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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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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他們爆發了很大的爭吵。

主要是蔣馭野在吵,聞浪一直在疲憊地告訴他希望他能小點聲。

蔣馭野根本聽不進去,他喝了酒,行為不太受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是完全沒有想明白為什麽聞浪會突然這樣。如果是他們剛剛遇見的時候聞浪拒絕,不接受,他都能理解。可是他們已經都住到一塊了,馮珂和莫芃都來這裏做過客,一切都好像再往好的地方走,他不明白聞浪這是怎麽了。

他沒有把事情往蔣牧原或者別的什麽人身上想,他覺得鄭玫的事情他已經跟聞浪說的非常清楚,他不理解到底還能有什麽事讓聞浪突然想推開他。

聞浪顯然是非常為難,他不斷的小聲解釋,分開住只是覺得這樣對彼此來說可能更好一點,他也可以去蔣馭野那邊住,不是要跟蔣馭野分手。

但是蔣馭野聽不進去,他今天還和許書文通了電話,接受了對方的祝福。他也自認為現在和聞浪正處在熱戀的當口,無論如何都想不出分開住的必要和理由。

他不斷地跟聞浪索要原因,聞浪眉眼之間全是疲憊,他不知道該怎麽和蔣馭野解釋自己的恐懼。他羞於承認自己在理智之下的真實欲望居然是讓蔣馭野跟著他一起墜往深淵。而掩藏在這個念頭背後的,還有更多的讓人難以啟齒的細節。

聞浪一直把自己這一面壓制下去,也許是因為聞磊的荒唐讓他在少時就給自己戴上了枷鎖,也或許是肖浮蕊的瘋癲讓他下意識不敢面對。他今天在黑暗裏想了很久很久,他甚至開始考慮蔣牧原的提議,然後發現,如果是一個徹底絕望的境地下,他是會同意的。

他會同意,然後在痛苦和絕望中蟄伏著,等到一個合適的時機,再拉著蔣馭野一起去死。

意識到這一點的聞浪幾乎要窒息起來,他連呼吸都變得很薄,在黑暗的室內宛如一個游魂。

他一直覺得自己隨時可以去死,這種去死意味著他其實沒有任何真正想堅持下去的東西。工作也好,博客也好,莫芃,幸運,甚至是蔣馭野也好,他一直認為這些東西終將會失去,而人面對一個終將會失去的東西,沒有那麽多的執念。

他曾經覺得蔣馭野對他來說會不一樣,可當他真正來到自己的生活裏,聞浪發現在多巴胺的狂喜退卻之後,他面對蔣牧原放給他的視頻,內心裏的第一個念頭是,這件事就算發生也很正常。

那個時候聞浪才意識到,他願意相信蔣馭野會矢志不渝的愛什麽人,但並不相信那個人會是自己。

於是聞浪發現自己到底在恐懼什麽,他已經足夠獨立,卻始終沒有擺脫掉家庭給他戴上的鐐銬。

他不怕死,但是他害怕像聞磊或是肖浮蕊那樣的去死。

而面對蔣馭野,他可能一不小心,就成為前者,或者後者。

老房子不夠隔音,蔣馭野的不依不饒已經足夠鄰居在深夜敲響聞浪的房門問是不是出了什麽事。聞浪去門口安撫住鄰居,恍惚間又好像回到了肖浮蕊去世前的某一天。

聞浪在這個過程裏逐漸變得更加疲憊,他開始覺得也許蔣馭野曾經才是更理智和正確的那一個,如果他們之間連現在這樣的事都要爭吵到這種地步,也確實很難說最後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他重新關上門,在玄關的門庭站了一會兒才重新往客廳走。

屋裏,蔣馭野顯然還在生氣,他側坐在沙發上不看聞浪,眼角有一尾紅,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聞浪難得一點都不想哄他,他只覺得某種疲憊感卷土重來,他只想睡覺。

“蔣馭野,我們不要吵架了。”他站在客廳的入口,口氣哀哀地說:“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吧。”

說罷,他沒有看蔣馭野,徑直去洗了漱,然後一個人回到臥室的床上,躺下睡了。

這天晚上,聞浪做了很多的夢,過去和現在交疊一起,一會兒是以前讀書時的蔣馭野,一會兒又是坐在他家客廳裏的那個。眼角緋紅,看著他的眼神裏有委屈,還有一點點的恨。

聞浪在夢裏變得前所未有的心狠,他看著那個蔣馭野,幾乎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聞浪醒過來的時候,空調開著,溫度打到16度,在這個天氣裏簡直算的上謀殺,但是身上卻一點都不冷。蔣馭野緊緊地抱著他,被子把兩個人裹得非常結實,密不透風。

聞浪看著蔣馭野還在泛紅的眼周,忽然就覺得鼻酸,可他又不知道究竟該怎麽辦。他雖然才28歲,但是已經不算年輕了。多少人在這個社會裏35歲就算被淘汰,他不知道自己在跟蔣馭野的這場愛情裏什麽時候會出局。愛情的保鮮期顯然比工作還要短,他和蔣馭野之間不會有婚姻,不會有孩子。靠著一份感情熬著,他對自己尚且算是有信心,但他不確定蔣馭野會怎麽選。

