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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SAKURA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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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造,你造, 你可勁造!要不你去韓國打比賽去?”張靜嫻正在氣頭上, 心裏無比煩躁,不耐地用腳把AK給從茶幾邊上懟開。

她翻個白眼:“明天就把你送到寵物店寄養去, 你屁都不知道,還在這嘚瑟呢?”

AK能聽出張靜嫻對自己說的不是什麽好話, 立即前身伏倒在地, 高高翹著屁股,呲著牙,向上瞪著她, 擺出副準備撲擊的架勢。

“一驚一乍, 神經病。”張靜嫻再次翻個白眼,又把它給懟得遠了點。

長嘆一聲後,基地一樓再次變得落針可聞。

過了會兒, 張靜嫻又開口:“幺兒。”

“啊……我在!”聽老板突然叫自己, 正和大家一起惆悵的老幺立即回過神,緊張兮兮地看著張靜嫻, 就差沖她敬個禮了。

張靜嫻扶額:“別緊張,你去二樓安慰一下小DD吧,他情緒好像不太穩定。”

Dei才17歲, 當初剛進青訓營時, 還是個會因為緊張而頻頻發揮失常的新人。

但他天賦異稟,又因Kings一隊缺人而臨危受命,經過大半年打磨, 愈發讓大家在他身上看到希望。

在短短時間內飛速成長,他的刻苦努力非同一般,眾人都看在眼裏。

為了這次PGC世界賽,這段時間裏,他甚至覺都沒怎麽好好睡過,熬出了兩片令人無比心疼的黑眼圈,任誰說都沒用。

本來都整裝待發了,誰能想到,簽證突然說不過關就不過關。

情況如此覆雜,老幺有些局促:“我,我不知道該怎麽安慰……”

張靜嫻也沒嘲笑他,想了想:“就說:生涯還長,以後有的是機會。”

薛祈年偏過臉,嗤笑一聲。

“他在意的不是這個,我也不是。”少言的目野難得主動發言一次,有些梗塞地說,“他是太想為俱樂部出力、幫隊長分擔了,結果卻去不了。”

“嘖。”張靜嫻晃著腿,看著薛祈年,“薛祈年,你還真是他偶像啊?人家時時刻刻都記掛著你。俱樂部第一,你就是第二。”

薛祈年面色依舊冷而沈,不予答話。

這個時候開玩笑,沒人想笑。

看氣氛越來越別扭,老幺趕緊往樓上逃:“那我去安慰一下DD,你們別急,慢慢想辦法。”

上著樓梯,他又腳步一頓,握緊著拳頭轉回來,慢慢地說:“實在不行,我們三個也能打。不僅是Kings和隊長,就沖他們搞的這一出,我一定會拼盡全力,一個當兩個用!”

說罷,他繼續上樓。

待老幺沒了人影,張靜嫻笑:“沒想到啊沒想到,小幺幺有這麽血性的一面。”

剛才還跟著一起發火,現在卻玩笑不斷。

愈發覺得張靜嫻態度變了,正急火攻心的賀冰和塗知行都疑惑又憋悶。

塗知行啞著嗓子問:“小老板,您這是悲極而喜麽?不如我們趕緊想想辦法?”

聽了老幺剛才的話,他也下定決心,沈聲說:“要是這個比賽是因為少人而不能打,我可以湊個人數。雖然我老,但我不怕被嘲笑,只是好歹不能讓Kings缺席吧?這他媽……”

不僅是Kings的一次世界賽機會,也是Hope的最後一場了。

這個生涯短暫,卻無比光輝燦爛的選手,隨PUBG一同崛起,始終服役於Kings,與Kings相互成就,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

雖然最初的高冷人設已然崩得稀碎,近一年來,風騷無比的花邊新聞也沒斷過,但他從始至終在賽場上的專註冷峻,殺伐決斷,最後贏得的勝利與榮耀,早已慢慢熔鑄在“Hope”這個ID裏,成為無數粉絲的信仰,無數像Dei一般新人的信念。

如今,就在這樣一名選手即將去完成他的最後一場世界賽、退役之際,Kings卻被逼到可能無法參賽的地步。

“不用。”張靜嫻卻說,“不至於打不了。”

“什麽意思?”大家都看著她,眼裏隱隱躍動出一簇小火苗,好像都看到了希望。

張靜嫻卻沒直說,而是看著目野:“目野,交代你個事。”

