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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這個男人有點兒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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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三途河冰封, 渡船無法停靠望鄉津渡,客棧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鬼魂的客人了。

“老板你記性不怎麽樣了啊, 多吃點兒核桃補補腦。”給秦深打下手的六娘真誠地建議。

“嗯?”秦深百忙之中抽空回了一聲。

六娘對他說:“你難道忘記了鬼車鳥鬼婦。”

秦深恍然大悟, 冰封的這段時間他是見過鬼客人的, 鬼婦帶來的那些孩子,可不就是鬼嘛。

“我一直覺得那些孩子和活人一樣, 就給忽視了。”秦深稍微停頓了一下筆,想起那些小寶貝心中就有些惆悵, 生命最開始的時候就被迫停止了下來,那些以小孩子為下手對象的壞人就應該原地爆炸啊!

在孩子們身上的苦難並沒有因為生命的停止而結束,因為會成倍的在家長的身上出現,被痛苦啃噬的心日日難安。

“老板。”在吧臺前等了一會兒的客人喊了一聲。

秦深反應了過來, 連忙繼續手上的活, “不好意思,想一些事情走神了。麻煩客人報一下姓名和地址。”

“蘭德起,來自於……”客人嘆息了一聲, 坐了渡船、去了彼岸,現世的一切真的和自己沒有關系了。面貌剛硬的男人很快從失落中恢覆了過來,他說:“我來自於x省x市。”

“好。”秦深點點頭, 將男人說的一字一句登記了下來,“請問需要什麽規格的住房, 我們這邊有……”

每給一位客人做登記,秦深就會將這些話說一遍。

之前的客人在秦深剛開了個頭就會打斷他,說自己知道了, 這個客人倒是沒有,很認真地聽完了秦深千篇一律的話,聽完之後點點頭說:“我用這個來付房費。”

用實物抵現秦深並不介意,並不是所有的鬼都有後人燒紙錢,也不是所有的後人都能夠知道規矩燒錫箔做的正宗紙錢,所以鬼大多數都是拿了東西來抵現的。

秦深已經見怪不怪,“可以,只要有價值的,我都收。”

“這個。”男子從自己帶來的編織袋內拿出一樣東西,放在秦深面前的吧臺上。

秦深瞪大了眼睛,臉變得煞白,恐懼使他的身體肉眼可見地開始打擺子,從廚房出來的章俟海見到這一幕立刻將自己手上端的兩碗餛飩放到吧臺上,拉過僵硬的秦深讓他背對著那個東西。

看不見了,秦深用力地抽了一口涼氣,他最害怕人體組織腐爛、殘缺、血肉模糊等等的模樣,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會哆嗦。

面貌硬朗的男人說了一聲抱歉,“我曾經是一名軍醫,主攻面部神經這個領域,這是我用真人頭顱做的面部血管模型,對於醫生來說很珍貴,價值很高。”

這人走路的姿勢、行走的速度,行走時背部和腰部的肌肉狀態,都不是普通人能夠擁有的,更何況站直挺拔、昂揚,只有接受過正規訓練的軍人,才有如此優秀的狀態。

他說自己是一名軍醫,看來並不是普通軍醫院的醫生。

六娘不怕這些,聊有興趣地打量著這個盛放在液體中只剩下紅色蜿蜒血管、兩顆大眼球和牙齒的特殊標本,轉動著玻璃缸,裏面的腦袋會在液體中微微晃動,特別是那兩顆眼球,像是在眼眶內移動一樣,甚至能夠看到眼睛中的情緒——恐懼。

這堆血管的主人在臨死之前感受到的,是無邊無際的恐懼,這種恐懼殘留在眼球上,至死都沒有化解。

“細小血管都未損毀,真厲害,酷。”六娘讚嘆。

“謝謝。”男人對六娘的讚嘆表示感謝,“那這個可不可以作為房費抵現?”

