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施主？項施主？”這個聲音從遠處飄來，憫佑想要睜開眼睛，可是眼皮太沈，無論他怎麽努力，都沒有辦法睜開，只能任由那個聲音在耳邊一次一次地回蕩，“項施主？項施主？貧道無道子，你受了傷，又做了惡夢，需快快醒來！否則將永遠沈溺在夢中了！”

憫佑並感覺全身陣痛，就像剛剛被火燒過一般，既是如此，雙眼就像加了一層鉛，無能怎麽努力，就是無法睜開。

就在他獨自苦腦之時，突然臉頰上挨了重重的一掌，憫佑這才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一處黑色的屋頂，而自己則躺在一長榻上，無道子正坐在自己旁邊，眼見自己醒來，他微微一笑，欠意地道：“項施主，剛才實在抱歉，貧道恐你被夢魔所治，才出手打你，請施主見諒！”

憫佑雙手壓塌，想支起身子，可是胸口傳來一陣劇痛，令他又倒了下到，面色又白了幾分，無道子忙勸道：“項施主，你受了刀傷，需要好好的調養，切莫在亂動了！”

憫佑被剛才的那一痛，完全拉回了現實，心中有苦，緩緩地道：“如果一切都是夢，該多好！”

無道子略有深意地一笑，“有些事，發生了就沒有辦法改變！目前所能做的，就是將後面的事做好，不要再留下什麽遺憾了！”

憫佑轉過頭，面無血色，靜靜地看著無道子，有氣無力地道：“道長，為什麽對憫佑這麽好？在下山之前是否就已經知道憫佑有此一劫？”

無道子顯然沒有想到他會有此一問，眼底也是一驚，隨即隱去，終是一笑，“貧道說過，施主與貧道有緣！說來慚愧，貧道是有算出施主之事，但是未能阻止施主受傷，實在是罪過。”

“看樣子道長就算雄機妙算，也擺脫不了劫難。”

“一切，你都會明白的！現在施主最重要的是養傷，等傷好了！日子就不會那麽難過了！”

“我剛才做了一個夢，似乎在預示著什麽？”

“剛才貧道觀施主，在夢中時喜時悲，必定觸動了某些往事！但是施主要明白，夢境皆為虛幻，他發自人的內心最深處，是施主情感最真實的地方，夢境過後，人都需要回到現實，施主切莫因夢而對生活造成不必要的煩惱！”

“道長知道我的夢境？”

“貧道只是猜測而已！施主也不必多想，近日只需安心養傷，切莫在去理會其它了！”

“我知道，能夠活下來也全奈道長，憫佑自會愛惜身體，不負道長大恩，只是如果我心中有疑，就算勉強安心，也是不能夠的。所以我還想知道，在我暈迷之後，大哥，玉姐，雅婷他們都怎樣了？有沒有因為我的事而大動幹戈？”

“既然施主有這個擔心，為什麽當初會選擇這一步？”

“當時也不知道為什麽？鬼使神差地拿起了刀，現在想來，如果真的死了，倒也一了白了，只怕玉姐她不會善罷幹休！”

無道子站起身來，走到窗外，眼底閃過一絲不忍，卻聽背後的憫佑追著問道：“道長，難道他們真的出事了嗎？”

無道子面色為難，似乎心底有話卻又不能講，見憫佑的追問，輕嘆口氣，隨既轉身，面對著憫佑，眼中閃過一縷不經意發現的愧色，隨即面色如常地道：“怒貧道無能，昨日接回施主之後，發生的事情貧道都無從知曉，只是施主昨日說出了那許多話，以貧道的經驗來判斷，他們多會遵從施主的意願，應該不會出事的，畢意他們都是你最親近的人！”

憫佑像聽到一陣安靜劑，剛才還擔心的神色緩和了下來，“那便好！這樣我就放心多了！”

無道子道：“施主放心養傷，貧道現去差人送些吃食過來，不打擾了！”說完無道子也不等憫佑如何反應，先出門去了。

憫佑看著他的背影，突然生出一抹親切感。

房內一下子靜悄悄的，憫佑這才留意一下四周的環境，是一處極狹小又非常整潔的室舍，門旁邊只有一扇窗，窗下放著一張木桌及兩張凳子，自己躺在一張半新半舊的矮榻上，再無其它，如此景致多伴是五行觀內道士靜心打坐的地方。

憫佑心念一動，卻又扯痛了胸前的傷口，他低下頭看了看胸前包著幾條厚厚的白紗布，突然又想起了在軍營裏時，自己也是經常受傷，多是龍躍陪在他身邊，還嘴裏嘮叨個沒完。

又想起了昨日之事，心頭終是難以放下，後來又隨著夢境想到了罄竹，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裏？過得好不好，今生恐怕都沒有機會再見面了，想她又能如何？可是他越想擺脫她在自己腦海裏的影子，卻記得越深。