“什麽?”目野恍然擡頭。

“咳,沒辦法,你和小DD只能待在基地裏了。”張靜嫻說,“總之,發生這樣的事,誰都惡心,調整一下心態吧,你們兩個新人以後有的是機會。也不用為俱樂部擔心,我們Kings不可能上不了場,剩下的事就交給我們來解決,不過……”

“既然你們兩個一直待在基地裏,就負責照顧一下AK吧,別送去寵物店寄養了,怪心疼的。”

目野:“……”

眾人:“……”

都什麽時候了,還在考慮狗。

“所以,小老板,你有辦法了,是麽?”賀冰問。

張靜嫻沒急著回答,依舊悠閑自在,在AK面前晃了晃腳。

AK這次沒客氣,直接撲了上來,張嘴卡在她的腳脖子上,啃得津津有味。

還不知道,正是因為這個女人,自己被從寄養的命運中拯救出來。

次日早,Kings準備動身前往韓國。

只是,他們還沒對外說明簽證一事,網上就炸開鍋了。

消息在一夜之間不脛而走。

和昨天Kings基地裏的氛圍差不多,網上群情激憤。

[某國是不是有病??這他媽純粹不是什麽簽證過不過關的事啊!!他們完全就是在整Kings啊!!!這種行為,真的沒法制裁一下麽?]

[呵呵,這種事還少麽?早就見怪不怪了,我記得這種事他們還真沒少幹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Kings啊!!]

[不比就不比了,我們去炸了楓港體育中心好麽?]

[加我一個謝謝。]

[加我一個!!]

……

生氣歸生氣,對於簽證這種事,連Kings都束手無策,網上眾人也只有敲敲鍵盤洩憤的份兒。

更不可能真的去炸了韓國舉辦PGC世界賽的城市——楓港。

生了一陣子氣,大家又想到了Hope。

[我去,這是Hope最後一次世界賽了吧?我真不覺得Hope還可以再打一年了,他今年已經……]

[二、十、五、歲、了!!]

[我去,他已經這麽老了嘛?]

[不好意思,他開始打職業的時候就已經很老了。]

不久後,看到這些評論的薛祈年:?

[但電競世界,菜是原罪,我覺得Hope狀態一直不錯啊!講實話,如果實力真的跟得上的話,讓他再打一年也沒什麽問題吧?]

[真的跟得上麽?新人源源不斷,要不是Hope有光環在,我真的覺得Deidara比他更勝一籌。過了黃金時期,年齡越大,反應力等等是會不可抑制地衰退的,拜托粉絲們理智發言吧!]

[我懂了,他們就是看不得我們Hope好!!]

[拿簽證做幌子,實際是針對Kings;表面攔住的是Deidara和目野,實際卻是在給Hope下絆子。某些人簡直不要太惡心!]

……

網上沸反盈天之際,Kings眾人卻只是默默旁觀,好像事不關己。

昨晚大家都休息得很晚,並且即使說去休息,也多半沒有睡著。

一大早,兩名司機就開著兩輛車等在基地門口了。

Kings眾人睡眼惺忪,隨行的幾名工作人員甚至眼睛都還是瞇著的,睜不開,如同一群喪屍,完全在憑著感覺把行李箱往車上放。

坐進車裏,一沾座位,困意頓時襲來,車裏立即睡倒一片。

別說平時外出比賽,連比賽回來都少有這樣的氣氛。

兩輛車內安安靜靜,只有若隱若現、睡著後的均勻呼吸聲。

司機對簽證的事有所耳聞,本以為Kings可能會取消此次韓國之行,不然少個人,去了也沒法打……

看眼下情況,他們一時摸不著頭腦,但也不好發問,只能一腳油門下去,向著機場進發了。

第二輛車的最後一排,張靜嫻臉上架著副大得誇張的墨鏡,遮擋因過度熬夜而生出的眼袋和黑眼圈,塗幾層化妝品都遮不掉的那種。

隔著墨鏡,她刷著手機,偶爾打一個大大的哈欠,卻死活不願睡一會兒。

“要吵翻天了吧?”武文雅坐在她身邊,也睡不著,悶悶地說。

“是啊,好熱鬧。”張靜嫻聲音微啞,也是熬夜熬出來的結果。

“還不發?”武文雅嘆口氣,揉了揉眼睛。

想到一會兒要去的是機場,她幹脆也從包裏拿出墨鏡,戴上了。

“不急。”張靜嫻卻勾出一抹笑,扶了下墨鏡,清了清嗓,整個人感覺都精神了不少,“我們要長記性,沈得住氣。看戲和嘲諷的人跳得越厲害,到時候被打臉的時候就越慘。再說,學學人家浣熊電競,當時是怎麽制造出爆炸性輿論效果的。”