秦深胡亂地點頭,“可以可以。”將自己的手機交給章俟海,讓他用升級更新過後的天網APP對這顆人體頭顱血管模型進行掃描、估價,估價後的結果完全夠男人在望鄉客棧住上好幾個月,可見這顆標本的研究價值。

“渡船應該會在這幾天來,我就住到渡船離開。”男人將自己住店的天數告訴秦深,“就五天吧。”

“三途河還千裏冰封,短時間不會破冰融化吧。”桌面上這顆血管模型已經被六娘收了起來,長籲了一口氣的秦深轉身,抓起筆給男人做完了後續的登記,順便表達了一下自己對一下子來了這麽多去往幽冥鬼界的客人的疑惑。

接待今天第一位客人的時候秦深就詢問過,那個客人說渡船就是要來了,他能夠感覺到。具體的,那位客人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秦深只能夠說:“我肉眼凡胎的,還真是無法透過凍得結結實實的冰層上看出來即將融化的跡象。”

“有些東西活人看不出來,等死了就知道了。”

秦深:“……”

“抱歉,我說話比較直。”

“沒什麽,你說的也沒有錯,死後才知道世界還有另一種摸樣。”秦深從抽屜裏拿出鑰匙,同時對男人說:“你那顆模型很值錢,不僅僅夠了房費,我還要倒找你錢……”

“不用了。”男人並不是很在乎這個。

“要的,你在幽冥鬼蜮還不知道能不能立刻安排去投胎,說不定要在那邊生活上很長一段時間,到哪裏都是要錢的。你有沒有手機?連上客棧的網,我這邊的網會直接在你的手機裏面安裝一個叫做天網的APP,點進去直接就是你的賬戶,我轉賬給你。”

男人思量了一下,發現秦深說的很對,並不推辭。於是拿出自己的手機,手機款式比較老舊,屬於十來年前的小屏幕有按鍵的直板機,能砸核桃的那個牌子。覆蓋客棧的網絡不挑手機牌子,只要有上網功能均可以直接連接,打開藍牙就好,連接上後的那一刻APP就下載完成,讓手機有瞬間從老牛變身成為火箭的感覺。

男人點開自己的APP,和秦深的連接上,秦深將陸陸續續收到的幽冥幣全都轉給了他,勉強算是夠,“還差一點點……”

“不用了。”

“那我請你吃飯,住在客棧期間除了一日三餐不收費之外,想要吃其他的東西都是要花錢買的。你想吃什麽盡管說,不收你錢。”

“好。”男人的視線的在秦深手邊的餛飩上溜了一圈。

男人的視線太灼熱了,秦深想要忽略都難,於是說:“我讓廚房給你下碗餛飩。”

“好的,謝謝。”

拿了鑰匙的男人並沒有進屋子,而是找了個臨窗的空位置坐了下來,扭頭看著窗外的風景。

“找到了!”

秦深繼續忙手上的事情,身邊用手機搜索著的什麽的六娘突然大叫了一聲,嚇了他一跳,“幹、幹嘛!”

“剛才那個人我有印象,你看,可不就是這個人。”六娘強勢地將手機懟到了秦深的眼前,手機屏幕差點兒撞到他的鼻子上。

抓著六娘的手將屏幕推離開一些,秦深的視線滿不在乎地在網頁上轉了一圈,看到事件描述之後瞬間停住,拿過手機慢慢看了起來,“我對這個案子也有一些印象,鬧得很大,那個時候我剛上高一吧,晚上睡覺前的臥談會上我們還討論過,說這個漢子真性情。沒有想到能夠見到真人。”

近二十年前,南方萬裏叢山峻嶺內的某個普通小城裏面有個不滿二十的青年參了軍,入伍之後憑借自己的努力上了軍校、成為了一名軍醫,服役於某軍區,他有個十五歲的妹妹,兩個人一直通信,訴說著對彼此的想念。

但後來有一年,男人有兩個月沒有收到妹妹的信件,他於是請了假回了家鄉,回到家不見他妹妹的蹤影,他向親戚鄰居詢問,均顧左右而言它。

他報案時也不放棄尋找,在尋找的過程中無意間聽到那些聚在樹下的長舌之人用刻薄的的話說他妹妹是個蕩(婦)、勾搭那些公子哥、被玩爛了……

男人當場將那些嚼舌根子的人教訓了一頓,其中竟然有他的大伯母。

從這些人的口中得知妹妹最後出現在小城周邊的山裏面,是被人強行帶上山的,進山尋找的他最後發現的是妹妹的屍體。

“地獄空蕩蕩,魔鬼在人間。”六娘幽幽地嘆了一聲,“有時候真是無法理解你們人類。”

“人本來就是覆雜的。”將多年前的案子重新看了一遍,秦深嘆息了一聲,太沈重了。

在老林內找到妹妹屍體的蘭德起求告無門,快二十年前,他們那個小城市交通不便、信息閉塞,層層相互的關系網壓得他沒有半點兒喘息,反而讓妹妹成為了眾矢之的,好似真的成為了他們的口中行為不檢之人。

