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心裏咚咚地亂跳著，抿緊了薄唇卻是不敢回頭看，只能緊緊地、死死地抱住懷裏嬌弱的少女。

少女睜著眼卻是沒了往日的神采，就這般空洞無神地望著男人，她的眼裏映不出他的影子，卻是喃喃地唱起了那首熟悉的曲調：

“紅嫁衣，紅嫁衣，

一生只為等你，為你穿一襲火紅嫁衣，

恨別離，恨別離，

此生無緣嫁你，空餘淚揮滿江惆悵，

莫相見，莫相惜……”

男人看著方天的眸光一點點的暗淡下去，終於抑制不住的痛呼出聲：“甜兒，甜兒！”

所有的過往席卷著疼痛洶湧而來,男人一貫以來堅守的信念，瞬間都土崩瓦解了。

他不該，不該離開，不該忽視自己的心，更不該現在才回來。

“你是誰，憑什麽這麽叫她？”背後的紅衣男子陰冷地出聲。

男人並沒有回答他，緊緊地抱著已經失去了氣息的方天，咬著牙強忍著回頭將那人粉身碎骨的沖動，一個縱躍卻是飛出了祭壇。

或許，或許還來得及，這裏是幻境，回到開始的地方，一切都會重新開始對不對？

男人癡癡地想著，對，這是幻境，一切都是有可能的，甜兒，甜兒她會回來的是不是？

他開始慶幸，幸好他是在幻境中，一切都還能補救。

是的，事到如今他若是還沒有發覺這是幻境，也對不起他的修為了。

而今，他也是明曉了，那幕後人的目的，他尋找真相這麽許久，他尋求許久的答案，那如今所謂的真相，就在眼前，只要一個簡單的轉身，他就能明白一切。

只是，他怕，一旦回頭將萬劫不覆，他直覺地選擇逃避，他知道更知道，不管他的修為如何高，他依舊是個懦夫。

幻境之中是由不得逃避的，尤其是策劃了這場大戲的沈念初更不允許他就此輕易的逃脫，已經到了戲臺上的演員臨陣脫逃，她自然是不會允許的。

男人抱著方天的屍身瘋狂地向他們初遇的地方奔去，背後的紅衣男緊追不舍，圍觀群眾都驚愕不已。

“天兒她這孩子命苦啊……”

“洛家的男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現在想起天兒的好來了，早幹什麽了？”

“懦夫！”

“兄弟相爭，呵，洛家總是幹這些離經叛道的事兒！”

“噓，小聲點，小心洛家把你們也給當眾處死。”

“怕什麽，他們還敢把全鎮的人都給屠戮幹凈麽，也不怕遭了天譴！”

“洛家、洛離如此行事，遲早會遭報應的！”

男人咬著唇逼著自己不去聽那些閑言碎語，修仙者五識敏感，他索性封閉了自己的聽覺，他不想再去聽再去想這些在他心裏已經隱隱有了答案的事。

他只想，將他的天兒帶回當初的地方，一切從頭開始，一定會的吧，他了解這些幻境，一旦找到陣眼，要麽突破要麽一切從頭。

他，不想出去，只是想從頭開始，不再留遺憾。

但是沈念初卻不會如此就滿足他這麽狹隘的願望，在她所造的幻境之中，她就是王者，凡人們種種言論，各種諷刺和鄙夷詛咒都一股腦的直接灌入他的識海。

即使是幻境之中，也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的住持大師。沈念初冷哼。

男人咬著牙，緊緊抱著懷中的人兒，對一切聽若不聞，通紅著雙眼向陣眼奔去。

背後的紅衣男也並不放過他，外界的喧囂更是不去理會，此刻他只想將這個偷屍賊給抓住狠狠的折磨，惡狠狠地傳音道“放下天兒，你這個無恥之徒，你要到我的妻子去哪？”

妻子兩個字說得男人一楞。

妻子？錦繡華服都不願，只許一身紅嫁衣，他是送給她了，她也如願成為了他的新娘，可是為何，為何這是用她的命換來的，甜兒，你愛上這個男人真的值麽？

他沒有心，洛離他沒有心啊！

就在這緊張萬分之時，不遠處傳來一陣怪異的曲調，言辭古怪，甚至不著四六，但是奇異的，都傳入了兩人的識海深處，男人和紅衣男洛離都停下了禦風術。

“紅狐貍唱著歌，

它說你想我，

螃蟹在剝我的殼，

它說你愛我，

小刺猬滾啊滾，

紮破了肚皮，

肥蟲子呵呵地笑著……”

唱歌的人也終於出現在了兩人面前，身著藍色襦裙的美貌少女手提著一盞走馬燈，悠悠然地在他們面前停住了腳步，似笑非笑地望著他們，眉目卻是清冷得很。

紅衣負心男最是沈不住氣，看著眼前突然冒出的少女冷聲問道：“你是何人，可是與此人一夥？”

少女歪著頭蹙了蹙眉，似是在思考此男的問話，眼裏卻是含了些戲謔“我，我只是偶然經過啊，發生了什麽事麽？”

洛離心裏雖是不信卻是又逼近了男人幾步，嘴裏還喊這話逼著少女離開，“這裏不是你能呆著的地方，趕緊離開此處！”

少女卻是故意看了看男人懷裏的已然全無生息的方天，又看了兩人一眼，若有所思地喃喃道：“搶親麽，新娘子都死了，竟然還執著這些。”

說者有意，聽者更加有心。

男人不由抿緊了薄唇，新娘子，甜兒的紅嫁衣為他而穿，真的值麽？

“她是我的娘子，我們如何，還輪不到你這個外人品評，若是你還不離開，休怪我手下無情。”紅衣男子冷漠地說，手裏已然祭起了法器，作勢就要出手了。

男人終是受不住了，他輕輕將懷中的人兒放下，攥緊拳頭，低著頭轉過了身，“憑你，不配擁有她。”

“我不配，你又算什麽？他們一家都是我洛家的附庸，她這一輩子就註定了她的所有都掌握在我的手中，你又她從哪裏勾引來的？”

“洛離，不許你這麽說甜兒！”男人怒火中燒惡狠狠地盯著洛離，手中更是抓緊了不知何時出現的長劍。

很好，虐，才是正戲。

沈念初看熱鬧不閑事兒大，肆無忌憚地在旁邊挑著事兒，給事情加著料兒。

“難道我看錯了不成，你們難道不是一家的麽，都是什麽洛家的？”

男人深吸一口氣，卻終是沒有忍住淚水，“是，是我造的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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