武文雅:“……”

她很無奈地往椅子上一倒:“全聽你安排吧,我先睡一覺。”

到了機場,兩輛Kings專用車還沒停穩,就被一群烏壓壓的人給團團包圍住。

隔著玻璃,只見一群群扛著攝像機的攝像師、一群群舉著話筒的記者表情猙獰,嘴裏“哇啦哇啦”地不知在喊著什麽,場面一度十分瘋狂。

連機場的保安都被吸引過來,不得不驅散開這群瘋狂的媒體,給Kings眾人清出一條道路。

張靜嫻氣勢最強,走在最前面,一個個話筒幾乎捅到她臉上去。

一名記者扯著嗓子大聲道:“嫻妹,請問是嫻妹嗎?請問Kings現在依舊打算去韓國嗎?”

張靜嫻冷笑:“不然我們現在去日本嗎?”

記者被噎了一下。

另一名記者緊接著問:“聽說Kings兩名新人簽證不過關,隊伍裏也沒有兩人身影,請問Kings現在去韓國,該怎麽在缺人的情況下參加比賽?”

張靜嫻泰然自若:“Kings不缺人。現在這些穿隊服的,都是我們Kings的人。”

記者:“……”

領教了張靜嫻的厲害,一眾記者不再自討沒趣,又將話筒懟向其身後的武文雅、薛祈年、忘憂……

但除了張靜嫻,大家都只是沖鏡頭擺擺手,一字不說。

最後,Kings眾人過了初步安檢、走進機場,才終於將眾媒體甩在樓外。

“在媒體面前那麽剛,也不怕真的炸鍋。”

在值機廳裏休息下來,薛祈年懶散地仰在椅子上,說出今天的第一句話。

“嘁,你懂什麽,都是套路。”張靜嫻抱著手,倚在一旁,涼涼地說,“再說,我們為國出戰,他們敢發布什麽大逆不道的新聞?頂多說幾句風涼話而已。才一早上,我巴不得他們討論得越久越好。”

“先欣賞一段激烈討論,最後炸出一張王牌,這樣就能引起轟動……”薛祈年揉揉眼睛,“挺好的。”

“我看你風涼話說得也不錯。”張靜嫻嗤笑一聲,“就好像這張王牌不是你媳婦一樣。”

薛祈年聞聲一驚,面上立即掛上笑容,攬過身邊的武文雅,討好地看著她說:“媳婦,我說——挺好的。”

武文雅看了他一眼,抿抿唇,沒說什麽。

心裏始終吊著塊東西放不下。

沒多久,媒體果然開始工作了,微博上新聞不斷——

[Kings現身機場,依舊決定前往韓國參賽!成員萎靡不振,疑似遭到簽證事件打擊?]

[Kings趕赴機場,不見Deidara和目野身影,簽證事件被證實!Kings決定三人參賽?]

[嫻妹率隊出征,氣定神閑,頻頻嗆人,直言“Kings的人都能上場”,是已有準備,還是氣急敗壞?]

……

笑著笑著,張靜嫻忽然笑不出來了。

Kings的人都能上場。

一句話激得網上嘲諷頻頻。

[不是?Kings到底有沒有準備?沒準備你去個毛韓國,去第一排超級VIP坐席上觀賽麽?]

[早覺得張靜嫻當Kings老板不靠譜了!直播就算了,你別拿Kings當玩笑啊!操!!]

[我寧願Kings棄賽也不要Kings去丟臉啊,她到底準備怎麽辦??]

[弱弱吐槽一下,視頻裏這陣勢,莫名有種黑幫的既視感。這墨鏡,這黑色的隊服……嫻妹是不是準備帶Kings去韓國打群架、討個說法?後面那些都是打手麽?Kings眾人都能上場,你品,你細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樓上牛逼。]

……

張靜嫻遲疑地放下手機,心頭一陣火燒起來:“操,老娘什麽時候說過這句話?”

