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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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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堇時呆懵了一會,聽到這句話呼吸都平穩了下來,有種理智回籠的茫然感,他反問謝雲:“去哪兒找?”

謝雲的偏著頭看窗外,冷靜的語氣中帶著漠然,明明是他一貫的聲音,但周堇時總覺得有些陌生,他說:“你覺得他會去什麽地方?他能躲哪兒去,如果是要離開就查車站機場,不離開的話左就幾個朋友,挨個找,這會兒還來得及,應該沒被綁架。”

“綁架?”周堇時眉頭微皺,“什麽綁架?”

“就是你知道的那種綁架,勒索,敲詐。”

“……”

周堇時其實怕的並不是這個,他擔心更多的是喬柯瘋起來做一些不易善後的事,平時自己瘋瘋也就罷了,如果摻和進程季然就非常難搞,他不想明天在報紙上看到類似周家公子罔顧人倫,不理世俗愛上哥哥的新聞。

“他值幾個錢?”周堇時嘁了一聲,“我已經派人找了,周家那邊能瞞就瞞,不能拉倒,我也不欠他們。”

“他不值錢,你急什麽?”

“我急了嗎?”

謝雲從鼻息發出一聲笑,搖搖頭,坐到周堇時身邊說:“難想你還耍賴,堇時,其實你不必這樣。”

在我面前不必這樣。

周堇時咂摸了幾次這句“你不必這樣”,記起來從前也有人同他說過這句話,那個人躺在病床上,渾身插滿了管子,她疼的掉眼淚,醫生卻說那是讓她活下去的東西。

她連呼吸都是費力的,卻會為他露出非常好看的笑,說乖乖,你不必這樣。

那時候,周堇時最期待的事就是放學後能偷偷跑去醫院,看他母親了。

病房經常不許人進入,他就在透明玻璃外往裏看,渴望病衰沈睡著的母親能夠醒來看他一眼。

呵。

就是因為這樣,才一直做不到對喬柯狠心吧。

周堇時說,“其實他小時候也挺乖的,我媽留給我的手鏈丟了,他跳進泳池裏給我找,起來後還哮喘發作,給一屋子人急得團團轉,他們叫他不要跟我玩,他還一直跟在我屁股後面哥哥哥哥地叫,我以前就懷疑他是不是在泳池裏的時候被水灌了腦子,才這麽傻逼。”

周堇時說的時候不知想起了什麽,忽然勾唇笑了下,“最好玩的就是看他們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黑的,跟變色龍一樣,當我不知道他們在背後放什麽屁,當著我面還一口一個少爺。”

“好了堇時。”

謝雲不願去細想周堇時從前過的是什麽生活,只要他不喊苦,那些只會讓他在心裏流淚的日子就絕對不能稱作苦,在謝雲看來,沒什麽比現在更重要,沒什麽比不受傷還能贏得漂亮更重要。

周堇時的確是發自內心的想笑,既笑自己被感情左右優柔寡斷,又笑他回首走來的路上所遇到的那些不倫不類的事。

謝雲不再說話,忽然感覺頭像針紮一樣,持續疼了十幾秒,見周堇時沒有察覺,他緊咬牙槽挺了過去,疼痛消失後,他凝了凝神,有些疲態,話都湧到了喉嚨口,不知現在說那件事,該算作安慰還是雪上加霜。

他這幾天總斷斷續續地做夢,夢不清晰,是一個人影拖著另一個人走的畫面。地上的人看起來像死了一樣,每次他想要往前的時候看清時就會被打斷,醒過來。

直到昨夜他才終於看清一點點輪廓。

地上的人是他,而拖著他的人是……

周堇時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謝雲對他說,我可能認識程季然。

“什麽意思?”周堇時下意識握住謝雲的手腕,生怕謝雲說出什麽不得了的話來,“什麽叫你認識程季然?你和他什麽關系?”

謝雲對上周堇時那雙明亮的眼,喉頭滾了滾,那些像玻璃碎片一樣的記憶就像車流一樣匯入腦海,被斷斷續續串起來。有一團莫名的焦躁感在體內橫沖直撞,他將手掌翻過來,蓋上周堇時的手,再緊緊扣住,問:“有煙嗎?”

他的力氣很大,周堇時的指尖被桎梏地隱約發麻,眼看就要血色退盡。

這個男人似乎只有在面對自己的記憶時才會顯露一些落寞,周堇時不知此時該說些什麽,直接親過去似乎又有不妥,於是他作勢要起身,邊說:“沒,我去給你買……”

謝雲拽住他的手,將他拉了回來,說:“算了。”

周堇時再次坐下來時,就把喬柯的事忘在了腦後,只想著謝雲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這幾天B市還算太平,並沒有多少風吹草動,可越是這樣,就越有種平靜的湖面下早已波濤暗湧的詭異感。

他聽說程季然這幾年一直和秦晏有生意上的來往,所以不可能不認識秦晏,如果他聽說的那些是真的,謝雲是秦晏,那麽上次程季然找過他,為什麽沒有直接告訴他?

喬柯說的秦晏早死了,又是什麽意思?

關於秦晏的可查消息不多,他人又常年都在美國,國內能拍到個背影都可以登上報紙頭條,周堇時還真撈不出他的照片來。

周堇時心裏一團亂麻,在這幾分鐘裏想到了多種可能,又一一將它們推翻,最後只好求助謝雲,問他:“你記起什麽了雲哥?”

“沒有記起來很多,“謝雲回答地很慢,他用拇指摩挲著下巴,嘆了口氣,像在回憶,說:“有個和這裏布局一樣的房間,但不是你家,好像還有一條狗。海,船。”

周堇時想問什麽叫和我這裏布局一樣的房間,可看到謝雲認真搜尋記憶的樣子,便沒急著打斷,想聽他繼續說下去。

“還做過幾個夢,夢裏有個小孩,在醫院裏哭。”

“小孩?誰的小孩?”

“我不知道,看不清樣子。”

周堇時不再說話,謝雲又繼續道:

“還有些……橫在地上的屍體。最近……夢到了程季然……”他偏著頭,頓了頓,卻忽而話鋒一轉,直楞楞盯著周堇時,說道:“堇時,我記憶裏有你,你信不信?”

“什麽?”

屍體,程季然,自己。

這是怎樣令人不寒而栗的夢?

不要說這是謝雲的記憶,就算只是個普通的噩夢,這三者連在一起聽起來都讓人直冒冷汗。

“那你的名字呢雲哥?你的名字就叫謝雲嗎?”

“名字?”謝雲倒沒想過要提到這個,“名字是我隨便想的。”

“……”周堇時垂著頭,然後故作輕松,半開玩笑道:“你到底是誰呢……”

謝雲笑笑說:“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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