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晚了，他們失敗了。”

君焱靠著一棵蒼柏坐下，聲音中透露出疲憊和頹廢。他從地上撿來一根枯枝，點燃，看著火焰將這截枯木燃盡。

“我知道，小華軒你現在的心情，我也是一樣。先別急著興師問罪，因為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君焱一字一句的說著，不帶一點感情。似乎，這一切只不過是一段與他沒有半點關系的敘述。

他的眼神變得黯淡，或許這是挫敗留在他的身上的唯一痕跡。

“你答應過我．．．．．．”華軒哽噎，淚水在她的眼中凝聚，她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唇，發不出一點聲音。

夜沈，漏不下一點星光。

淚水滴落在地上，跌碎了最後一點光芒，華軒站在這樣的天空之下，任冷風穿透自己的身體，帶走身上最後一絲溫暖。她向前走去，無視君焱的錯愕，不遠的遠處，停這一道熟悉的身影。

華軒繼續向前，那身影靠在樹後，單薄的不成人形。很快，她又止住了腳步，他嘗到這身體散發出的不同尋常的味道。

“那是沈自祉。”君焱出聲，打斷華軒思緒。

換到平時，君焱定又是要與華軒打鬧一番，只可惜現在不行，他沒心情，華軒也是。

君焱的聲音循著晚風，落在沈自壽耳中，他看了君焱一眼，又看了華軒一眼。或許只有這樣，他才能理解自己剛剛聽見的內容，腳下用力，趕忙上前，飛奔到自己弟弟身邊。

倘若，這個時候，沈自祉還能被稱為身體而不是屍體的話。

很快，沈自壽便失望了，寒冷的夜風已將沈自祉的溫度帶走，他的身體因為寒冷而變得僵硬，他的皮膚因為失去血液的供養而變得蒼白，他的眼神因為時間的流逝而變得晦暗。

這個時刻，沈自壽懂了，他懂得了華軒步伐之中難以掩飾的踉蹌，以及眼中難以掩藏的悲慟。

女子用淚水表達她的悲傷，那麽，男子用的便是憤怒！

“他怎麽會變成這樣！！！”沈自壽怒吼，朝向君焱宣洩著他此刻的憤怒，“走的時候，他明明還是活生生的人！”

“因為他是人！！！”

顯然，此刻君焱的脾氣也不好，朋友的離去、失敗的打擊也讓他窩了一肚子的火，讓他的脾氣憤怒到極點！

“因為他是人，同時，他的靈魂是仙人，他不得不放棄其中之一，讓他的生命變得完整！”君焱狠狠一掌拍向沈自壽，卻擦著他的耳邊擊中身後的樹幹。

“那麽，我姐姐呢？”華軒問道，還帶著哭腔，“姐姐，她不是人，她的生命可以直接與前世溝通，那麽我的姐姐青縭，又是如何．．．．．．”

華軒說不下去了，她也不是故意要對君焱發脾氣，她甚至在來的路上想過，第一眼看見君焱的時候，她或許應該給他一個大大地擁抱。

“九十九道雷劫，其中還夾雜著荒火！”君焱咆哮！

華軒快要瘋了，她從來不曾聽說過九十九道雷劫的說法，更不曾聽說過夾雜著荒火的雷劫，這根本不是雷劫！

“小狐貍，你說的沒錯！”良久，憤怒平息，君焱卻只能嘆息，“你說的沒錯，他們之間的感情，確確實實就是一場情劫。他們悟不透這一層，用了兩千年的時光，輾轉了生死，他們還是看不透！”

“不可能會有一場劫難可以穿越足足兩千年的時光，更不能罔顧生與死的束縛！”華軒不肯相信，說著，華軒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懷疑什麽了。

是一場不該被懷疑的劫難，還是一場被誤以為是劫難的真情？若是，一場情劫，如君焱所說，這般難纏，那麽真實，那誰又能拍著胸脯肯定，自己所珍視的一切就是自己心中所真正珍惜的？

那麽，君焱對華軒、華軒對君焱的感情，也如同他們一樣，不過是上天開的一場玩笑？

“他們沒有死！神與仙的生命，是以魂魄的破碎作為終點，在那之前的，都不叫做死亡！”君焱辯解，這也是他唯一能夠想到的解釋。

這件事，本就是個謎！

“我知道你們都不是凡人，”哪怕是作為一介凡人的沈自壽，這個時候也聽出了些大概，“可是，他們現在都已經死了，你們哪怕是將前因後果，摸索個清清楚楚，那又如何？縱使你們本事滔天，現在也依舊改不了他們依然離去的結果了吧。”