眾人沈郁了一早上,都難得地笑了。

一眾工作人員互相審視:“我們大概是一群打手。”

只有薛祈年是被氣笑的,淡淡道:“早跟你說了,玩太大了,物極必反。”

武文雅忍了很久,終於忍不住了,蹙眉說:“張靜嫻,快點發吧,不然我心裏老是裝著東西,不舒服。”

“好好好。”張靜嫻也鬧夠了,立即妥協,“微博不是已經存在草稿箱裏了麽?你發了吧。”

武文雅長嘆口氣,拿出手機,重新檢查一遍已經編輯好的微博。

手指按下,發出去。

內容大概是,抱歉讓所有關註Kings的人擔憂——雖然張靜嫻並不覺得抱歉,甚至覺得很開心——並說明了一下Deidara和目野簽證不被通過的事實。

發生這樣的事,誰也沒有辦法,但Kings不會棄賽。

緊接著,宣布了Kings裏真·臨危受命的新選手——Sakura。

昨天張靜嫻在基地裏提出這個決定後,誰也沒說話。

明明聽起來很離譜,眾人張張口,卻想不出任何反對的理由。

Sakura有實力嗎?

她是圈裏唯一被譽為擁有職業級水平的女主播。

Sakura可以和一隊配合嗎?

她是Hope女朋友,從去年到現在,一場場直播下來,兩人的默契已經達到了腦電波共通般的水平,觀眾已經見怪不怪了。

忘憂和老幺平時也沒少和兩人一起玩,四人之間了如指掌。

Sakura可以代表Kings比賽嗎?

她是Kings官博娘,若遇到非同一般的缺人時刻,非要上陣,也沒有被拒絕的理由。

……

昨天,這件事一被敲定,基地裏立即忙碌起來。

眾人紛紛從沙發上彈起,給武文雅拿隊服、給武文雅化妝、給武文雅拍宣傳照……一直折騰到淩晨才結束。

所以,才有了今天早上萎靡不振的Kings眾人。

發出去,心裏一塊石頭終於落下,武文雅神情黯然道:“嘲就嘲吧,總比一直憋著好受些。”

“你這幾天就別看手機了。”張靜嫻也不確定輿論會怎樣,至少他們是支持和期待武文雅的,“官宣已經官宣完,官博從此交給我打理。文雅,我勸你現在就卸載微博,到比賽結束為止。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們Kings的隊員,不要被影響心態。”

“手機給你算了。”武文雅幹脆伸出手,遞出手機。

張靜嫻真的就毫不客氣地收下。

消息公布出去,薛祈年也感覺舒心不少,再次摟過武文雅:“媳婦,安心比賽,我是你的第一個小迷弟。”

武文雅笑笑,但笑意轉瞬即逝。

講實話,可以和薛祈年打最後一場比賽,她很高興,也很驚喜。

這是一件很有紀念意義的事。

可是,這也是薛祈年職業生涯中的最後一次比賽,是他期望最高、最有野心的一次比賽。

原本可以讓實力強悍的Dei上場,如今卻……

她明白,就算自己做的不夠好,薛祈年也不可能怪她。

但是,她一點也不想讓自己喜歡的人有哪怕一丁點遺憾。

從很久很久之前到現在,從櫻浦到江洵,她知道,薛祈年到底經過了多少艱辛才走到今天。

他對電競和職業生涯是多麽的熱愛。

……

思緒混亂之際,廣播響起,Kings所乘的航班開始登機了。

飛機上,武文雅無疑和薛祈年坐在一起。

“你很緊張嗎?”薛祈年看著武文雅,莞爾一笑,倒顯得很輕松,仿佛他不是參加比賽的人,而是她的教練一樣。

武文雅位置靠著舷窗。

自上了飛機,她就一直對著窗外灰白的停機場發呆,不發一言。

“消息不是都公布出去了,還記掛著呢?”薛祈年劃著手機,漸漸露出滿意的神色,“放心吧,沒有人罵你,大家都只是很驚訝,不過現在已經不驚訝了。大家開始給你加油,還有人問我們,是不是要把狗糧撒向世界……”

說著說著,薛祈年莞爾一笑,卻看武文雅不為所動,又變作吊兒郎當的模樣:“怎麽,你不信?還是說被收了手機,沒東西玩,現在有點不舒服?要不你求求我,我去找張靜嫻給你要回來?”

