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姐姐你這般．．．．．．”張了張口，華軒再說不出話來，這份心情，她無法體會。

不知說些什麽，華軒便只能任由青縭抱著，像是抱著個孩子，伏在青縭懷中，任熟悉的氣息充斥整個鼻腔。

“無妨，”哽咽出聲，青縭用手背抹去淚痕，露出一個笑來，“華軒，蠻荒的事情，這般，既只不過是一世的隔閡，倒也不像想象中的那般困難了。你先去玩會兒，我來與君焱，商量些對策。你莫要太過擔心了！”

“至於圭奉，他昨日便回了。只說是，此番前來，該辦的皆以全盡，該時候，回去覆命了。”

見華軒遲遲不肯動身，誤以為她有心詢問圭奉的事情，青縭又道了一句。

恰此時，小燈提了水回來，倒在盆裏，由指尖試了試水溫，蹙著眉頭，考慮著是否尚需加些熱的。正踟躕著，眼前一方素色飛來，落在盆裏，濺了小燈滿頭滿臉冷水，驚得小燈一個激靈。

是華軒甩來的的一方素帕。

擰了帕子，華軒卻不由得有些好笑，將帕子覆在臉上，聲音悶悶的，有些模糊：“我又不是人，那般小心作甚？隨處尋了水源便是了，哪還像那些人類，冷了不成，熱了也不成。”

“人家，不也是．．．．．．擔心麽．．．．．．”小燈一旁支吾著，卻也不敢大聲，心底卻分明有種空將明月照溝渠的委屈。

“小姐若是這個也不要小燈做，那個也不需小燈操心，那小燈還需要做什麽？”一跺腳，一咬牙，小燈還是沒忍住，震得華軒面上素帕也滑落下來，“那，小燈還不如叫那府上新來的牛鼻子，一道符燒死了算了！也好過在這，天天受著小姐照拂！”

堪堪接住面上滑脫的帕子，餘光瞟了內室兩個正商量著的家夥。低聲詢問：“你可是見著了府裏新來的那個道士？”

小燈不知華軒擔心什麽，點點頭，稱是。

“那道士，可是厲害的緊？”

“噗呲，”小燈沒忍住笑意，見華軒面滿愁雲，語氣不無打趣，“小姐竟是在擔心那些個凡人？那些人，小姐你也知道的，十個裏面不曾有半個是有真本事的，皆是些欺世盜名之徒！”

小燈笑夠了，便也認真起來，回憶起先前那一面之緣，也不算是多深的映像，說道：“那人，我還有些影響。二十出頭的年紀，穿著白色的道袍，看著倒像個書生，只是有些邋遢，指尖袖間染了些黑色的灰，連面上也沾著些。”

“你又是如何看的仔細，還說什麽約莫，連那人指尖上染得灰也看個清楚！”

聽到這裏，華軒多少有些了解了，心頭疑慮不曾減去半分，卻又餘了份閑心來打趣小燈．．．．．．誰讓她一天有事無事的，絆著華軒面前。

華軒卻也不是茹素的，一句話，便將小燈心中藏了百年的嬌俏，喚了出來。

“小姐，看你說的！”小燈紅著臉，只是小燈的這份少女心異於常人，旁人尚還看得出幾分羞赧，可小燈卻正如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幾乎炸毛！

“那人，那人，當時正在池邊浣面。小燈自是看的到！”

一連說了兩個那人，華軒心中便似明鏡一般，暗自想著，這小花妖，打水打了這般時日，定是將一顆芳心，落了旁處！

“等等！你再說一遍！”突地，想起什麽，華軒讓小燈將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那人當時正在池邊浣面，小燈自是看得到的，小姐怎麽了？”

“你、拿、別、人、的、洗、臉、水、給、我、洗、臉？！！！”

．．．．．．

外間的吵鬧，並不曾打擾到內室的寂靜。

沒錯，是寂靜。

這二人，青縭與君焱，並不想華軒想象中那般，緊鑼密鼓地商量著對策。

當門外的喧囂，沖擊在二人耳畔時，青縭問了個與蠻荒，絲毫沒有關系的問題：“這一次，想法子，將華軒留下吧。”

“嗯？”

“華軒，其實這事兒，本就與她無幹的，是她自己硬攬在自己身上的。她，你知道的，這件事兒上，她沒有半點作用。”

青縭悠長的嘆息，回蕩在二人之間，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東拉西扯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麽。

“嗯，華軒她，確實．．．．．．”