再後來,蘭德起將所有傷害他妹妹的人采用行刑式殺死,殺死的每一個人都被割掉了命根子,隨意地扔在屍體旁邊。

追殺的過程持續很長,男人躲在暗處如同獨自舔舐傷口的獵犬,支撐他堅持下去的信念便是仇恨。找到最後一個人時間悄然過了八(九)年,在最後一具屍體旁邊,蘭德起留下萬字血書自殺,他旁邊跪著的屍體殘缺不全,沒有了一顆腦袋。這顆腦袋直到今天也沒有找到,成為了未解之謎。

秦深“咕咚”地吞咽了一下口水,腦海中那個頭部血管的模型一晃而過,他知道那具屍體的頭去哪裏了。

他要讓章俟海盡快把模型給處理掉,留在客棧太可怕了。

“蘭德起也是個真漢子,他的餛飩我來下。”六娘拍了一下桌面,果斷地轉身進了廚房。

“……”秦深有些可憐蘭德起了,六娘的廚藝,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終於忙完了的秦深伸了個懶腰,手在身邊一摸,摸了個空,之前放在這邊的那碗餛飩不見了。

“冷了,我吃了,重新給你下了一碗。”為了不浪費食物,章俟海的“下午茶”是一個人吃了兩碗小餛飩。

“哦哦。”秦深點點頭,摸著自己因為忙碌而空癟下來的肚子,“之前不過是嘴饞不餓的,現在肚子餓了,果然運動消耗食物。”

秦深沒有在大堂內吃飯,好多客人在,他就不占一張位置了,喊了五娘在吧臺這兒看著,免得客人有什麽需要找不到人。秦深跟在章俟海的身後顛顛兒地走進了廚房,看到在竈臺前小心看著火的六娘,眉頭擡了擡,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樣啊,之前煮粥都是咋咋呼呼的。

“六娘,你不用看著火,沸水滾了,把餛飩扔進去就好,水不會溢出來的。”在用刨子刨木魚花的仇寶成看六娘小心謹慎的樣子,就說了幾句讓她寬心。

六娘難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波浪的大卷發用一個發帶紮在了腦後,有幾縷不受約束的發絲垂蕩在臉龐,明艷張揚的長相多了幾許溫婉,更是讓人移不開目光。“之前熬粥溢得到處都是,就有些不放心。”

之前六娘自告奮勇地用砂鍋熬粥,滾粥濺得到處都是之外,砂鍋還開裂了……在廚房殺手的功勞簿上又無關痛癢地記上了一筆。

“煮水和煮粥不一樣。”仇寶成看了看盤子裏面的木魚花已經夠了,便停了手,將這塊堅硬無比的木魚幹給收了起來。晚上他會用木魚花、昆布、味啉等等吊湯煮壽喜鍋和自制烏冬面,除此之外他還拿出了做章魚小丸子用的鐵盤,準備給丟丟做一些章魚小丸子吃,等孩子午覺醒來就有好吃的了。

“嗯嗯。”聽了仇寶成的話,緊盯著火的六娘放松了一些,不過視線依然不離開鍋竈,免得稍有不留神,在大堂內坐著的男人就吃不上她做的這碗餛飩了。

秦深和章俟海在廚房裏面的四方桌旁坐了下來,章俟海給他下的餛飩溫度剛剛好,不用等就可以直接送入口中,他吃了一個,幸福地瞇起了眼睛,“沒有什麽比辛苦工作一段時間之後來一碗美食慰藉自己饑腸轆轆的腸胃更美好的事情了。”

他“嘻嘻”一笑,朝著章俟海眨眨眼說:“特別是這碗美食還是愛人親手給做的時候。”

章俟海嘴角略彎,帶著些許遺憾地笑了起來,“很抱歉,我就負責盛到碗裏面,之前的工序都是五娘做的。”

“我不管。”秦深選擇性忽視之前的工序,就認定了最後一個步驟,“你把餛飩盛出來就是你做的。”

餃子重餡兒、餛飩重湯,肉餡兒的小餛飩沒有什麽好說的,這碗用大骨頭熬出來的高湯才是這碗餛飩中的精華,裏面還放了提箱提鮮的小蝦皮和紫菜,還放了調味用的榨菜碎,不放一點點鹹鹽和味精,純是用食物本身的味道調制出來的。