武文雅默默扭過頭,很平靜地看著薛祈年。

薛祈年下意識往後縮了縮。

但武文雅這次難得沒罵他,只是弱弱嘆了口氣,握住他右手:“我會努力的,寶貝兒,努力不拖你後腿。”

楞了一下,薛祈年的笑意慢慢恢覆,反握住武文雅的手:“你從來沒拖過。”

而後松開。

沒多久,飛機起飛。

武文雅靠在薛祈年肩上。

薛祈年依舊漫不經心地刷著手機。

武文雅卻在薛祈年不註意時,一把扯過他右臂,飛快地掀起他隊服和毛衣的袖子。

露出一截肌肉緊實,卻纏滿繃帶的手臂。

武文雅眨眨眼,直接被氣笑了:“這什麽東西?”

薛祈年完全怔住,沒說話。

隨後,神情變得淡漠。

“你……”武文雅看著他,“什麽時候喜歡用左手拿手機了?”

“拖行李的時候也是左手吧?如果我有手機就好了,就可以去翻翻網上的圖片,只是我之前一直都沒有註意……”

“不過,你知道嗎?這些倒沒什麽,不至於讓我想這麽多。”武文雅慢慢把薛祈年的袖子整理回去,看著繃帶被一點一點遮蓋回去,聲音漸漸帶著哽咽,“剛才你握我的時候,手竟然抖了一下。”

那可是在賽場上精準到細微的、Hope的手。

作者有話要說:  特殊原因,暫時把下一章內容放到這裏,造成不便抱歉。

薛祈年垂著眼,眸子好像被籠上了一層陰翳。

眼看武文雅幫自己把袖子整理好,隨後又轉向舷窗,不發一言,他也說不出什麽話來。

只是慢慢回過神後,自嘲一笑。

沒想到會被發現得這麽突然。

也是這麽的,不合時宜。

飛機上,幾名空姐快速地檢查一遍,飛機即將起飛。

武文雅一直對著舷窗,窗外的景色在視線中愈加模糊。

很快,飛機滑行帶起強烈的震動感,好像要將堅實的地面震碎。巨大的“轟隆隆”聲充斥周圍,思緒混亂中,一時感到有些頭暈目眩。

一滴濕潤的東西悄無聲息地滑落面頰,也沒有人註意。

她忽然想到,Dei在春季賽結束時說的那些話。

還有他那不可思議的神情,好像在說:隊長有手傷,難道你們一點都不在意嗎?

看慣了薛祈年開玩笑似地貼著自己送給他的藥貼,一眾人當時都在笑,以為Dei是個被蒙在鼓裏的,紛紛感嘆:新人真是單純又可愛。

誰知道,新人單純歸單純,其實被蒙在鼓裏的是他們。

自己每天和薛祈年住在一起,卻什麽也沒有發現。

還有後來直播的事。

他在賽場上比賽,自己則在和一群新認識的主播們玩游戲,玩《我的世界》。因為覺得叫他一起玩會很有趣,就試了一下。

卻沒想過,這種事,他什麽時候拒絕過自己。

在《我的世界》裏,大家一起帶上制作好的武器去打獵,自己玩得不亦樂乎,卻忽然發現,薛祈年在邊緣蹦跶著渾水摸魚。

遂帶著點女朋友的任性、小心翼翼地問他:“你是不是對這個游戲不感興趣?”

問的時候,直播是開著的,她完全沒考慮過薛祈年到底可以回答什麽。

聽了這樣的話,薛祈年果然行動起來,拉動小弓箭射倒一頭頭小動物。

末了,只是弱弱吐槽一句:“我打槍的,你讓我拿小弓箭射這些。”

……

想到這裏,飛機已經開始平穩飛行了。

空乘人員開始給乘客們供給飲料。

武文雅一直面向舷窗,薛祈年不知道該怎麽跟她開口,想著讓她靜靜心,就幫她要了杯茶。

沒一會兒,武文雅偷偷擦幹了淚痕,轉過臉,捧起紙杯。

“我想問你。”她開口。

“要開始質問我了嗎?”薛祈年淡淡一笑,好像早有了心理準備。

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讓武文雅更加窩火。

但她壓著怒氣,狠狠說:“既然你手都這樣了,我之前叫你玩游戲,你不會在一開始就拒絕嗎?非要逞那個能?”