而當他們這一次再走到分崩離析的時候,他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做出什麽事。

“蔣馭野。”聞浪窩在蔣馭野的懷抱裏,聲音小小地,帶著一點哭腔抱怨:“愛你怎麽會這麽難啊。”

他們這一天還是不說話。

國慶的最後一天,聞浪安排的是打掃衛生,他做家務的時候把兩個人的衣服都清了出來,放在了洗衣機裏,打算晚上時候再洗。然後一切弄好之後,他換了衣服,出門去菜市場買菜。

他回來的時候就發現事情大條了,他家門口熱鬧非常,住在6樓的一個老阿姨說著一口上海話,在他家房門口不斷地重覆著什麽,聲音很尖,讓人聽了就覺得焦慮。

蔣馭野正在門口和這個老阿姨對峙,他臉上有一點做錯事的心虛和更多的不耐煩。聞浪心裏一慌,上前去問,才知道他離開這麽點時間,蔣馭野自作主張地要洗衣服,結果他不知道這種老房子的下水是從衛生間下去的,管道堵住了沒發現。洗一桶衣服的功夫,水全部湧了出來,客廳沒有防水,全部漏到了樓下去。

房屋漏水當是鄰裏矛盾的頭號麻煩事,聞浪聽那老阿姨念叨得頭都發暈,跟著去了樓下看漏水的面積,確認真的是漏得太厲害了,一邊給人賠禮道歉,一邊協商賠償的金額。

那家老阿姨只有自己一個人住,子女平時都住在外面,聽到聞浪說賠錢並不樂意,要求聞浪來負責找人把墻面恢覆正常。

賠錢是一回事,賠裝修又是另一回事,聞浪和對方說的口幹舌燥,願意加錢對方也不答應。這個時候一直在旁邊看著的蔣馭野看不下去了,他扳過聞浪,自己對上那阿姨和她子女,說:“都說了不是故意的,歉也道了,賠償你們開價就行。還要給你們裝修是不是有點過了。”

蔣馭野自己覺得這句話沒什麽問題,但是對面那阿姨的子女卻被瞬間點燃了。

“誰稀罕你那兩個臭錢?!”她聲音同樣很尖利,面對比她高大的蔣馭野也不怯場:“我媽都70歲了,你們漏水一個老人你讓她怎麽住啊?!”

蔣馭野聽著她的控訴還是仍舊不覺得愧疚,70歲的老人是很難處理這些事,但是應該處理這些的事按理來說就是她自己的孩子。平時不聞不問,扔老人一個人住在這邊,出了事又擺出這種樣子來,要他們全權負責,自己一點都不管。這如果也算是一種盡孝,大概也只是表演式的。

蔣馭野耐心告罄,準備喊自己的助理來處理這一家人。聞浪就是這個時候上前的。

“阿姨,事情出了誰也不想這樣。我也理解你們遇上這事很頭疼,但是裝修,我們畢竟是兩個男的,這家說到底也是你們自己住的。住的怎麽樣只有自己知道,您說是吧。”

他態度很客氣,又直指問題的關鍵,那家的女兒態度好了一點,然後又是今天漏水不能在家住要出去住之類的瑣事開始扯皮。蔣馭野聽的實在不耐煩,幾次想要打斷都被聞浪攔住了。

最後事情告一段落,兩個人回家,都已經11點過了。客廳的水白天的時候處理了,現在還有個裝著汙水的桶擺在旁邊,聞浪下午去買的菜也都擺在玄關處,還沒拿出來。

蔣馭野明顯還在生氣,他跟聞浪回家,看他只是看著那包菜,用鼻子嘆了口氣,一句話也沒有和自己說,直接開始收拾起來,不知道為什麽,不但覺得生氣,還覺得委屈。

“你連樓下那家人都能好聲好氣,現在又這麽對我。”他對著聞浪說:“你就只是對我心狠而已。”

聞浪聽了,不知為何,忽然覺得腦子裏有根弦斷掉了。

他把那袋菜往地上一摔,站起來,扭頭看向蔣馭野,毫無表情,就像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和我在一起就是這樣的,你後悔了?”聞浪說:“家長裏短,雞零狗碎,做小伏低,你不早就應該知道了嗎?這就是普通人每天都在過的日子,怎麽樣蔣馭野,後悔了你可以走。”

蔣馭野臉上有一瞬間的不可置信,他似乎是真的想不到聞浪會因為這麽點事和他說這麽重的話。衣服沒洗好的確是他的錯,但是他認錯了,本意也不是故意的。

他不覺得這就值得聞浪跟他說這樣的重話。

聞浪看到蔣馭野眼眶又開始紅,而且眼神裏有怒火有疑惑,反而就踏實了。

看吧聞浪,他對自己說,你們之間就是會變成這樣的。

“蔣馭野,鑰匙你不用還給我,生活用品我想你哪個家也不缺這些。”聞浪真的有點累了:“你以後想來找我,就來,不想來也無所謂。別勉強自己和我在這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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