喝上一口,鮮味會在唇齒間跳舞,一碗餛飩吃完了嘴巴裏也不會像是吃了大量味精那樣口幹。

作為一個新時代的青年,不是圍坐在飯桌上吃飯的時候,秦深就喜歡找幾個視頻下飯,如果沒有視頻,刷刷V博也是不錯的選擇。他拿出了章俟海的手機,準備邊吃著餛飩邊看Leo發過來的郵件。

章俟海阻止了他,按住了手機說:“還是先把東西吃完了吧。”

“吃飯的時候看東西不影響我消化。”伸手去搶手機。

“裏面的內容會。”

秦深臉上的笑容收斂了起來,明白了章俟海指的是什麽,松開了按在手機上的手,他默默將一碗餛飩慢慢地吃完了,想要看那份郵件的心情降低了許多,反而是有些抗拒起來。

但是,關乎到小姑,曾經於秦深養父母有過恩惠的人,秦深想知道事情的經過。

“好了,我吃完了。”

章俟海將手機推到秦深的面前,“那現在可以看了。”

“嗯。”

秦深接過了手機,點開了郵箱找到了那封郵件打開,蓋滿了灰塵、爬滿了蛆蟲的過去好似伴隨著一聲“粗噶”的翻頁聲呈現在他的眼前。

事情還要從三年前說起,那一年苗苗十四歲,小姑認識了到市裏面進修的周有德,也就是她現在這一任的丈夫。一個人有貌、一個人有錢有權,對方身上都有自己貪圖的東西,一拍結合就同居在一起了,那時候苗苗上初中,跟奶奶、媽媽、還有家裏面突然出現的一個叔叔一起住。

周有德有個兒子叫做周望岜,二十三,大學畢業不久,在東洲市內一家外資企業裏工作,談吐有禮、文質彬彬的小夥子看起來進退有度、禮貌周到,很快就獲得了林奶奶和林高鳳的喜歡。之前周望岜一個人在外面租房子住,後來與林家母女三人聯系多了就住進了林高鳳的家,自此以後,苗苗的噩夢就開始了……

“王八蛋,苗苗那時候才十四歲,姓周的怎麽下得去手!!!”看到周望岜趁著苗苗一個人在家對苗苗動手,秦深已經忍不住了,“小姑簡直是引狼入室!和周有德認識沒有多久就同居,還讓算是陌生人的周望岜住進了家裏面,竟然在女兒睡午覺的時候放心讓這個陌生男子進屋,呵呵,自己還非常心大的出門了。”

秦深已經無力吐糟,多好的一個姑娘,在花朵一樣的年紀慘遭毒手,對她施暴的禽獸對她進行恐嚇、威逼,此後還多次侵犯,簡直是畜生!

不,畜生不如。

“周望岜和朱煨是朋友。”章俟海將郵件後面的信息提前告知秦深。

一言以蔽之,他們臭味相投。

“難怪會坐在一張桌子上,這些人渣死一萬遍都不夠!”

郵件後面的內容秦深已經不想看了,這些文字對於輸入者而言只是冰冷冷、毫無感情的符號,對於秦深來說卻是苗苗的血淚。

苗苗很可愛,小時候會跟在他的身後讓他帶著一起玩,害羞起來臉會紅紅的,像是一個大蘋果,會甜甜地喊自己哥哥,被喊上一聲自己願意將全世界交給她。這麽可愛的妹妹是應該被寵愛、捧在掌心裏面一輩子的。

想起小時候,內心泛上來的喜悅蓋住了因為郵件而出現的憤怒,秦深勾起了嘴角跟章俟海說起了小時候的事情,“小寧小時候特別皮,一點兒都不乖,苗苗那麽可愛,我甚至想著把他們兩個換一換,把苗苗帶回家。你知道苗苗為什麽起這個名字嗎,因為她學會的第一個字是喵,學了一只老貓叫,喊她寶寶的奶奶就給她起了這個名字。”

可惜,秦深喜歡這個妹妹,苗苗也願意親近這個哥哥,但是小姑和林奶奶卻防秦深像是防賊一樣。秦深曾經撞見過林奶奶耳聽面命地對苗苗說,讓她離自己遠點兒,免得被自己這個來路不明的雜種給帶壞了。

苗苗沒有聽,依然偷偷背著大人甜甜地喊他哥哥。

秦深頹喪地捂住臉,“怎麽會這樣!”

