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夕顏從沒有想過與鳳羽再次重逢的場景，也相信那不會是場愉快的會面。但她卻沒料到對方會出現在這裏，一身血腥羅剎的氣息，與她面對面進行談判。

“現在主事的人是你，我能留你一條生路，只要你交出麒麟玉。”一出口便足以令人冰凍三尺的口吻令在座的人皆不寒而栗，而低沈的嗓音中透著一股優雅貴氣，不難猜測此人身份之尊貴。

冷夕顏一楞，卻不因為被凍著，而是她忽然想起臉上的面具未除，對方並沒有認出她來。心下稍定，她擡眸看向對方，“想必閣下是有備而來，外頭也都是你的人馬，只要我一交出東西，你便會下令誅殺。”這是這人的一貫作風，他絲毫不覺得他會因為自己是女子心慈手軟。

聞言，鳳羽眉毛都沒擡，只是靜坐在那邊，心下覺得有些異樣，口中卻是淡淡說道：“不交出來，你們現在就得死。”

果然，這人本性便是如此殘忍，冷夕顏起身，從身後墻壁的一角拉出暗閣，取出其中用絲綢包裹的麒麟玉。

在座古玩商會的人此番也是為了這塊玉石而來，如今見到她拿出來，都紛紛忍不住好奇地伸長了脖子想看上一看。

‘鏗鏘’一聲，她隨意地將玉石丟在桌子上，絲毫不理會其價值與尊貴。

老人們都驚呼地看著這一幕，生怕玉石受到了損壞，連鳳羽也分神看一眼桌子上的麒麟玉，眉間有著淡淡的不悅。

只是下一刻，更加出人意料的事情便發生了。只見‘鏗鏘’一聲，她竟又拋出一塊血玉落在麒麟玉的旁邊，形狀大小模樣皆跟麒麟玉一模一樣，不差分毫。

“兩、兩塊麒麟玉...”老人們都瞪大了雙眼，看著面前這一切感到不可思議，再看看老神在在的冷夕顏，心下忽然明白這是事先準備好的計謀。只是就算是計謀，這玉石仿造不說極費功夫，就是這血玉也是天下難尋，其背後的勢力與財力當真不可估計。

而冷夕顏做事向來謹慎，游玩江南之時在神秘湖泊不止發現了冰蓮，還挖出了罕見的血玉，原本只是備著當不時之需，沒想到今日便派上了用場。

“閣下今日為麒麟玉而來，而這麒麟玉卻是玉石軒真金白銀買下來的，既然閣下勢在必得，那我們也各退一步，任你挑選，若選中真的，我們也不反悔。” 當然，若是選中假的，便自認倒黴。她揚起嘴角的弧度，頗有些像是白旭狐貍般的微笑。

不過，顯然對面的男子不想給她這個面子，從方才開始便面色難看的鳳羽冷冷盯著她背著光的站立的身影，“若我兩塊都要呢？”

強勢的威壓順著內力的外放充滿整個房間，那些功力較弱的老人家都承受不住紛紛跌坐在椅子上氣喘籲籲。

而冷夕顏卻好似沒事人一樣走到桌前，看著他的眼睛淺笑道：“你不會的，因為你不確定還有沒有第三塊麒麟玉。”

當下，鳳羽臉色更加陰沈，心中的異樣逼得他不得不正視對方的雙眸，清冷中泛著邪氣的眸子，一時間令他都心頭一恍，呼吸有些錯亂，心中默念的名字幾乎要脫口而出。

瞧見他反常的沈默，冷夕顏心頭一驚，接著光線的角度巧妙將自己隱藏在黑暗之中。

門外傳來異動，她心中微微一松。接著便見一儒衣男子帶著手下大步走進房中，此人便是白旭。早在進門的時候，她便讓秋雨去通知白旭趕來。

“情況如何？”冷夕顏擡眸制止了他的問好。

白旭會意，眸光不經意掃向鳳羽的方向，心下了然，這才站在她身旁笑答：“折損了幾個弟兄，不過好在你帶了人，已經控制住了。”他的臉色看起來並不好，想必是為了喪命的弟兄難過。

冷夕顏拍拍他的肩膀，轉而看向鳳羽，“不知閣下這會兒是否願意再選擇一次？”

冰藍雪綢服帖勾勒出玲瓏的身段，鳳羽看著對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第一次敗在他人手下的感覺令他心中泛起殺意。就算他帶出來的侍衛被剿滅，後續也會有離家堡的人趕來，甚至他可以用在場的隨意一個人作為要挾，但他不想耗費人力在這個事情上，更加不想妄動古玩界這些稅收的大戶。

