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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秦老板的老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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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的望鄉客棧和如今的變化不大, 卻又有許多不同,比如臨河的那一面不是寬敞透亮的落地窗, 是一扇一扇的格子窗, 窗戶打開著, 能夠看到對岸嫩黃的迎春花垂蕩於水面,溫暖和煦的春風從窗外陣陣吹入室內, 吹來了滿室的春味甜香。

時有蜂蝶從窗外飛過,一只鳳蝶停在窗欞上, 秦深探頭去看,驚動了這只艷麗的精靈,多彩的翅膀舒展翻飛,在視線裏勾勒出旖旎的風采越飛越遠。

隨著蝴蝶飛走的方向擡頭看天, 湛藍的天空上有一只巨大的鷂子, 鷂子上布滿哨子,風灌了進去,發出“嗡嗡嗡”宏亮而悠遠的聲音, 不用去猜測這只顏色多彩的鷂子是誰放上天的,答案自在心中浮現,是爺爺。

秦深收回視線, 看到桌子上堆著的泥巴嘴角微微抽動,原來自己小時候有這種“追求藝術”的愛好, 用泥巴捏出了豬?兔子?蛇?各種缺胳膊少腿的泥偶也就作者本人知道是個什麽玩意兒了。

“深深。”

秦深扭頭看過去,眼眶瞬間濕潤,哽住的喉嚨讓他發出來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哭腔, “爺爺。”

爺爺看著六十多歲的摸樣,背脊依舊挺直、眉目依然硬朗,頭發卻已經白得差不多了,雙眉之間有著深深的印痕,沈靜溫柔的眼神看著自己,眼角堆積起來的每一條皺紋都蓄滿了慈愛,“深深怎麽了,怎麽哭了?”

秦深揉揉眼,悶聲悶氣地說:“沒什麽,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情,傷春悲秋。”

“你這個小家夥,丁點兒大的人還傷春悲秋呢,哪裏知道的詞兒。”秦正在小孫子腦袋上揉了一把,沒好氣地說:“瞧你現在的摸樣,花臉貓了,快去找六娘洗個臉,別把泥巴弄到眼睛裏面去。”

“哦。”秦深自己從椅子上跳了下去,坐在高大的靠背椅上小短腿還碰不到地,跳下來之後順勢在衣服上拍了拍,留下兩個清晰的泥掌印,他吐吐舌頭,一溜煙地往吧臺那邊走去找六娘,“爺爺,我去換衣服洗手。”

他的身後,秦正笑著看小孫子越走越遠,眉頭漸漸隆起,一聲嘆息悠悠而出。

秦深知道自己在做夢,但這個夢太真實了,好像他一下子穿越回到了小時候。夢境裏自己能夠完全控制身體,能夠靈活地去思考問題,如同真實的存在。

還沒有吧臺高的他倚靠在上頭,微垂著頭、摸著下巴沈思,視線中出現一雙黑色的皮鞋,穿著鞋子的女人擁有一雙漂亮而纖細的腳,秦深擡頭看到六娘,容貌與二十年後一模一樣,毫無變化。

“小老板,六娘帶你去洗手。”容色妍麗的女子弓著腰,輕聲細語地說話。

秦深楞了一下,視線掃過六娘的臉,她的眼睛慌亂地躲了過去,不敢與自己對視,二十年前的六娘害怕自己?將疑惑埋在了心裏,秦深點點說:“我還要換一身衣服。”

“好的。”六娘肉眼可見的松了一口氣,側身讓秦深先走。

秦深眉頭微挑,真是奇怪的表現,二十年後都沒有這麽恭敬地對待自己的。

客棧的格局不變,中庭內倒是長滿了花草,西北角竟然長著一棵高大的玉蘭樹,現在這個季節,枝頭上綴滿了花朵,青白片片、白光耀眼,嬌嫩如玉的花瓣在風中輕輕搖曳,非常好看。

秦深“咦”了一聲,暗自嘀咕,“為什麽玉蘭樹二十年後沒有了?”