多年來,和苗苗相處的時間不長,但兩個人在一起的記憶都是美好的、可愛的,這麽個甜甜的姑娘卻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況下遭受到這麽慘痛的傷害。

章俟海挪動了一下位置,靠得秦深更近,他攬住秦深的肩膀,讓他靠在自己的身上,“那幾個人渣死了,苗苗以後不會受到傷害了。”

“嗯。”秦深沈沈地應了一聲。

傷害她的家夥都死了,未來不會再受到傷害,但以前的傷害卻已經在心底裏面留下了皮肉外翻的傷口,傷口潰爛、發炎,不斷滋生著仇恨和痛苦,會將人的理智全都燒毀。

“我們要幫幫她。”

“好,等林高鳳的事情了了,只要苗苗願意,我想辦法給她換個身份、換個地方居住,為她提供更好的生存環境。”

“嗯,謝謝。”

“不需要對我說謝謝。”

秦深輕輕地搖搖頭,說:“幫苗苗對你說謝謝,只要和那個姑娘相處一段時間,你會發現她真的很好。”

…………

……

“老板,有個警察找你。”五娘走進廚房跟秦深說。

秦深呼出了一口心中的郁氣站了起來,對五娘說:“請他坐坐,我馬上就來。”

“好的,老板。”

“小姑用這麽殘忍的方式殺害了這三個人,應該是知道了他們對苗苗的所作所為所以報覆吧。”秦深說。

章俟海拿過了手機放進口袋內,隨著秦深站了起來,“也許吧,其中有些說不通的地方,警察應該會處理好。”

秦深和章俟海並肩從廚房裏走了出來,秦深問五娘,“那位警察呢?”

“在側邊小廳,和蘭德起坐在一塊兒。”

“知道了。”秦深點點頭,往那邊走。

繞進側邊小廳一眼就看到了小鎮派出所的所長梁靖和客棧的客人蘭德起對面而坐,兩個人應該是認識多年的朋友,老警察梁靖的臉上有著抑制不住的激動,看蘭德起的目光覆雜而懷念。

秦深來了,梁靖主動站起來坐到蘭德起的身邊,將對面的位置空了出來交給了秦深和章俟海。

秦深落座,帶著疑惑的眼神微不可查地掃了一眼面前一老一少兩個男人。

“蘭德起是我的師弟,我們曾經在一位老師手下待過。”秦深的眼神很細微,但逃不過善於用察言觀色來判斷人的老警察。

秦深收回目光,問起了梁靖的來意。

“鎮子上發生了三起惡性殺人事件,秦老板知道了吧?”

“嗯,我知道。”秦深不解,難道小姑林高鳳的事情牽涉到自己,梁警官是過來問詢的?

梁靖擡手按著額角,今年他該退休了,卻接二連三的發生事情,之前的人販子猖獗偷盜孩子、現在的惡性殺人事件,讓這位老人疲於應付、心力交瘁,他畢竟不年輕了,早就沒有了年輕人的朝氣和闖勁。現在能夠撐著繼續辦案,依靠的是對工作的責任心、是懲惡揚善的道義心。

“秦老板,我過來並不是因為兇手是您小姑,而是裏面有一些靈異事件,我無法解決,也不好告訴市裏面來的領導。”說了,那些市裏面的領導估計會當他是神經病。

“靈異事件?”

“對。不瞞秦老板,我家就在出事旅館的附近,車子就停在它的旁邊,我車上的行駛記錄儀拍下了古怪的一幕。”梁靖苦笑一聲,“無法用科學來解釋。”

他當了所長快二十年了,之前一直好好的,從上一年開始就頻頻發生怪事,他過年的時候特意去白水觀燒了柱香,看來也沒有解開自己的背運。

要是讓秦深知道了梁靖心中所想,估計會說,那是因為望鄉客棧開了,鬼鬼怪怪被客棧吸引,蝴蝶效應,引起了一系列的變故。

“為什麽不交給市裏面來的警察或者國安一處的工作人員,而是來找我?”秦深未盡之言是自己又無法代替警方破案,不找警察,找國安一處的人都比自己靠譜。

梁靖臉上的苦澀加深,“國安一處的人過年前離開了。”不然,他也不會來這座讓自己又敬又畏的客棧,打擾裏面的老板。

國安一處明面上的都撤掉了,但留了一些暗線在紅葉鎮,一方面秦深發的懸賞已經起了作用,肯定會引起鬼瞳一派的反撲,他們留下來是保護秦深一家;另一方面,便是布下了一個口袋,來一個甕中捉鱉,趁此機會進一步打擊鬼瞳派的力量。