早在君焱與華軒說話的空隙之間，沈自壽已然靠在自己弟弟已然死去毫無生氣的屍體旁，將自己的憤怒平息，現在的他，頹靡的就像是枯槁的像是個靈魂幹涸的老人。

“住嘴，你不過是個目光短淺的凡人，你所需要看見的不過是你將來幾十年的安康，你的生命根本不會出現如此多的磨難。你們不過是一群等不到長大，便已然老去的孩童，你需要懂得什麽？！”君焱氣罵著沈自壽，在他看不見的未來，哪怕只是五百年後的某天，可能就連華軒也需要遭受到這樣的磨難。

君焱並不害怕這情節所帶來的懲罰，精靈的魂魄獨一無二，哪怕是驚雷將他的身體劈碎，將他的魂魄撕裂，假以時日，他的魂魄會重新凝聚，從他最初出生的地方，再誕生一次。而，君焱還是君焱！

他所害怕的，卻是華軒，華軒是妖，哪怕真如她所說成了通天徹地的九尾天狐，一代妖帝，不可否認的卻還是她是妖。妖的魂魄本就是飄蕩在這天地間的靈魂碎片所凝聚，一旦再次破碎，絕不可能被修覆！

君焱絕不願意讓這種災難落在華軒頭上。

所以，當務之急應該是保護好華軒，哪怕是她不相信，也絕對不能讓她知道，錦夕也就是青縭還活著，給她哪怕一絲一毫的僥幸希望！也不能如沈自壽所說，讓過去真的成為過去。

“華軒，跟我去魔界吧！”這一次，君焱再一次向華軒提出了邀請，這一次他是認真的，“蠻荒不如我們想象的那般簡單，除了黑衣的死亡迷谷，也只有魔界我才能放心！”

君焱發誓，這一次的邀請絕不像之前對待哪怕錦夕、楚彥、甚至是圭奉的任何一個人！他將這個邀請說得像是一生一次的婚誓一般穩重而可靠，以證明其實自己真的是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男子。

倘若華軒真的是個世家千金，或許真的會應了這一曲“鳳求凰”，雖君焱去往他那個家徒四壁的草廬，作一曲人間佳話。

可惜，華軒不是，君焱也不是寒窯苦讀的書生，更何況，那故事中的男女主人公的結局並不盡如人意！

華軒擡頭看著君焱，也看著君焱身後的那一片天空，突然，她說了一個名字，一個本不該在這個時刻被提及的名字，她說：“蒼離？”

顯然，她並不確定，也不知道這名字背後所暗藏的寓意。

“蒼離？是他麽？”華軒想起那個夢裏錦夕發了瘋一般叫罵的名字，“我聽到姐姐說起這個人，是他害死姐姐的麽？他為什麽要害死他們！”

怎麽又提到蒼離了？君焱頭疼，可是聽到後面，似乎現在華軒對蒼離徹底改觀，這倒是君焱希望看到的。

“這．．．．．．我不知道，蒼離這個人，向來神秘，”君焱有些遲疑，並不能夠十分確定，如今自己是否應該提及這個一直生活在謎團之中的家夥，“可他卻向來都是神界的爪牙！”

君焱說著，睇見一旁沈自壽像是被抽了筋骨一般癱坐在地上，催促道：“看來，你要快些作出決定了，沈自祉的死亡，說不好會有人把罪責加在你的頭上。”

“那，蠻荒的事情，便這樣不管了？”禍是自己闖下的，華軒自然不能不管。

“在人界能做的事情，魔界也能！更何況，魔界也有許多藏書，說不定更有幫助。不用遮遮掩掩，在魔界的效率估計比人界要高得多！”

君焱這話說得有理！

當初，妖界回不去之後，能去的便只剩下人界、鬼界和魔界，奈何鬼界不通，魔界更找不到魔君君焱首肯。最終選擇的人界，不過是下下之選，若非那時姐姐還在人間，恐怕自己是怎麽也不會來的吧！如今，姐姐不在了，沈府也不過是萍水相逢，憑什麽要收留自己這一介孤女？自己又為什麽要死皮賴臉地留在人界呢？

可是，魔界？

華軒並不否認魔界是個相當不錯的去處，也不否認魔界的藏書有用，實際上，無頭蒼蠅一般的華軒現在正覬覦著其他五界的藏書！

可是，魔界藏書不是只有皇族才能翻閱的機密麽？這樣想著，華軒便問出來了。

這是一個多好的表白機會啊！

一股熾熱沖上腦門，君焱的臉像被燙了一樣全紅了，支吾說道：“總之，你就是能看，我都說你能看了，還有誰敢說三道四？！！”

華軒心中落下一絲落寞，落在眼中又不著痕跡淡去。

“等把這家夥送回去，在告訴一聲小燈，就可以去了。”斜睇一眼沈自壽，華軒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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