跟在他身後的六娘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了高大的玉蘭花樹,討好地說道:“小老板你最喜歡的玉蘭花樹今年開的最好,早晨的時候我還看到喜鵲在枝頭停留,今天有好事發生呢。”

語氣中暗含著畏懼和恭敬,處處讓秦深覺得違和。

推開了房門,秦深下意識地往次臥走,六娘卻打開了主臥的門,進去給他找了一身衣服,要幫他換上。

秦深往後躲了一下,六娘就誠惶誠恐地要跪到地上去了。

秦深說:“你別這樣,自然點兒,我又不會吃了你。衣服我自己換,你出去吧。”

像是死裏逃生一般的六娘連連點頭,倒退著退出了房間。

等六娘出去了,秦深跳上去了床,蹬掉了鞋子,盤腿坐在上頭,漂亮的眉頭皺了起來,“太奇怪了,這是我夢到了小時候的記憶,還是我自己臆想出來的過去?”

撓撓頭,秦深有些糊塗了,伸出手用力地掐了一把自己的臉,力氣大到漂亮可愛的小臉徹底變了形,“好吧,不疼,看來自己真的在做夢。”

擡頭盯著櫥櫃,他眼神變了變,驀地跳下床沖了出去,“嘭”,被反彈的秦深跌倒在地上,揉揉自己的腦袋,“又有點兒疼,這都是什麽事兒啊啊啊,如果是夢,怎麽還不醒。如果不是夢……”他沒有什麽想要彌補的過去,他不想穿遇到小時候,這意味著要重新上一遍學,要將做過一遍的卷子重新填滿一遍,太恐怖、太痛苦了!

苦著一張小臉,秦深換了衣服,將臟衣服扔到臟衣簍裏,他對著鏡子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鏡子內陽光可愛又有一點兒肉嘟嘟像是發面小團子的小小少年也跟著傻乎乎笑了起來。秦深猛地收起上彎的嘴角,嘟噥,“明明很可愛嘛,丟丟長得像是我才是。”

揉揉面頰,秦深折騰了一會兒自己之後往大堂去。

經過中庭的時候他停住了腳步,仰頭看著白嫩的玉蘭花,恍惚間覺得這個動作自己經常做,好像透過玉蘭花看到了某個倔強的身影,輕風穿過花瓣發出細微的聲響,如同自己聲聲無奈的嘆息。

廚房裏有碗筷撞擊的脆響,秦深瞬間清醒了過來,什麽身影、什麽嘆息統統不見,他收回看著玉蘭花的視線咂摸了一會那種感覺,發現自己怎麽也無法回想了起來,只能夠作罷。

“算了,估計是夢中臆想。夢裏面什麽事情都可能發生,說不定我可以見到老章呢,哈哈。”

秦深轉身走去了大堂,踏進大堂時候怔了怔,喃喃地說:“果然是夢,想什麽來什麽。”

大堂內,昏睡的少年赫然就是年輕版的章俟海。

同樣年輕的還有扶著章俟海的老人章元懷,容貌變化不大、氣質一如既往,秦深認得出來。

“老秦多年不見,再次來到客棧竟然是有事相求,實在是慚愧。”章元懷羞愧地搖頭。

秦正理解地拍拍故交的肩膀,“外面形勢不好,你又有重擔在身,我能夠理解。多年不見,你我已經從意氣風發的青年成了垂暮老者,歲月真是不饒人啊。”

“歲月太無情了。”章元懷摸著自己花白的鬢角感慨萬分,在大堂內看了一圈,“怎麽沒有見到弟妹?”

秦正摸著綴掛在煙桿上的青色荷囊,目露懷念地如同嘆息一般說:“她走了。”

章元懷驚了一下,隨後說:“對不起。”

“沒什麽,她在我這裏,就像是一直和我在一起一樣,等時間到了我會去找她的。”爺爺秦正按著自己的胸口,舒朗地笑著說道。

敘完舊,章元懷說出了自己此次前來客棧的原因,愛憐地摸著孫子的側臉,長相精致的少年雙眼緊閉,眉目輕松就如同睡著一般,是個漂亮的睡美人呢。

“我孫子在半個月前突然就陷入了沈睡,生命體征一切正常,醫生也檢查不出任何問題。我豁出去一張老臉遍尋名醫,毫無辦法,有人對我說,孩子說不定是得了離魂癥,找個正宗的大師叫魂就好。”章元懷苦笑一聲,“從事科學研究的我竟然找了好幾個大師,你說是不是很可笑。”