事情超出他的掌控，其中關鍵的一步便是對面的女子。

“不若換個賭法，你若能打贏我，東西全都歸你，若你輸了，便把真的交出來。”鳳羽起身，不想再繼續跟對方打啞謎，對面女子給他的感覺令他心生煩躁。

冷夕顏一楞，沒想到對方堂堂一國之君，離家堡堡主竟然要跟她一個弱女子決鬥。好吧，她不是弱女子。不過這話一出口，也著實令她吃驚。

沈吟了一下，她點頭，“好。”自習吸星大法之後，她便一直沒有機會檢驗自己的實力，除了打不過雲邪之外，入鳳歸以來，倒是再無敵手。

不知道她與鳳羽，誰更強一點？

“這...會不會莽撞了點？”白旭在一邊不讚同地顰眉，離家堡堡主的武功獨步武林，就算冷夕顏武功超群，也是勝算不大。

“不必擔心，我們會點到即止，不會傷及麒麟玉的。”冷夕顏笑著對他說道，口中意有所指，嘴角的弧度像極一只狐貍。

‘啪’的一聲，鳳羽拍案而起，指尖帶著淩厲的風聲迎面撲來，而冷夕顏也應聲直沖對方的面門，手指成爪直取對方肩頭。

對方身形一閃，堪堪避過迎面射來的五根銀針。看著颼颼釘入墻壁的銀針，他的眸色晦暗不明，瞬間招式一變，鷹爪一樣的修長指節直接便要去掀開對方臉上的面具。

冷夕顏一驚，急忙退了兩步。這個時候，屋內的燈火突然被人打滅，接著一道人影極快掠過眼前，接著便是破窗而出的聲音。

她的視線匆忙掃過桌上，哪裏還有麒麟玉的影子。心下著急，也顧不得跟鳳羽糾纏，轉身追著那道身影便追了過去。

當時在神秘湖泊得到血玉只是機緣巧合，也僅此一塊，她雖話中隱含還有第三塊血玉，無非也只是賭一把。賭鳳羽的小心，也賭她對鳳羽的了解。

不過血玉，絕對不能丟。

黑夜之中，穿梭在屋檐之上的黑影行動極快，輕功甚至在她之上，而緊隨其後的鳳羽也令她如芒刺在背，分心之下根本無法趕上前面人的速度。

“哪裏逃。”風中，鳳羽抽中腰間佩劍，冰寒劍鋒夾著雷霆萬鈞之勢落下，冷夕顏只得咬牙避過劍氣，足見落地，與鳳羽相對於大街上之上。

原本就僻靜的街上看見這場面，都紛紛關門拉燈，不敢再弄出半點動靜。

抿了抿唇，冷夕顏心下著急，卻也只能先應對面前的人。

但對方卻正因為她這個動作，身影在黑夜之中僵了僵，半響才低沈著聲音道：“冷夕顏。”

念出這個名字的瞬間，兩人都楞了楞。不知多少次在心中想起的名字說出口那一刻的震撼令他心驚，而經久不見驀然重逢的覆雜情緒令她同樣難受。

最後，她還是苦笑一聲，摘下臉上的面具。潔白無瑕的面容隔著幾個錯落的燭火落入他的眼簾，那一眼，藏著太多心事，卻很快被他又重新掩下。還有更加嚴峻的事情等著他去處理。

“你是鬼宮的人，又肆意招兵買馬，現在爭奪麒麟玉，是想要動我朝綱？”鳳羽目光如冰射向她，口氣冷硬德不容辯駁。她當年被鬼宮劫走，後來又一身修為遇見雷錦一群人，這其中不難猜出她已經叛變，而鬼宮可以從她口中得知離家堡跟鳳歸的關系，此番爭奪麒麟玉自然也算在了鬼宮的頭上。

鬼宮的勢力與實力太過神秘與強大，而他是一國之君，忌憚無法控制的東西。

但是冷夕顏卻是失望地搖搖頭，並不打算辯解什麽。因為她了解鳳羽，此刻就算說出實情，對方也絕不會讓她帶走麒麟玉。

她的沈默看在鳳羽的眼中，更像是默認。他忍下心頭的怒火，口氣是前所未有的冰寒，“早知今日，當年便不該留你。”

聞言，冷夕顏哈的一聲便笑了出來，心頭的苦意苦得口中都泛起苦味，“鳳羽，當日你於我百般利用，假意接納，最後終歸還是將我舍棄。如今，你要來殺我，憑什麽？”

說完這一句，她腰間軟劍已然到了掌心，舉劍猛然向地上一劃，鏗鏘落地的字句清晰落入對面之人的耳中，“鳳羽，今日劃地以分，昔日種種皆拋，你我之間，再無其他。”

鳳羽心頭一痛，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君王這一刻臉上的沈痛便像是那一劍刻在了他的心頭。他沒有言明，當年她對他示好之時，他心頭存在的悸動。他亦沒有言明，當年舍棄她的決定令他每每午夜夢回都心痛不已。肩上的擔子太重，經歷的太多，他已經無法接受任何背叛，也不敢輕易敞開心扉。

他曾想，五國統一之後，若她還活著，便讓她住進心裏。但是鬼宮突如其來的行動打亂了一切，後來她的出現更是令他怒不可遏。

他從來也不知道，她一個弱女子落入鬼宮之後，遭受的是怎樣的折磨，他從來也不知道，自己的雄圖偉業傷了她的心。

“今日不殺你，必留後患。”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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