薛祈年嗤笑一聲:“我陪我媳婦玩游戲,怎麽了?”

好像現在跟他說話的就不是他媳婦一樣。

話落,忽然看見身邊正小寐的忘憂挪了挪身子,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什麽,薛祈年看向武文雅,挑眉:“你小聲點罵我?”

對上那雙不正經又不在意的眸子,武文雅呵笑一聲。

不知道現在是心疼跟多,還是氣郁更多。

果然,沒多久,坐在前面的張靜嫻扒著椅子縫往後瞧,小聲問他兩:“你們不趕緊補會兒覺,在幹嘛?吵架呢?”

薛祈年倒是淡定,依舊一副懶散的大爺樣,對她笑道:“我媳婦沒手機玩,好像有點焦慮。”

“哦。”張靜嫻於是看向滿臉都寫著“我很他媽生氣”的武文雅,嘲笑她,“沒想到啊沒想到,某人成天說我,忽然發現自己也手機中毒了吧?哈哈哈!”

“……”

武文雅翻個白眼,極其受不了地轉向一邊。

“果然挺焦慮的,性情大變啊。”張靜嫻感嘆一句,轉了回去。

平靜了一會兒,武文雅看著面上又恢覆冷色的薛祈年,嘲笑他:“看,你就是這麽喜歡粉飾太平,喜歡讓別人覺得什麽事都沒有,喜歡什麽都自己瞞著,有意思嗎?”

薛祈年說:“賀冰和塗知行知道。”

不待武文雅說什麽,他也有了些情緒,飛快道:“但知道了又怎麽樣?你覺得,他們應該攔著我,勸我好好休息、少訓練,甚至不讓我參加這次世界賽麽?但是,武文雅,你知道麽,這就好像不讓一個視死如歸的士兵上戰場,理由是他已經負了傷。你們覺得這是仁慈,但這他媽就是殘忍。”

“……?”

武文雅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我……有說過不讓你打比賽嗎?”她好笑,也有些克制不住地哽咽起來,“我只是覺得,這種事為什麽就不能讓我知道?”

默了默,薛祈年冷聲說:“講實話,這件事我誰也不想告訴。賀冰和塗知行是不得已,Deidara是他自己看見的。就像你現在知道了,只會在這指責我。與其這樣,我寧願你們都當我是個正常人,讓我平平靜靜地打完最後一場比賽。”

“哦,是嗎?”武文雅第一次覺得這麽無力,揉了揉眼,“薛祈年,你真是死性不改。”

看著舷窗外,看著在海拔高處的清亮的天,她說:“當初分手的事翻篇了,我不再說。後來你出來打職業,你不告訴我,因為覺得如果不打出成績,我不會輕易原諒你。但我知道後,我只是覺得很難過,因為我沒能從一開始就陪著你。”

“現在也是。”

“你覺得瞞著手傷的事,陪我玩游戲我會高興,也不會影響比賽的心情。甚至嫌我責怪你,覺得我會不同意你繼續參加比賽。但是,你真的覺得我這麽不理解你嗎?我只是想,如果你能告訴我,我就可以從一開始照顧你的傷,和你一起分擔。”

“我只是想一直和你站在一起而已。”

在櫻浦,在江洵,在大學,在賽場……一直都是。

一次次失望,卻也一次次心疼,心裏糾結又覆雜。

話落,武文雅眼裏多了幾分黯然。

接下來,是長久的沈默。

飛機就要降落楓港機場時,薛祈年才冷靜下來,握了下武文雅的手指:“對不起,媳婦。剛才有點激動,話說重了。”

“別碰我。”武文雅立即抽回手,“也別動你右手。”

“不是,我還沒殘廢……”薛祈年哭笑不得,“纏繃帶是壓迫的,還抹了藥,我沒殘廢……”

沒來得及再說什麽,乘客已經開始下機,大家紛紛解開安全帶,起身拿行李。

十一月,緯度較高的韓國楓港市飄著小雪。

Kings眾人紛紛套上事先準備好的羽絨服,找到前來機場接洽的國內領隊,坐車前往酒店。

武文雅坐在窗邊,看著車駛過海港,巨大的輪船被浸泡在一片風雪藹藹中。

久違的白色小雪片凝結在窗上,轉瞬即化,變成一粒一粒透明的小冰晶,小水滴,慢慢匯成一條條細小的水流滑下。

像去年一樣,Kings眾人坐在車裏,聽領隊嘮叨著各種註意事項。

最後,領隊說:“大家到酒店後最好先休息一下,這次世界賽各賽區決定一起打訓練賽,第一場就在今晚。”

聽罷,車裏人都來了精神。

坐在前排的老幺扭過頭來、扒著椅子看著薛祈年,眼睛瞪得大大的:“隊長,這次可以和其他賽區一起打訓練賽欸!”