“你年輕時候在客棧養傷的那段時間見到了那麽多事兒,怎麽還會覺得非科學的事情不存在。”

“也是,是我魔怔了。”章元懷自嘲地笑了一聲,繼續說道:“我也分辨不出那些大師是真是假,反正沒有一人能夠喚醒小海。有個來自於寶塔寺和尚對我說孩子是‘富貴至極,短命之相’,讓我不要強求,放他去吧。”

“孩子只是睡著,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麽正常,我怎麽肯放著不管。”說到此處,章元懷提高了聲音,情緒起伏,有些激動。這些事兒一直壓抑在心中得不到傾訴,說出來郁氣也就散了,在秦正的註視下慢慢平覆下來的章元懷呼吸略顯粗重地說:“我思來想去就想到了你這邊,也許能夠遇到能人異士喚醒小海。”

“應該可以,我這邊還有禪宗的弟子在,說不定可以幫你的忙,你也別急,孩子會醒過來的。”秦正安慰章元懷,隨後說:“你隨我過來辦一下住店的手續,還是老規矩,登記一下姓名和住址。”

“好。”章元懷小心翼翼地松開扶著孫子的手,讓他靠在椅子上,自己隨秦正去辦手續。

早就站在一旁的秦深動了,繞到了章俟海的身邊,“嘿喲嘿喲”地爬上了椅子,坐定之後抱怨著自己的矮個子,“個子矮就是不方便,坐個椅子跟爬山一樣。”

屁股在椅子上挪動了一下,側頭去看章俟海,“……”好吧,自己太矮了,這麽坐著就看到章俟海的胸口,真是不爽。

提起腳站到了椅子上,秦深捧住章俟海的臉,指腹感受著年輕、細膩的肌膚,十六七歲的少年版章俟海精致的面容尚顯稚嫩,還沒有二十年後的成熟穩重。

二十年前是青蔥少年,二十年後是一個眼神就勒令四方的商業巨擘,歲月是世界上最神奇的魔法師,擁有著永遠無法破解的玄奧手段,在一個人身上催生出如此大的變化。

變的是容貌、是氣質,永遠不變的是精致。上帝在創造章俟海時一定用了最精細的筆墨,一筆一劃都力爭著完美,多一分則顯得虛假、少一分就變成了寡淡,現在這樣剛剛好。

“哈哈,我終於見到小時候的你長什麽樣子了。”捧臉的雙手用力,精致的臉被他壓得變形,就算是如此,也是好看的。

秦深肉肉的臉上露出一個花癡的笑容,“嘿嘿”一笑,“便宜你了,把我的初吻給你。”

撅起嘴巴,秦深的腦袋往前送,粉嫩嫩的唇用力地在章俟海的薄唇上蓋了一個章,離開的時候得意地說:“給你做個標記,你就是我……”

剩下的話斷在了喉嚨裏,秦深呆呆的摸樣落進了一雙黝黑深邃的眸子中,沈靜的眸子如初春消融的冰面,慢慢蕩起生動鮮活的波紋,“你好。”兩個低緩磁性的音卻像是飽含著千言萬語,眼眶也隨著說話聲紅了起來。薄唇又啟,說道:“小深深。”

一陣天旋地轉,秦深從失重的狀態中緩了過來,發現自己坐在房間內的大床上,外面已經天黑,分辨不出過了多長時間。

秦深想扭頭去看看別的地方,卻驚恐地發現自己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只聽自己的聲音說道:“你找崔玨問他要陰陽借身隱匿符,隨便找一塊石頭刻上去就好,可讓我躲過天道的註意二十年,二十年後想必我也進入了客棧,到時候不出客棧就好。我以後清醒的時間會越來越短,直到徹底陷入沈睡,醒著的便是徹底的秦深。”

“明白。”身後傳來了爺爺的聲音,不覆親昵,而是恭敬的。

秦深滿腦袋的疑惑,聽到自己又說:“過往的記憶我會封印起來,有緣再想起來了吧。反正也沒有什麽用,快快樂樂當個正常人也不錯,晚安,我睡了。”

“晚安。”

身體不受控制地閉上眼睛,往床上一倒,秦深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疲憊,就真的睡著了。

伸了個懶腰坐了起來,蠶絲被從身上滑落到腰間,秦深睜開了眼,發現自己還在夢裏面沒有醒,依然是六七歲的丁點兒身材,是小時候的自己。

閉眼之前的對話言猶在耳,秦深茫然了,自己到底是誰。

就在秦深坐在床上嚴肅思考問題的時候,房門被推開,一抹修長挺拔、青春舒朗的身影走了進來,是章俟海,他手上還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放著粥和幾樣小菜。

“身體好些了嗎?”

