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愕？驚訝？沈自壽試圖在心中找到這兩種情緒，可是，心底的每一個角落都尋了個遍，他們在哪裏？

真奇怪，不是麽？

沈自壽試圖問自己，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他按了按左側的肋骨，那裏沒有給他回答，他又按了下去，用了更大的力氣。那裏依舊沒有反應，是他的心不願意給他回答。

“真可笑，你選擇了二弟，如今又來我這裏糾纏。”沈自壽輕笑。

他不會忘記，三人自小青梅竹馬一起成長的經歷。青珞她本就是老夫人領回來的孤女，與其他侍女不同，她並非是賣身進入沈府的侍婢，她真的是老夫人的幹孫女！倘若她願意，她可以是沈自壽的妹妹．．．．．．或者，妻妾。

可是，她不願意！

沈自壽曾經堅信，沒有什麽能幹擾他們之間十餘年的感情。是的，他這樣告訴自己，無論是他或者是青珞他們深愛著對方，他們會是突破世俗偏見幸福的一對！

除了，身份。

沈自壽不介意青珞身份低微，哪怕是一輩子不能扶正的侍妾，沈自壽相信自己會照顧好她。為了她，沈自壽願意不娶妻，他甚至可以在宗祠長老面前求情，讓青珞並不遜於正室。

這個想法，如今的沈自壽只覺得荒謬，且不論長老們是否當真能容忍這般大逆不道之時，只是，為了這樣一個人，當真值得麽？！

沒錯，那個時候的沈自壽並不介意青珞的身份，介意的人，其實是青珞！青珞倒不是覺得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沈自壽，相反，無時無刻不在盼著爬上枝頭變鳳凰的青珞，是嫌棄沈自壽。只因為他是庶出！

庶出的長子，還有比這更尷尬的身份麽？

哪怕是嫁給了他，日後，沈自壽這個名字不過是出現在分家的族譜上，了不得，做個分家長呢吧？

而沈自祉，可是大家長呢！

“對不起，大少爺，我覺得我還是喜歡二少爺。”那一瞬，繁華雕零，她的眼中淚染桃花。

沈自壽那個時候，誤以為自己永遠都不會忘記這一天心痛的感覺。他艷羨著二弟的好運——嫡長子、家族未來的大家長，就連自己喜歡的人也對他傾心以待！

沈自壽甚至想，這個家夥所有的好運，都已經耗盡了。這一次，他又錯了，因為沈自祉遇到了青縭。

沈自祉喜歡青珞麽？沈自壽不知道，可是他卻知道，青珞喜歡沈自祉。可是，他喜歡青珞。

不能給她幸福的話，是不是應該放手，讓她去贏得自己的幸福？沈自壽問自己。青縭的美麗如一陣清風，久久纏繞在沈府上空，不願離去。沈自壽荒唐的，竟然認為，攪黃了青縭和沈自祉，自己的弟弟就會坦然接受青珞。

三年後的今天，憶起那段往事，沈自壽巴不得狠狠給自己一個嘴巴子！

二弟顯然比自己要堅定的多！費盡千辛萬苦的沈自壽和青珞，想不通，青珞和青縭那般相像的名字，而沈自壽沈自祉的相似度，似乎也不低，為何就不能替代對方？

大紅喜服，在吵鬧的鞭炮聲中穿梭，三月的桃花開的格外濃艷。那彌漫著的喜氣，紅透了半邊天，也侵擾的青珞無人理解的夢！

晚上，老夫人喚青珞去了她的院子裏，將她從喧囂中拉出，給了她一串紅色珊瑚的瓔珞，撫著她的手，老人的臉上，是慈愛：“孩子，我知道你苦，可是你也知道，你這身份，本也當不上正室！過些日子，我便讓祉兒納了你，不讓你委屈，二房說得好聽，也占個妻字，對外，便稱是平妻！”

不！青珞心中大喊，這不行，她要嫁給大少爺！

憑著沈自壽對她的愛護，她或許可以登上正室的位置！

可能，便是那個夜裏開始，青珞便恨上了老夫人吧！

她的夢，還沒醒！

．．．．．．

“大少爺，你是少爺，而我是婢女啊，那個時候，我那樣說，不過是希望你能死心！”

大抵每一個不甘人下的侍女都懷有一個主母的夢吧！沈自壽沒有揭穿她，也不屑揭穿她，只是居高臨下睥睨著這個曾經連自己都為她感到著迷的女人。

“華軒對我說過，緣分就像是陣雨，沒人知道這一場陣雨要下多久，會下多大，可是趕上了，就是趕上了。沒趕上的，躲在屋子裏，甚至可能什麽都不知道。你可以期待下一場雨，但是下一場雨永遠都不會是這一場了！”

