

吳科長笑得兩頰的肉都在震顫:“哈哈,我可不敢當,剛剛去小李哪裏,他表姐剛好在組織方工作,級別不太高,但是至少能比咱們便利些。小李聽說大家嫌題目太多,就主動獻上私人題庫,給大家減輕一些負擔。”

“那也得多謝吳哥,為了我們的這點事跑上跑下的,改天我再去樓下謝小李哥。”苗進抓著邱科長,真摯地道謝,將其送出門。

潘妍原本覺得肩上的擔子輕了些,此刻心又沈下來。

邱科長被丁副處長叫上樓去,何清圓嘆一口氣:“你們倆,如果想取得好一點的成績,還是看五千題吧。”

苗進小心翼翼地問:“何姐,你說他至於嗎?”

何清圓遲遲不作答。

潘妍突發豪情:“那就哪個都不看了,憑我對家鄉的熱愛,裸考我都能考個十幾二十分的吧。”

“哇,勇士!妍姐你是認真的嗎?”苗進投以崇拜的目光。

“沒有,我就是隨便說說。”潘妍秒慫。

“妍妍,我要實名鄙視你。”何清圓終於不再深沈,笑著用抱枕砸她。

三天過去了,潘妍被五千題折磨得生無可戀。她將題目存放在手機上,時不時拿出來背上幾題。手機屏幕太小,幾日下來,她已經被虐得頭暈眼花。

這天午飯過後,她終於不堪忍受這種視力和腦力的雙重折磨。恰逢趕上入冬之前最後一段好天氣。陽光煦暖,無風無霾,她坐在單位對面的小廣場上,用碎餅幹餵麻雀。雖然不能與去巴黎餵鴿子相提並論,但也算是怡然自得。

這時,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潘妍!好久沒看到你啦。”

潘妍擡起頭,看見一個靚麗的身影歡快地小跑過來。

韓致遠一屁股坐在長凳上,摟過潘妍的肩膀:“你終於肯出來透氣了呀,我經常來這個小廣場上午休,從沒見過你。”

潘妍也很是欣喜,她與韓致遠二人的單位相鄰,但是回家方向一人向東一人向西,因此甚少相遇。

“我今天是午飯吃得有點多,出來消化一下。你呢,最近在忙什麽?”

韓致遠笑嘻嘻的臉瞬間垮下來:“別提了,最近有幾場考試,背書做題到天昏地暗,我要是哪天光榮了,記得給我燒紙。”

“呸呸呸,小孩子胡說八道什麽呢?”潘妍倒不迷信,但是聽不得這些不吉利的話,明知道韓致遠是在鬧著玩,還是按照古老的方式,拍了她幾掌,以示化解。

“我和你是一個戰壕裏的戰友呀,最近有個‘愛家鄉’的知識競賽,我也不幸入選了。現在背題累得快吐血,怎麽樣,你感覺好一點沒?”潘妍試圖安慰她。

韓致遠瞪大眼睛:“這場考試我也要參加。啊,又想起去年咱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了,在面試考場並肩作戰。對了,我媽媽一直誇你熱心開朗來著。怎麽咱們這輩子是躲不過考試的圍剿了嗎?”

潘妍也十分感慨:“被考試大神選中的少女們喲,這大概就是你們躲不過的宿命吧。”

“哈哈,你的日系輕小說語氣真的好恐怖呀。”韓致遠吐槽她:“不過再可怕也沒有我手中的word文檔可怕,你看,這是黨史知識一千題,還有公文寫作知識五百題,這還有‘愛家鄉’競賽八百題。”

韓致遠撥弄著手機屏幕,將她的痛苦源泉一一指給潘妍。

“我這也有八百題。”潘妍突然意識到應該趁機核對一下題庫:“我想和你的對照一下看看,我怕我的題庫不準確。”

韓致遠打開她的文檔,潘妍一頁一頁看下去,心裏越來越涼:“我看了二十題,怎麽只有一題是一樣的?”

韓致遠拿過她的手機,仔細研究許久:“這,這好像是去年的題庫呀。”

“不會吧,”潘妍苦著臉:“你見過去年的題目?”

韓致遠有些遲疑:“我前幾天在我們單位同事那見過這套題,她說是去年的,不過我現在不太確定,這樣吧,我下午回單位之後再幫你確認一下。”

“好,那就多謝你啦,你現在正在看的這套能發給我嗎?”潘妍心道還好自己聽從何清圓的勸告,沒有用李華提供的題庫。

“沒問題。”韓致遠行動迅速,已經將題目發給潘妍:“你們負責這方面的同事沒給你們弄來題庫嗎?你這題是從哪裏找的呀?”