“嗯?”秦深眨巴眼睛,不明白自己怎麽了。

小章俟海在床邊坐下,擡手摸著秦深的額頭,“你莫名發燒了,已經睡了一天了,現在感覺怎麽樣?”

秦深盯著章俟海的臉看,被美色迷惑,大腦已經沒有空擋去思考額外的問題了,“我感覺現在很好。”

章俟海輕輕地笑了,拿過托盤放到了秦深的腿上,“肚子肯定餓了,吃飯吧。”

肚子響應般的“咕嚕嚕”叫了兩聲,秦深捂住肚子抱怨,“清湯寡水的,不要。”

“身體還沒有好,喝粥舒服一些。”章俟海耐心地勸說。

秦深扭頭,“不要!喝粥也不要白粥,最起碼也要青菜肉粥或者排骨山藥粥,我想吃那個。”

“太油膩了,不行呢。”

秦深“哼”了一聲,眼角餘光偷偷打量章俟海,發現他臉上溫柔耐心的笑容從未變過,突然覺得自己一個大人和小孩子撒嬌好奇怪……不過,怎麽可以錯過這個機會,用小孩子的身體撒嬌根本不需要什麽羞恥心,哪裏像是二十年後,想做一些事情還要考慮一下自己的臉皮。

他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吞吞吐吐地說:“讓我喝白粥也可以,你餵我呀。”

“好。”

秦深的耳朵動動,沒有想到章俟海答應地那麽幹脆,咧開嘴笑了,笑容越來越大,嘴角快要咧到耳後根了。他擺正了腦袋,盡量控制自己的笑容,卻發現根本沒有減少弧度,只能夠徒勞地給自己挽尊,“我這是看你太無聊了,給您找事情做做的,餵我吃飯,是你的榮幸。”

章俟海好笑地看著這個孩子,心裏面也跟著柔柔軟軟的,臉上的笑容也不知不覺大了起來。舀了一勺粥,送到孩子的嘴邊,看他大口的吃掉,心裏面異常的滿足。

秦深灌了一肚子粥,打了個飽嗝,打飽嗝的動靜太大,竟然帶著自己的身體往後倒,腦袋砸在了床頭,發出很大的一聲響,光聽著就覺得好疼。

秦深“嘶”著氣,擡手去揉揉,揉著揉著,周遭的場景變得模糊扭曲,溫柔青蔥的章俟海也逐漸消失。一枚冰涼的吊墜貼上了皮肉,他激靈了一下,想要去看看掛在脖子上的是什麽,卻再一次發現自己無法控制身體了,無奈地在心理面想,幹嘛一直閉著眼睛,你倒是睜開來看看啊。

身體沒有聽到心聲,兀自低頭。

耳邊傳來了爺爺的聲音,爺爺說:“深深,爺爺做了一枚漂亮的掛墜,把掛墜給你喜歡的人好嗎?”

秦深聽到自己說:“喜歡的人?”聲音稚嫩疑惑,是真正的小秦深說的話。

“對啊,深深最近不是經常和他一起玩嗎,喜歡這個大哥哥嗎?”

“喜歡!”小秦深用力地點頭,“他能夠留下給我當小媳婦不?”

大秦深:“……”不錯啊自己,從小志向就這麽遠大。

爺爺笑了,“只要深深願意,就跟他說呀,讓他留下來。”

“可是大哥哥說他要回去的,說是要完成學業。爺爺,什麽是學業呀?”