這些,是基層民警梁靖所不知道也接觸不到的。

“我可以幫你聯系他們。”

“好好,謝謝老板。”梁靖將一枚SD卡拿了出來,“麻煩老板拿一下電腦,我放出來給大家看一下,將我在裏面發現的內容告訴你。”

秦深點點頭,在吧臺那兒將自己的筆電給拿了出來,梁靖插上了SD卡,找了出事當晚日期的視頻,雙擊播放。

梁靖拉動了一下滾動條,視頻內的時間轉瞬間到了晚上十一點多,小鎮不像是大城市那般熱鬧,沒有什麽夜生活供年輕人消遣,現在天氣又冷,大家早早地就進入了被窩睡覺,十一點多鐘街上幾乎沒有什麽身影。

視頻內只有呼呼的風聲刮過,幾乎沒什麽變化的畫面要不是時有幾片落葉被寒風卷著飛過,以為視頻就是靜止不動的。

車子的左手邊便是出事的那家旅館,小姑一家人在裏面住著,行車記錄儀裏面只能夠拍到旅館大堂內小半個的畫面,可以看到值夜班的服務員撐著額頭靠在大堂的沙發上打瞌睡。

就在這時,大堂內有個白色的身影一閃而過……

秦深忍不住往章俟海身邊靠了一下,雞皮疙瘩冒了一身,感覺背後涼風嗖嗖的。

他曾經在網上看到過,情人節一個人窩在家裏面的單身狗感覺孤單怎麽辦,很簡單放一部恐怖片,看完了就覺得家裏面不是自己一個人了……而現在記錄儀內的內容不是恐怖片的特效,梁靖身上嚴肅的制服告訴他這一切都是事實,視頻真的記錄到了靈異事件,這可比恐怖片的效果更加驚悚了。

“就這樣?”只是一個一閃而過的身影,說不定只是夜晚造成的視覺錯亂。

“不是,還有。”梁靖木著一張臉,他連苦笑都露不出來了,師父曾經耳提面命他一旦有無法用科學來解釋的事情發生,可以到和平路的盡頭找望鄉客棧,他以前對此是滿不在乎的,堅信這個世界上沒有神仙鬼怪。

以往,的確如此,可後來,他的世界就慢慢變了。

孩子丟失事件中,監控內找不到的中年婦人他還可以用法術來解釋,現在坐在自己身邊、死了好多年的蘭德起,讓他徹底地認識到,這個世界上有鬼!

更加證實了自己看了視頻之後的想法,鬼魂索命。

三起惡性殺人事件的細節梁靖並未和秦深他們透露,其實認定林高鳳是兇手這件事還有很多疑點,通過監控,她的確拿著刀在朱煨家附近出現過,但和死亡時間對不上。通過監控發現,她是殺了朱煨之後拿著刀回到旅館的,而證據顯示,旅館內的兩個人是在朱煨之前出事。

但現場除了林高鳳的指紋、腳印之外,並無其他人,她不是兇手那誰才是?

就在梁靖大腦高速思考的時候,視頻內的畫面又發生了變化,一身白衣、長發的女子垂著頭從旅館內走了出來,因為低頭她的長發往前披散、擋住了整張臉,白衣上有噴濺的血液,最最讓人頭皮發麻的是,這個人腳離地、沒有影子。

秦深再次往章俟海身邊靠了靠,胡亂地摸到他的手握在掌心裏,別看他經營著客棧、現在大堂裏坐著許多鬼,就連對面坐著的也是鬼,以前跟著教授還專往死人的墓裏面鉆,但是看著視頻他就是怕。

這和膽子無關、和職業也沒有關系。

視頻還在繼續,這個白色的身影在街上走著,從車前經過,像是知道車內的行車記錄儀正在拍攝,她擡頭看了一眼,發絲向後流動,露出一小點蒼白的臉和一只充滿怨毒的眼睛,眼睛裏的瞳仁是兩個疊在一塊兒的豎瞳。

秦深手疾眼快地在電腦上按了一下,暫停了畫面,看著從發絲內露出來的不是人的形象,詭異的熟悉感湧上心頭,有一個名字脫口而出,“苗苗。”

這是小姑的女兒,林曉苗。

“秦老板,你認識?”