“我同事拿來的優盤裏文件太多,大概是我在下載時看錯了吧。”潘妍不得已,對韓致遠說了一個謊,畢竟單位內部的糾葛不方便到處宣揚。

韓致遠似乎聽信了她胡謅的理由,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落葉:“快到上班的時間了,我先走啦,回去幫你找去年的題。等我這幾場考試結束,咱們再一起去吃喝玩樂。”

潘妍與韓致遠道別之後回到單位,一進入科室就被苗進叫住:“妍姐,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太巧了,我也有事要告訴你。我從朋友那裏看到了考試題庫的另一個版本。”

苗進眨了眨眼,露出了然的神情:“我也有同樣的奇遇呀,妍姐你那個朋友不會是檢察院的吧。”

“不是呀,就是咱們隔壁單位的人。”潘妍來了興致:“來,苗苗,把你那檢察院小夥伴的題庫拿來對照一下。”

兩分鐘之後,二人擡頭,面面相覷。

☆、被選中的家庭教師

“咱們還是背新的這套題目吧,你看這是兩個不同部門的人,用的是相同的題,證明這套就是準確的。”

潘妍提議,她的五千題背了不到一半,此時據考試還有一周時間,如果換成八百題的話,時間會比較充裕。

“我看行。”苗進果斷拍板,看來也是被五千題折磨得不輕。

“那他們三個人怎麽辦?”潘妍不禁多想了一步。

兩個人陷入了沈思,誰也沒說話。

這時,潘妍的手機提示音響起,韓致遠將去年的題庫傳了過來。

“果然,小李哥給咱們的題庫是去年的。”

“這題目,和今年的完全不一樣,幾乎沒有相同的呀。”苗進將兩份文檔傳到電腦上,一邊翻看一邊搖頭:“我覺得咱們還是別作聲的好。”

“對,他把錯誤的題目發給咱們,也不知是無心之失還是有意為之。如果他是故意的,咱們拿正確的題庫給他豈不是故意打他的臉嗎?”

至於另外兩個參加抽考的同事,潘妍已經無暇顧及,所幸這場考試並不重要,否則真是夠她糾結一陣子的。

“說得對呀,而且他是通過吳哥把題庫送過來的,到時候把吳哥也攪進來就不好了。”

潘妍不禁感嘆,還是苗進做事想得周到,她已經將吳哥的事情忘到了一邊。

而且苗進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至於小郭和小蓋你也不用擔心,她倆一向和小李哥關系不錯,也不在乎考試結果,咱們的大家就是去湊個數的。”

何清圓適時走進門來:“湊數的?你倆考試打算湊數的嗎?好傷心呀,我剛剛幫你們要到一份精簡版的題庫,也不知道這套題和那個誰提供的一樣不一樣,不過聽你們的語氣,我怕是要白忙活一場了。”

她揚揚手機,委屈巴巴地看著潘妍和苗進。

“怎麽會呢,姐姐你最好了,快讓我看看。”

潘妍忙豁出臉來,撒嬌賣萌,苗進則一個餓虎撲食,請下何清圓的手機細細翻看。潘妍見狀也湊過去,果然,與韓致遠和檢察院的題庫一致。

“何姐,你這是從哪個單位弄來的呀?”苗進喜悅之餘,仍然十分謹慎。

何清圓有些不明所以,然而還是迅速作答:“中午和我一個衛生局的同事吃飯,向她要的。”

“那就用它了。”潘妍和苗進異口同聲地說道。

星期五的下午,天氣陰,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如期而至。雪片如同春風中的柳絮一樣漫天飛舞,鋪天蓋地。

某會議中心的大禮堂內燈火通明,潘妍坐在臨時設立的考場中,沒費什麽勁就做完了所有題目。

這都要歸功於韓致遠提供的正確題庫。二人的座位依舊相隔不遠,考試結束以後,二人一起走出考場。

“擇日不如撞日,我們這就吃飯去吧。”韓致遠一星期之內參加了三門考試,如今終於得到解脫,整個人高興得幾欲乘風歸去。

潘妍緊緊抓著她,剛剛一個不留神,韓致遠便被西北風吹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見時間還早,潘妍決定前往市中心,請韓致遠吃晚飯。

吃飯的地點距孔之煥的家僅有五分鐘路程,帶著一身雪珠,潘妍準時踏入工作地點。

孔之煥有些感冒,坐在餐桌前,小臉通紅,趙阿姨為她熬制了一大鍋姜湯,見到潘妍到來,便催著她也喝下熱熱的一碗。

飯後,孔之煥堅持寫了半個小時的作業,終於不敵感冒病毒的侵襲,在書桌前昏昏沈沈地小雞啄米。

潘妍見她這樣,既好笑又有些心疼,忙請來趙阿姨。二人一起將孔之煥送回房間,讓這可憐的孩子好好睡上一覺。

忙完這一切之後,趙阿姨也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潘妍決定翹個班,提前一點回家,想來孔之煥醒後也不會有什麽意見。

她來到玄關處,剛剛準備提包走人,孔文惲突然從外打開房門,二人險些撞個滿懷。

潘妍在心中暗暗叫苦,家教生涯的第一次瀆職就被雇主給抓個正著。雖然今天的事□□出有因,她有足夠的正當理由早退,但還是本能地心虛不已。

“之煥感冒了,今天的狀態不太好,趙阿姨和我將她哄睡了。明早您現在上樓去看看她的情況,如果睡一覺還不見好轉,就適當地讓她吃點感冒藥吧,別硬扛著。”

潘妍在心中悄悄表揚自己,如此一來,孔文惲一定會擔心女兒的病情,上樓探望,這樣她就可以不知不覺地偷偷溜走。

然而她的急中生智並沒有起到預想的效果,孔文惲突然用十分低沈的聲音對她說:“小潘,你這麽關心之煥,我真是十分感動。”

他向前邁了一步,潘妍隱隱嗅到一絲酒氣,忙後退一米:“孔哥你說這話就見外了不是?這是我應該做的。”

孔文惲在玄關的抽屜裏翻找了一會,掏出一個方盒子,然後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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