“就是你上了幼兒園之後去上小學,小學之後還要初中和高中,高中上面還有大學,等把這些都上了,就是完成學業了。”

“好多啊。”小秦深不高興了,他抱著爺爺的手,“爺爺,我不去上幼兒園,直接上大學好不好。”

“傻寶寶,上大學的時候那就是大人了,你現在就是小孩子。”

“爺爺!”小秦深反駁爺爺,“我都要娶媳婦了,你不準說我是小孩子。”

“好好好,爺爺的大寶寶。”

“嘻嘻,這才是嘛。爺爺,我出去玩啦。”

“去吧,記得把吊墜給他。”

“知道啦。”

眼前大亮,秦深發現自己的意識飄在一群孩子旁邊,孩子們在玩過家家,他往四周看了看,與未來沒有什麽不同,這邊是木器店旁邊的小巷內。

歲月不留情,變大了孩子、催老了大人。卻又慈悲地在黛瓦白墻上停留了腳步,讓二十年前後的這裏看不出多大的變化。

“秦深當新郎,芳子當新娘,我們擡轎子啦。”

“我奶奶說,新郎要給新娘聘禮的。”

“聘禮是什麽?”

說話的小孩子撓頭,“是禮物嗎?秦深要給芳子禮物的。”

“我沒有。”小秦深搖搖頭,“我哥哥等著我呢,我不玩了,你們玩吧。”

“秦深你走了我們就沒有新郎了,不準不準。”其他小孩子也不允許秦深走,小秦深大人樣兒地搖搖頭,無奈地留了下來。

搖頭的時候帶出了脖子上新掛的吊墜,說聘禮的小孩兒眼睛一亮,“有了,秦深你脖子上戴著的給張芳子呀,這就是聘禮。”

“對對,鏈子、鏈子,秦深娶老婆,要給芳子聘禮嘍。”

小秦深好像是忘了爺爺說的要將吊墜給章俟海的事情,為了盡快結束這場游戲,他把吊墜取了下來,掛到了年幼的張芳子脖子上。

目睹了一切的秦深:“……”原來吊墜是這麽沒的。

小孩子的玩鬧一旦投入進去了,哪裏還管那麽多,當了新郎的小秦深志得意滿,坐著板凳騎大馬、抓著塑料袋牽紅繩、掀開紅抹布當蓋頭……小臉兒玩得通紅,等想起來家裏面還有人時,已經金烏西垂、紅霞滿天,傍晚了。

小秦深急急忙忙地催促爸爸林高峰騎快點兒,他要回客棧。

飄在他們旁邊的秦深在小秦深的耳邊大吼:“你的吊墜,你忘記吊墜了,你這個傻孩子,不承認你是我小時候。”

小秦深根本就聽不見旁邊的大吼,坐在自行車的橫桿上伸長脖子催促爸爸動作再快。

被爸爸抱下自行車,還未站穩小秦深就沖進了客棧,在客棧內上上下下找了一圈又一圈,懵了,大哥哥不見了。

眼眶開始發紅,抽嗒嗒地小秦深撲到爺爺的懷裏面,“嗚嗚,爺爺,大哥哥不見了。”

“你忘記了嗎,他要回家完成學業,他說放假了還回來的。”

“嗚嗚,我都沒有見到他。”

“他不是去鎮子上找你的嗎?”

哭得厲害的小秦深沒有聽清楚爺爺說什麽就胡亂地點頭。

秦正看孩子脖子上的吊墜沒有了,也以為他將項鏈給了章俟海。抱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孫子,秦正安慰他,“別哭了,很快又能夠見到的。”

跟在一旁的秦深恨啊,真想鉆到小秦深的身體裏,改變過去的一切。

事實已經發生,怎麽能夠改變。就算是大能如昊天大帝,也不會輕易穿越時空改變過往,牽一發而動全身,影響到的可是未來的一切,所以秦深死了心吧。

夢境中的時空再次扭轉,秦深的意識身不由己地被攪了進去,晃晃悠悠、飄飄蕩蕩,緩緩落到實處。

秦深轉了個身,把自己往溫暖堅實的懷抱裏送了送,沈沈的睡去。

黑暗中,章俟海醒了過來,盯著懷中人的睡顏看了很久,收緊胳臂,擁抱得更緊,在秦深綿長平緩的呼吸中再次入睡。

醒過來,秦深眨眨眼,看著天花板上玉蘭花瓣形狀的吊燈,放在小肚子上的手動了動,夢中經歷太多,他有些弄不明白今夕是何夕。

右手行動起來,在左手上用力一掐,“嘶。”