想要忘記一個人，不需要刻意的去忘記，除非你的內心最深處，還是有那麽一點不舍得。

正在他苦於無法忘記一個人時，卻聽見有人敲門，隨後走進來一白面道士，手中托盤中裝著兩盆小食。

那道士將吃食放於桌上，對著憫佑作了一揖，開懷一笑，“施主請用餐！”

憫佑本想起身，奈何胸前傷口疼痛難當，只能勉強點了點頭，回以一笑，“多謝小道長！”

那小道士微微一笑，走到憫佑身邊扶他坐了起來，“今後只管叫小道稀言就是！稀是稀少的稀，言是語言的言，這道號是恩師取的，說是讓小道今後謹言慎行！”

憫佑見稀言如此厚道，並覺得親近見分，慢慢地須著他的手勢靠到了墻壁上，“稀言！好名字！”

稀言走到桌旁邊，端起一碗粥，來到榻邊坐下，“觀內只有粗茶淡飯，這粥是今天早上師父讓夥班弟子特別熬的，也不知道裏面放了什麽東西？你先嘗嘗合不合口味！”說完將粥遞到憫佑的面前。

憫佑忍著胸前的疼痛，苦苦一笑，伸手去拿湯勺，手還未到碗邊就垂了下去，臉色蒼白，大滴大滴的汗珠從他的額頭冒出，稀言見此忙伸出衣袖幫他擦了擦，“一定很疼吧！小道來餵施主吧！師父說過了，這粥你一定要喝下去。先別說其它的，就小道覺得吧！我們也不能浪費師父的一番美意是不是？”說完就拿起湯勺舀了一勺放到憫佑的嘴邊。

憫佑苦笑了一下，“謝謝！我叫項憫佑，道……稀言小兄弟以後就直接叫我名字吧！否則聽著也怪累的！”張開嘴去接住稀言的粥。

稀言開心一笑，一邊餵，一邊又開始了他的話題，就連稱呼也變得尋常了，“好呀！師父讓我不要問你的傷勢，本來我也不想問的，可是我又忍不住想問，你說我問好還是不問的好呢？如果不問，總有一件事在我心裏隔著不舒服，如果問了，可是師父知道後，又要不高興，要不這樣吧！你如果願意說就說，不願意說就不要說。”

憫佑見他哪些善於分析他自己的內心想法，又見他對自己如此友善，本來是不想再提起此事的，既然他主動問起，簡單說說也是無防，並隱去了自己被冤一事，就說自己不小心紮了一下，就成這樣了！

這話倒是讓稀言自己在嘴裏念叨了好幾遍，“不小心紮了一下，就成這樣了！……不小心紮了一下……”

憫佑看著他茫然的臉色，心中好笑，可是他這一笑，又觸痛了身上的傷口，“嘶！”的一聲叫了出來，稀言又舀一勺放到他嘴邊，“你別亂動了，誰叫你沒事愛紮自己玩兒！”

憫佑默然，眉頭輕輕地鎖起，搖了搖頭，“我實在吃不下了，你先放到桌上，等我傷口略好一些了再吃！”

稀言卻道：“其實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做的，今早師父把一只死喜鵲交給我看管，說是一醒來立即通知他，你說那喜鵲已經死了，怎麽可能會再醒過來，但是這既然是師父交待的，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所以我就必須要照辦。可是偏偏師兄又要我去幫忙，現在又要我來送飯，我這樣說你不要多想才好！不過我這人就喜歡實話實說，如果你再不吃完，恐怕呆會你想吃的時候，我又不知道被叫去哪裏了？”

憫佑忍痛吃飯，傷口觸動，實在沒有力氣再支持下去，眉頭越鎖越深，搖了搖頭，“我實在痛得厲害，你能不能扶我睡下來！”

稀言這才收住嘴，將粥碗放在桌上，過來扶他重新躺下，額頭上的汗珠又冒出來許多，稀言見此不敢怠慢，幫他蓋好被子，“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擾你了，師父說每隔兩個時辰讓我過來一次，到時我再弄給你吃！”說完用床頭的毛巾幫他擦了擦汗，轉身出去了。

憫佑躺下來後，漸覺得疼痛稍減，稀言走後，房內一下子又安靜下來，他楞楞地望著頭頂上的那一排排瓦礫出神。

突然感覺，自己活著真的很糟糕！十一年前的夢想，只是想避開獵戶的身份，到天下闖一闖，結果心願未達成，卻被人送到了軍營，結果還害得父母慘死，在軍營裏好不容易遇到了兩個生死兄弟，卻在回來之後，發生了那麽多的變故，曾經的生死之交卻變成了猜忌，就算最終兄弟選擇相信，卻也是在自己差點身亡前的澄清，如果此時此刻自己已經死了，那句澄清會換回自己的命嗎？身邊最親近的人在幫助自己時又受了傷，從出生到現在，似乎就沒有一件事是順心過，重來沒有！

憫佑想到這裏，忽然有種遠離塵世的想法，心中郁悶己極，終是灰了心，懶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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