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東西？！

發現李小安不小心說出了不得了的東西後, 宗忘川果斷抓住她的手，說：“那個東西是什麽東西！”

“你……你掌心有溫度！你是人……你不是鬼！”

李小安被嚇得不輕，一時語無倫次。

她驚恐地看著宗忘川：“你是什麽人！為什麽接近我！”

“和胡大仙一樣，被李家村的怪事吸引過來的人。”

宗忘川半真半假地說著：“不同的是，他殺鬼，我和鬼做朋友。”

“和鬼做朋友……”

李小安有些恍惚。

宗忘川見她回過神，趁著四目相對的時候，暗暗施展從蕭銘處學到的小手段。

“我有通靈能力，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東西。因為這種力量, 我從小吃夠苦頭，但也因此對這個世界有了和大部分人截然不同的認識……”

磁性的聲音流入李小安耳中，配上柔情的註視, 李小安的眼皮慢慢下垂，張開嘴, 吐出半夢半醒的聲音：“你是個好人，我知道……你是個好人……”

“你願意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這個好人嗎？”

宗忘川引導地說著。

李小安輕輕地點了兩下頭。

“好。”

確定李小安已進入無意識狀態, 宗忘川柔聲詢問：“小安，你交給小紅的那個東西是什麽東西？”

“……是一張從古書上撕下來的紙，紙上畫著一個吊死在歪脖子樹下的紅衣服女人，女人身後是星星和月亮，紙的反面畫著幾個奇怪的符號……”

“我從沒想過有人會照著紙上的內容去做……更不敢相信那麽做的人竟然還是我妹妹……直到村裏人帶我去看小紅的屍體的時候……小紅, 是我害了你……是我……是我……”

說到這裏，因夜場生活而過早衰老的臉上流下了清澈的眼淚。

宗忘川的心頭卻是一陣滾雷轟隆而過。

李小紅的事情果然另有玄機！

要知道，用靈魂換得想要的東西的手段雖然早在遠古就已出現, 但大部分人都只把它們當成荒誕的傳說，沒機會也沒興趣學習具體的召喚手段。

如果沒有特殊契機，李小紅這個一輩子都沒走出大山的女孩怎麽能學會並完成深淵召喚儀式，用的還是已知的一百多種深淵召喚手段中最覆雜的三種之一？

宗忘川急忙追問李小安：“那張紙是從哪裏得來的？”

“……從……從我的一個客人手裏……”

李小安露出懷念的笑容。

“我在城裏做工，做的是小姐的工作，見慣了毛手毛腳亂來的客人，唯獨他……他和別人不一樣……他很溫柔很體貼，對我很好……

整整一個月，他每天都點我，卻只要我陪他說話，給我很多很多的小費……要不是知道我這種人不配擁有幸福，我一定會以為他是愛上我了……”

“他長什麽樣子？”

“他……他……比我高一個頭，大概一米八左右，身材很好，聲音也好聽，但是從來不露臉……

他的臉上帶著醫用防護面具，手上帶著醫用手套，全身包得嚴嚴實實，只有脖子和領口那一截可以看到燒傷的疤痕……

他說他全身都是燒傷，他點名我，因為整個夜總會裏只有我不會因為他身上有傷就把他當怪物嫌棄，或是用可憐的眼神看著他……

他對我真的很好……很好……可惜他不屬於我……

後來，他走了，臨走的時候把那張紙留給我，讓我無路可走的時候照著那張紙上的畫做，或許能……或許能……能……能能……”

催眠的作用即將消失，李小安的聲音隨之微弱，病弱的身體慢慢癱下，倒在宗忘川身旁。

宗忘川脫下外套，蓋在她身上。

很顯然，她口中的溫柔客人是個被逃出深淵的惡靈附身的倒黴蛋，因為只有被深淵惡靈附身的人才會全身嚴重燒傷卻行動自如，同時散發讓異性陶醉的魅力。

惡靈看到了李小安的黑暗過往，意識到李小安和李小紅之間必定會有一人會因為絕望和憤怒主動走向深淵，於是把召喚惡魔的辦法教給了李小安，最終間接促成了這一切。

“召喚惡魔當然是不對的，但是……”

宗忘川猛然擡頭，看向前方濃霧深邃處：“小紅，既然來了，就別急著離開，過來聊聊吧。”

話音剛落，霧氣中走出一條血紅身影。

李小紅。

她看起來和生前沒有區別，除了皮膚慘白一些，走路的時候腳板不著地。

“你能看到我？”