真疼,不是夢,現在一切是真的。

猛地坐了起來,蠶絲被滑落到腰間,寬大的T恤撩起露出軟軟的肚皮,一條胳臂搭在自己的小腹上,順著這條胳臂秦深往上看,看到精致的側臉,五官依舊,氣質卻截然不同。

他曲起胳臂撐著頭側倒在章俟海的旁邊,自由的那只手伸到章俟海的臉上,輕輕地捏了一下,手感還是那麽的好。

勾唇一笑,秦深傾身向前,含住了章俟海的唇,自己可是在這邊蓋過章的。

早就醒過來只是沒有睜眼的章俟海抱住秦深用力地翻了個一個身,睜開眼看著近在咫尺的人,“早。”

“早。”秦深還要擡起頭去親他。

章俟海側頭躲開,“要上班。”

秦深挑眉,“喲,帶著劍拔弩張的小弟弟去上班嗎?”

關鍵部位被抓住的章俟海悶哼了一聲,正兒八經的聲音說著最最暧昧的話,“那秦老板可以當磨刀石嗎?讓它更顯鋒芒。”

“明明是收斂鋒芒的刀鞘。”秦深挺腰,讓自己越來越膨脹的地方靠章俟海更近,“媳婦來吧,讓老公疼你。”

“媳婦?”埋首於秦深頸窩裏的章俟海疑惑地重覆。

秦深的手從章俟海睡衣的下擺伸了進去,摸著結實柔韌的腰,嘴巴裏覺得越來越幹涸,他喘著粗氣說:“我是你媳婦,老公你來的更猛烈一下吧。”

“如秦老板所願,我的小媳婦兒。”

白日不拉燈,但註定君王不早朝。

餵餵,兩位爸爸你們忘記要送兒子去上學了啊。

最後,丟丟是王樂彬送去學校的。

…………

……

金文鯉魚肉質鮮美,具有健康體魄、延緩肌體衰老的作用,還有一個作用便是牽夢,能夠讓人在夢境中回到過去最想要去的時刻。

秦深看到了七歲以前的事情,沒有解開疑惑,反而添了更多的疑問。

章俟海也回到了過去,他記起了自己在青少年時來到望鄉客棧的情景,看到了活潑好動的肉嘟嘟小娃娃捧著自己的臉用力地親了下去,親完了還得意洋洋的笑,小摸樣可愛極了。

“啊,我小時候真的做過這個?”

“在我的夢裏,你就是這麽做的,看起來不像是六七歲的你,像是二十多歲的你裝在一個小小的軀殼裏,做著大人的動作。”

秦深糊塗了,所以他們是真的在做夢,還是看到了過去。夢境是獨立的還是重疊的?

六娘哼著小調從他們身邊經過,秦深喊住了她,“六娘你過來,有事情問你。”

“幹什麽呀老板?”

秦深打量她,二十年根本在六娘身上沒有任何變化,時尚感不同了不算,他問道:“你怕我嗎?”

“切,老板你說啥呢,怕你扣我工資嗎?”

六娘態度自然,沒有任何畏懼、害怕的神色,對秦深老板的身份有尊敬,卻絕對沒有恐懼。

“那你怕七歲以前的我嗎?”

六娘美目一翻,“你小時候就是豆丁兒,怕你什麽呀。喊我來就問這些啊,真是的,打擾人家幹活,我還有一盤瓜子沒有吃完呢。還要不要再問了,沒有啥我就走了哦。”

秦深擺擺手,“走吧走吧,噬金蟲鎖起來了吧,可別又讓它爬到你的盤子裏。”

六娘身體僵硬,神情不自然,“怎麽、怎麽會,老板你瞎說,我這就去看看去。”

秦深盯著六娘的後背若有所思地看,等人走遠了,他扭頭對章俟海說:“她有事情瞞著我。”

“嗯。”章俟海也察覺出來了。

六娘隱藏得很好,卻依然流露出了幾許的不自然,比如聽到噬金蟲之後她的反應太大了。

秦深煩躁地撓頭,“好煩啊,我究竟是誰?”