“這是我小姑的女兒,她還活著,不是鬼。”秦深感覺喉嚨哽得慌,說話語速就很慢,“梁警官,我能夠見見我姑姑嗎?”

“這不符合規定。”

“抱歉。”秦深臉色蒼白地笑了笑,“這段視頻你放在這裏,我會打電話讓國安一處的人來處理的的。”

苗苗的眼睛裏有鬼瞳派的標志,他很擔心苗苗被這個邪派蠱惑,利用她心中的憤怒做出一些無法挽回的事情,交給國安一處,讓他們解救出苗苗是最好的辦法,而且,他有一個大膽的想法在心中呼之欲出,小鎮惡性殺人案,並不如表面上那麽簡單。

兇手,怕是另有其人了。

梁警官道謝,所裏面還有很多事情要忙,他無法多待,走到時候他問了蘭德起什麽時候會離開,陰陽相隔的兩個人竟然還能夠見到面,已經很不容易,分開那麽多年,有很多事情要與彼此說。

梁警官和蘭德起約定明天傍晚時分見面,敘敘舊。

蘭德起送了自己師兄出去,進來時看到客棧的老板脊背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臉色很難看。他坐在剛才的位置上,拿過了電腦,拖動了滾動條,將剛才那段視頻重新播放了起來,瑟瑟的風聲現在聽起來詭異又淒涼。

“昨晚,我見過這個姑娘。”

蘭德起平靜的聲音吸引了秦深的註意,秦深看向他,說:“繼續。”

蘭德起在觸控板上敲擊了兩下,視頻的畫面停止,指著旅館二樓一個窗戶說:“昨晚,我借住於此。”

什麽借住,一個鬼普通凡人又看不見,說文明點兒是借住,說直白點兒就是蹭住。

二樓的那個窗戶漆黑一片,但仔細辨認的話,能夠看到一個身影立於窗後,秦深寒意滿滿地搓著自己的手臂,這麽看怪滲人的。

蘭德起的聲音在繼續,“這個小姑娘不知道用什麽方法迷暈了兩個人,然後用刀捅了第一個,第一次殺人不夠熟練,捅了很多刀也沒有把人弄死,我就說幫她。”

秦深,“……”

章俟海,“……”

果然是手刃仇人的猛士。

“小姑娘說,她要自己報仇。家人從來不願意相信她,既然如此,自己就為自己找回公道。”蘭德起在回憶,那個女孩摸樣乖巧靦腆、眼神倔強執拗,和他妹妹很像,心一軟,他就跟在女孩的身邊指點她應該怎麽做,殺掉第二個畜生的時候,果然手段就幹脆利落多了。

秦深往後面靠了靠,離蘭德起遠點兒,心有執念的鬼通常會化為厲鬼,手上或多或少有著人命。

“是我把那些家夥的命根子割下來的。”

秦深恍然大悟,和之前新聞中看到的一樣,蘭德起殺了仇人之後都會將他們的命根子割下來隨手扔在一邊。

秦深也無法說他的行為是痛快還是可怕,也許是他更加理想主義,在他看來,尋求法律的幫助,找尋公正和正義,要比讓自己親手沾染血液來的更好,那些畜生不值得自己浪費大好的人生陪他們。

他不是當事人,對他們的行為無法置喙,不能夠指摘和批評,正義的表現形式不同人的有不同的看法。

他們說話的時候,六娘“千辛萬苦”下的餛飩終於好了,端到了蘭德起的面前,風情萬種地撩著自己長而濃密的發絲,“小哥哥,吃上一碗吧,人家親手做的哦,很好吃的。”

秦深哆嗦了一下,看黑寡婦獻媚,比看恐怖片還要恐怖,六娘不會是想對蘭德起下手,來個先那啥啥、再這樣這樣。黑寡婦蜘蛛不留情人,看上了就會上、然後吃掉……真正地吃幹抹凈,讓情人與自己融為一體。

再看六娘下的餛飩,秦深的心情好覆雜,好好的小餛飩怎麽都裂開了,肉團是肉團、皮子是皮子,渾濁的湯色上看不出任何美味。

“六娘,這一碗端出來,有些砸客棧的招牌啊。”

六娘嗔怪地伸出細長的手指在秦深的肩膀上點了一下,“老板討厭,知道人家廚藝不好的啦,能夠做出來已經非常好捏。”

秦深,“……”撒嬌的六娘,真是hold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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