薛祈年笑笑:“挺好的。”

“Yes!”老幺點點頭,轉了回去,“可以提前進入狀態!”

武文雅則擔憂地看了薛祈年一眼。

沒多久,車將Kings眾人送達酒店。

雖然已在飛機上得到短暫休息,但幾人還是有一身未消退去的疲憊。囫圇吃過午飯,大家紛紛找到各自房間,休息下來。

武文雅和薛祈年在一間房裏,無疑是張靜嫻的手筆。

兩人迅速放好行李,沒說什麽話。

薛祈年先倒在床上。

武文雅隨後爬上去,扯了扯被子,和他隔開一段距離睡下。

薛祈年:“……”

看著武文雅背影,他忽然覺得有些委屈,試探著說:“媳婦,你還在生我氣?”

沒有回應。

薛祈年悻悻地翻個身,姑且當武文雅是睡著了。

回味一遍在飛機上說的話,深深地嘆了口氣。

晚上,真正休息好了的Kings眾人一齊出動,在酒店吃晚飯。

不知是真有了精神,還是知道一會兒要和各賽區的各支戰隊打第一場訓練賽,大家看起來都神采奕奕。

除了忘憂和薛祈年一張冰山臉,武文雅看起來也很淡漠。

這樣倒顯得很有氣場。

人太多,薛祈年也沒法和武文雅說什麽話,一直聽著張靜嫻逼逼叨叨。

吃完飯,眾人氣勢洶洶地殺入訓練室。

和在美國不同,在韓國的訓練室是所有隊伍在一起的。場地寬闊無比,每一排桌子擺滿設備,被分配給每支俱樂部。

找到Kings的位置,不是安靜的角落,甚至還挺靠中間,看著桌邊人來人往,幾人眉頭漸漸蹙起。

放下設備包,老幺率先抱怨出來:“這……我們可以另找場地麽?”

張靜嫻本也想抱怨,但聽老幺這麽一說,立即改了話:“人多又怎麽樣?比賽場上還不是千人呼、萬人嘯的,正好練練心無旁騖。”

“是。”老幺立即服從。

武文雅在薛祈年身邊坐下,整理自己的外設。

沒一會兒,一支韓國隊伍從Kings桌邊經過,其中一名隊員沖薛祈年吹了聲口哨,叫他:“Hope.”

薛祈年有些漠然地仰起頭,看著他。

眼看是一個和自己八竿子打不著的韓國選手,正笑得像朵花一樣。

他看了眼自己身邊的武文雅,用韓式英語問:“Your girlfriend(你女朋友)?”

薛祈年冷笑一聲,轉回頭,懶得搭理。

默默咕噥一句:“傻逼。”

韓國選手也不覺得沒面子,甚至還挺得意洋洋,吹著口哨,從張靜嫻及Kings幾名工作人員面前走過。

張靜嫻扶額,笑了,搖搖頭:“神經病。不知道還以為他家是審簽證的呢。”

旁邊工作人員被逗得微微一笑。

但想到Dei和目野因為簽證不能參賽,都是某國的鬼,現在還看著他們幸災樂禍,笑容又慢慢消失。

沒多久,各俱樂部準備好,訓練賽即將開始。

第一局,海島地圖,Kings落點機場。

薛祈年說出這個選點時,武文雅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說什麽。

所幸,沒有幾隊落在機場,落的也都不是什麽強隊。Kings很快將機場清空,開車去堵橋。

武文雅就坐在薛祈年右邊,視線邊緣正好是他的右手。

她總是忍不住,看著他手臂不斷微移、用力,操作著鼠標瞄準、射擊,滿腦子都是隊服下的那層層繃帶。

語音裏,老幺聲音帶著幾分緊張:“有車來,停橋頭了。”

“看見了。”薛祈年聲音沈著冷靜,試探著側了幾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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