“別想那麽多。”章俟海按住秦深的手,不讓他用力地蹭著頭皮,撓多了會疼的,“秘密不用全都解開,只要不影響到生活留著也無妨,你只要是你自己就好。”

“嗯!反正怎麽樣都是我”秦深點點頭,隨後大聲地唱了出來,“我就是我,是不一樣的煙火。”

調子有點兒走過了……

想開了之後秦深又變得精氣神十足,抓著章俟海的手把他拉起來,“走吧,我們到處轉轉。”

他們去了客棧的“上一層”三界交匯處,這邊一如既往的平靜,時間到了這邊都被虛度原上的風帶得緩慢了,走到火龍果叢那兒,秦深摘了兩個果子一人一個邊吃邊走。

三百畝地合理規劃,可以種上很多東西。更何況虛度原土壤肥沃,根本不需要輪耕、休耕、停耕養地,種下去的莊稼得到充足的肥力和足夠的水分光照,成熟的也很快,一年可以熟成好幾次。

虛度原是最好的耕地,擁有無盡的力量。

“要是人手多一點兒,可以開更多的地,種更多品種的瓜果蔬菜。”秦深站在田壟上,身旁是茁壯成長的青青禾苗,一眼望過去,成片成片,與天對接,青色與藍色之間有著明確的分界線,遙遠的前方,青碧相接、涇渭分明。

秦深扭頭去看章俟海,“得隴望蜀,擁有了現在的一切之後我還要更多。”

他的頭發長長了,當了一段時間的“獼猴桃”之後實在是不想繼續那種板寸發型,就將頭發留的長了一些,理了一個兩鬢剃掉、頭頂留長的發型,挺時髦的。

但秦深大多數時候都懶得打理,沒有發膠固定的劉海柔軟地搭在前額上,風拂過,帶出帥氣的弧度。

章俟海伸出手為他理了一下劉海不要擋到眼睛,接住秦深之前的話說:“你的一切我都覺得可愛,得隴望蜀也罷、貪得無厭也好,在我心裏面都是美好的。”

氣得秦深在他胸口錘了一下,“毛線個貪得無厭,我是那樣的人嗎!”

章俟海向前走了一步,嘴湊到秦深的耳邊,“有時候是的,纏著我不放,讓我動彈不得。”

秦深咬牙瞪他,“大白天呢,正經點兒!”

“大白天我已經不正經過了。”章俟海無辜地看著他,“我要是正經了,你就要傷心了。”

秦深的耳尖快要紅得滴血了,他發現穿著衣服的章俟海不正經起來比床上還要不正經。更加用力地捶打了一下他的肩膀,咬牙切齒地說:“老公可以不正經,老章要正經。”

章俟海忍不住,已經笑意滿滿,牽住秦深的手問:“老公和老章喜歡哪一個?”

秦深白了他一眼,“老媳婦,無論你什麽樣子,老公我!都喜歡。”

“哈哈。”章俟海朗聲大笑了起來,真的很少見到他情緒這麽劇烈過,不正經的那個不算。

秦深嘴角上揚,也笑了起來。

笑聲被風帶著傳出去很遠,在地裏面幹活的圖圖和姬無涯循著聲音看過去,玉米桿太高了,擋住了二人的視線。

圖圖擦擦額頭的汗,“姬姬,我們以前原來來過紅葉鎮啊,鎮子上的木器店原來是老板家的呀,我都不記得了。”

他們也吃了金文鯉魚,也夢到了過去。

“你還記得啥,你滿腦子都是游戲。”

圖圖假裝沒聽出姬無涯的抱怨,繼續說:“小時候的老板真可愛,和我們玩了好久。”

“隔著籠子。”姬無涯補充。

“還放了我們。”

姬無涯再補充,“要不是老板放了我們,我們差點兒淪為午餐。”

圖圖鼓了鼓臉,“就差那麽一咪咪,我們就要成為雞湯和兔子湯了。”

“所以讓你好好看路,不準邊走路邊跳著跑,跳進了獵人的陷阱,多慘。”

圖圖不高興了,“兔子都是跳著走的,你見過不跳著走的嗎?”

姬無涯揉揉圖圖的腦袋,“你不就是了,快幹活,幹完了就可以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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