君焱想像平時一般扯出一個讓人安心的笑來，只是這一次，青縭垂首不曾看見，他卻透過一方銅鏡，見那鏡中人，笑的牽強。

細細想來，君焱竟不知如何去評價華軒，明明只是一只再尋常不過的小狐貍，卻似乎，稍一移開視線，便滑溜地不知鉆去了哪裏。不，其實她是那種，便是絲毫不曾放開，也是讓人難以把握的家夥吧！

“無妨，無妨的，你與楚彥，六界之中又不是少了你二人歸處！”君焱說著，狠狠給青縭肩膀上來了一掌，震得她整個肩膀發麻，卻也足以將她從滿心的憂慮之中強扯出來，“做什麽，現在便像是一副交代後事的表情！”

“大不了，便是天各一方唄！可是，別忘了，你們還有日久天長呢！”

君焱說得滿不在乎，露出兩排潔白的牙來，痞痞的樣子，讓人真的很有一種，抽他一個大嘴巴子的沖動！

只是，想來，便是他也不清楚，自己說的“你們”，指的究竟是誰。

“聽你這樣說了，想必是早已有了方法了吧？”青縭也笑，是苦笑，“你竟藏了這久，不肯說出。平白讓人空擔心一場！這般藏著掖著，究竟是什麽好東西？”

“嘖，你想的通透，把你們變回去了，我的成就感怎麽算？”君焱嗔怪，卻是半真半假，“原本，我便是你們的再生父母，看你們這般活蹦亂跳的，甚是自豪。可你們若是回了前世，你們再怎麽活蹦亂跳，便是跳得連胳膊腿兒也掉了下來，那也是仙帝神帝的事情，與我魔君君焱，沒有半點關系！”

五味陳雜，君焱想起前些日子被華軒強塞進嘴裏的五味子，倒像是吃到了心裏，在心中，釀成了一壺更濃郁的酒。

事實上，君焱，多少是有些不舍的。

君焱仔細想了想自己這一生，他只是自己是靜不下的性子，可似乎，也就是這麽兩千年間，還有些事情，可以去努力，可以去牽掛。

“你還記得，昨天來的那個人麽？”吸了吸鼻子，君焱應該豪邁地去笑，而不是想個姑娘家一般，淒淒慘慘地去緬懷，“就是那個滿身黑紗的人，她是鎮守死亡迷谷的，和另外一個人。”

君焱意有所指，可是，青縭，聽不出來。

青縭記得那個人，昨日悄無聲息闖入圭奉結界之中的女子。往往，女人的直覺敏銳到讓人心驚，第一眼，便能認出周身黑紗之下的是個女子。青縭甚至錯覺，那便是自己的另一個妹妹，可是，那女子驀然的嚴肅，卻讓她感到迷茫。

或許，哪一天，當可愛的迷糊的小華軒，變得如同那女子一般，周身纏滿濃郁地化不開的憂愁，她也會感到迷茫吧。

青縭點點頭，笑道：“我的記性，還沒差到，昨日發生的事情便輕易忘了。”

“你自是不會忘，可那女子，她能控制旁人的記憶！”君焱沒那份心情，去開這樣一個玩笑，眸中凝著認真，“我思前想後，怎樣也不能肯定這家夥的身份，既不能肯定她是個精靈，也不能肯定，她便絕對不是。”

“只是，這家夥，似乎一並有了未蔔先知的能力，你記得她在蠻荒的預言麽？”

見青縭眉間亦是染了思慮，微頷首，君焱繼續：“一般人，見了仙帝出手，便不敢贅言，便是我，也不能十分肯定，結界的成敗。可是，她說了，不僅說得清楚，還稱自己的預言是‘幾乎沒有意義的’，她定是已然知曉了，此後的事件！”

“便是這樣，那有如何？”青縭聽得雲裏霧裏，見君焱十分興致勃勃，更有往下剖析的意思，忙打斷了去。

廢話，再這樣分析下去，初升的旭日也要給他講的夕斜了！

“你仔細想想，這女子，既有未蔔先知的能力，又有控制記憶的能力！”君焱卻是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好在，青縭精明與否，與君焱確實沒多大關系——雖是，君焱補齊的靈魂，卻到底不是遺傳他的——“這女子，與你們轉世時，記憶的缺失，定然不可能沒有關系！”

青縭楞楞怔了會兒，眨巴著眼睛，很給面子的“哦”了聲，然後，坦然：“沒聽懂！”

君焱絕倒。

“這樣說吧，你們轉世的時候，本就沒有經過忘川河，不該失去前世的記憶。可是，誠然，你們現在不記得前世身為錦夕與楚彥的記憶了，對不對！”

君焱嘗試著誘導青縭思考，見青縭遲疑許久，幾乎恨不得將青縭天靈蓋翹起來，看看腦子裏是不是長了個巨大的瘤子，將她僅剩的腦子，吃了個幹凈！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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