李小紅似乎有點意外。

宗忘川點頭，說：“我是通靈者。”

“通靈者？借著抓鬼睡女人的胡大仙那種嗎？”

“他是他，我是我，我對女人沒興趣。”

宗忘川急忙證明自己的清白。

聞言，李小紅收回已經冒出的尖爪，又看了眼靠著宗忘川沈沈睡下的李小安，說：“你對我姐姐好，我不殺你，你好自為之，最好明天就滾，別留在這裏多管閑事！”

最後一句話，她用上了命令口氣，話音剛落就有陰風煞氣從四面八方卷來，鬼哭神嚎一般。

可惜，她的對手是宗忘川。

連蕭銘都奈何不得的他，怎麽可能被一個只有三天四夜有效期的領主級惡靈嚇到。

面對陣陣陰風，宗忘川慢悠悠地掏出裝滿聖水的白銀打火機。

哢噠！

金紅色的火焰冒出，肆虐的陰風頓時削弱大半。

隨後，宗忘川又抽出一支煙，慢條斯理地點燃，吸了一口，吐出一個略帶甜味的煙圈。

煙圈擴散，陰風完全消失。

他擡頭，看著李小紅，說：“抱歉，你的威脅似乎對我不起作用。”

“你到底是什麽人！你想幹什麽！”

李小紅有些緊張，她畢竟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女孩，即使已經擁有媲美領主級惡魔的力量。

宗忘川又吸了一口煙，說：“前面已經說過，我是通靈者，我來找你談談。”

“談什麽談！有什麽好談的！我絕對不放過這群禽獸！一個都不放過！就算你要滅掉我，我也絕對不會放過他們！”

因為心境改變，李小紅原本姣好的面容開始浮現火花，迅速覆蓋大半張面孔，皮膚轉為焦紅，帶著地獄硫磺的臭味。

“惡魔之臉……”

宗忘川喃喃地說了一句，隨後對李小紅說：“對於你的遭遇，我深表同情，也認可你殺死黃瘸子一家並折磨你的父親、哥哥、嫂子的行為的合理性，但是……”

“但是什麽？”

李小紅的臉上已經沒有完好的皮膚，火焰籠罩著焦紅，模樣越來越猙獰。

“不是每個人都對你犯過罪，你可以懲罰有罪的人，但請放過無罪的人！”

“無罪的人……”

李小紅悲憤一笑，笑聲中帶著說不出的淒涼。

“這裏有哪個人無罪！沒有！沒有！一個都沒有！他們全都有罪！罪無可恕！”

“至少你姐姐是無罪的！”

宗忘川抓住李小紅話中的漏洞，讓正處於激動和亢奮中的李小紅暫時平靜下來。

籠罩面容的火焰慢慢安靜，焦黑中散發惡臭的皮膚漸漸恢覆白皙，李小紅溫柔地看著李小安，伸出已經惡魔化的雙手，顫抖地淩空撫摸著。

“姐姐……姐姐……為什麽我們要生在這裏……為什麽我們要……我們不能……為什麽……”

火焰燃燒的眼眶中留下清澈的眼淚，淚水沒有流到下巴處就被熾熱烤幹，留下灰色的痕跡。

“……所以你看，這個村子裏還是有人是無罪的。”

趁著李小紅被觸動，宗忘川抓緊時機游說，試圖讓她縮小覆仇的範圍。

然而——

嗤！嗤！嗤！

因為親情逐漸轉向溫和的惡魔火焰居然再度熊熊燃燒。

李小紅擡起頭，憤怒地看著宗忘川：“無罪？你知道什麽！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

“是的，我什麽都不知道，因為沒有人告訴我這裏曾經發生過什麽。”

面對憤怒的惡靈，宗忘川坦然自若。

“李小紅，你有惡魔的力量，我有殺死惡魔的力量。想讓我不幹涉你，就把你覺得我應該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訴我。作為誠意的表現，我先把我的真正目的告訴你。”

宗忘川拿出王婧的照片，說：“她叫王婧，是一名志願者，兩年前來到李家村希望小學擔任老師，任期一年。一年後，王婧沒有回家，也沒有留在李家村，我受她父母的委托，來李家村——”

“來李家村找她的骨頭，對嗎？”

熊熊燃燒的火焰徹底熄滅，李小紅溫柔地看著王婧的照片，哽咽著說：“……王老師！我對不起你！”

作者有話要說： 王婧終於出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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