華軒究竟是為什麽還覺得，自己至今還對青縭若有所圖？

“倒是青珞你，你也該醒醒了，沒人奪走了你所謂的幸福，青縭和華軒，只不過是得到她們應得的罷了！”

“是啊是啊，華軒！華軒！你早就不記得我了不是麽？這個華軒早已代替了我，搶走了你，你不幫她幫誰呢！”

是啊，三年前的青縭，三年後的華軒，一對姐妹，砸碎了青珞好容易塑造起來的夢境！

從她親手殺害疼她愛她的老夫人開始！她就再也回不去了！

沒錯，老夫人是她殺的，她想嫁禍給華軒，卻不知為何，這件事卻如石沈大海！夾竹桃的汁液真是好東西，是華軒告訴她的，錯的是華軒！

不，她也有錯，可是，是老夫人想讓二少爺納她成妾！

“夠了！”沈自壽喝止住青珞，看看她如今的這幅樣子，哪裏還是當年他眼中天真善良的她，“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散布謠言，說弟妹有意讓二弟納華軒為滕妾！”

或許，這個女人，從來都沒有單純善良過！

“是又怎樣？！”已然撕破臉的青珞已不怕承認，“我不過是想讓華軒早些回家，倘若那個時候，她信了流言，與二夫人鬧翻，直接離了沈府多好！”

青珞煞費苦心地想讓華軒離開，哪裏想得的，華軒其實根本就不能回去，方才委身沈府！倘若可以回去，想必華軒早已跑的青珞難望其項背了吧！

現實就是這樣，算計的連心都累了，卻不曾想過，自己的計劃自最初的立足點，便是錯的！

“沒想到，就連這一次，二夫人與二少爺走了，華軒竟然還在！”青珞恨恨咬牙，突然想起來什麽似得，突然對沈自壽說道，“果然，她果然是在期盼著你！她不離開沈府，一定是想當上沈府的大夫人，好趁機當上沈府的主母！”

“好惡毒的女人，竟然敢利用我，讓我給她開道！”

“你醒醒行不行！”沈自壽不大能聽懂她話中的意思，“就算華軒當上了沈府大夫人，也不會成為沈府當家主母！我不過是個庶子，今後能有個分鋪給我當家，便已然是莫大的恩德了！除非．．．．．．”

“除非，二少爺出了什麽意外！”青珞替沈自壽將剩下的話語說出口，笑的嗜血，“所以，大少爺，你懂麽，我和你是一條心的！所有對你有幫助的，我都會幫你，你下不去手的，便由我來！這些可都是那個華軒不能幫你做到的！”

說道這裏，青珞突然找到了自信，是啊，她可以做到很多華軒做不到的事情！

現在，只要不要讓他知道老夫人離世的真相，一切都不是問題！

她多慮了，君焱為了保護華軒設下的術法，本就不是一般人可以解開，若不是青珞自己做賊心虛，連老夫人是意外死亡都不會知道！如今，整個沈府，都以為老夫人是自然死亡呢！

“所以，是你設下計謀，讓沈自祉不得不出外行商？”

“是！”青珞喜上眉梢，想也不想便做了回答。

可答完，方才驚覺，這似乎不是沈自壽的聲音，也似乎不是從前方傳來！青珞轉頭向後看去。

身後，華軒如同鬼魅一般藏匿於黑暗之中，一雙鳳目狹長，隱含著道道寒光。

“華軒，你別擔心，我現在就派人去尋二弟和弟妹！”沈自壽勸道。

沈自壽一定是認為，華軒此刻不過是在擔心自己姐姐的安危，趕忙上前勸慰！他也不知道，華軒究竟聽到了多少，但是僅憑這一點，她似乎就能狠狠給青珞一巴掌！

“不用！”華軒拒絕，因為，此刻的沈自祉與青縭早已在前往蠻荒的道路上，正好與既定路線背道而馳。此刻的沈自壽，若是派人前去尋找，怕是會壞了大計！

“我且問你，你還有什麽事情，是瞞著旁人做的？”華軒蹲下，挑起青珞下頜，問道，“旁人的我不感興趣，我只問關於我，抑或是我身邊的人的。比如，我姐姐或者是，我的侍女！”

餘光瞟到青珞頸間，紅珊瑚在燭光下散發出血一般輝煌的顏色。華軒便用另一只手，將這串瓔珞提到眼前，仔細看了看：“這是你的紅珊瑚，倒像是小孩兒手裏的玩具一樣，該不會是假的吧？”

這珊瑚，可與君焱送自己的那一顆一點都不一樣！

“沒有了！”青珞掙紮。

“當真？你確定對小燈，沒什麽打算？”華軒目光如炬！

說時遲那時快，華軒感到指尖一陣疼痛，竟是青珞趁著這個空檔狠狠咬了自己一口！

笨蛋，會死的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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