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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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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當三雙眼睛投來意味各異的目光時,圭奉始知失言,幾番吞吐之間,只說道,“這事卻是說來話長......”

“那你便長話短說吧!”輕笑聲起。

腦後受到撞擊,口中言語便被打斷。幾次三番地被打斷,圭奉幾乎氣極,本不想將蠻荒發生之事告知眼前華軒與青縭的他,如今倒像是上趕著一般。扭頭去看,卻是漂浮在半空之中的黑衣之人。

他聲音不辨男女,身形高挑,一身寒意浮在空中,卻是陰森之感。他語氣似笑非笑,指尖玉白殘留的寒意,在圭奉腦後揮之不去。

“你倒是無趣,這多時間將還不曾將蠻荒事情吐露。怎的?打算埋在心中,日日灌溉長成妖冶罌粟?”黑衣人只是調侃,也自圓桌上尋個座位,兀自坐下。口中雖是半嬉鬧,手掌一翻,卻不知從何處摸出一朵赤紅色花來。

花開無葉,四花並蒂,蕊間沾甘霖。那花名“曼珠沙華”,卻非是他口中罌粟。曼珠華沙,花開葉落,葉繁花雕,是淒涼。罌粟,花開搖曳,風中輕揚,卻是毒物。

不知是有意,抑或是無心,那黑衣人落座位置,卻是緊挨著君焱。眉目輕轉,卻隔著大半個桌子,將手中花束,遞給了華軒:“小妹妹長得這般玉雪可愛,這石蒜也算不得什麽珍奇,看妹妹一身紅衣似火,黑發如瀑,便將這花別在鬢間,點燃這一處空缺也好。”

語氣熟稔,如同相識千年的老友,舉止分明輕浮,落在華軒眼中,卻已然滄桑地不成樣子。心知,此人不可輕信,卻偏偏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欲接過。手至半空,皓腕相接的那一剎那,黑衣人卻動了,手快一步,自將這一株曼珠簪上華軒發髻。

黑紗下的面龐,是這個世界上最神秘的面容,這一層黑紗像是無盡的空洞,吸納所有的目光,卻不肯給旁人一點反饋。盯著那起伏的褶皺,君焱想辨別出那一絲表情的蹤跡,卻是枉然。

可他又分明聽見耳邊,黑衣人笑著嘆道:“君焱君,喜歡的女子,可要早些出手。美人誰見了皆是容易動心的。”

嘲笑?忠告?君焱聽不出來。可是那一雙皓腕交匯,君焱分明看的出來,那手腕纖細,更無華軒腕間那一抹頹敗,指尖的那一點胼胝,卻像是握筆的痕跡。眼前的黑衣人,想必與華軒相同,定是個女子!

“說道蠻荒,那仙帝倒也是無趣,我曾說了他的力量會化作蠻荒的養分,他竟不信!”桌上青花瓷盞,黑衣人卻是不見半點客氣,徑自倒了一盅茶,衣裳單薄地勾勒出一截藕臂輪廓,“我是好心,告訴了他,換不得他半點青眼。如今倒好,自己個兒將事情辦砸了,甩甩袖便去了,讓妖界幫他善後!”

黑衣人說話語速極慢,像是醞釀了千年的佳釀,濃稠的化不開的芬芳,只淡淡地釋放著一縷暗香。一碗清茶入口,竟穿透了那層神秘黑紗,下一瞬,停頓。手臂僵直,強忍著一口濃烈,咽下。

究竟是多久不曾去回憶,竟連自己不喝茶水,也忘了。

“事情差不多便是這樣。好在仙帝尚有幾分自知之明,將結界設在原有結界之內,如今才餘下這一道屏障。”憑自看一出好戲,口中殘留的仍是苦澀,“只是想不到,圭奉竟將這段話說了......自他來,想來也已有半個時辰了吧。”

君焱覺得自己出現了錯覺,他似乎看見黑紗之下的那雙明眸,透過層層的阻礙,一眨不眨地盯著華軒。再仔細看看,卻又平常。

“不知,地之精靈閣下還有什麽補充?”

揚聲打斷圭奉沈思,她並不在意圭奉腦中充滿的隱憂,只覺得多餘,擡手又在圭奉眼前揮了揮。

圭奉緩過神來,卻是猶豫,卻見黑衣女子神通廣大,即便想要隱瞞,卻也怕是做無用功。緊咬銀牙,圭奉不知為何,心下總覺得,這一桌人之中,不論是黑衣女子與君焱,甚至便連華軒與青縭,也是身上纏繞著無盡的謎團。

如雲似霧,分明眼前,卻是萬丈天涯!

“閣下說得倒也不錯,只是閣下並不知曉,結界碎裂之時,仙帝曾喚出一個名字!”

“楚彥!”“楚彥!”“楚彥!”

君焱、青縭與華軒三人幾乎異口同聲,再看黑衣女子雲淡風輕,卻似早已預料。然而,圭奉卻是多少有些驚詫,驚愕良久,喉中迸出一長串笑來。

看,述了一曲離殤,自以為的新詞,卻不過是看客願給面子的陳詞濫調!

“不,確切來說,現在應該是沈自祉了。”

華軒唇間輕合,碰出一幕花開雕零。屋中沈寂,便是身後那團翠意,羽翅按捺出一曲清寂。

指尖彈出一曲華章,愁思化弦,作一首心間煙雨,任它雨幕飄搖。

“魔君,”黑衣女子口中輕喚,綿延的語氣,像是喚著心頭的愛人,莞爾,“魔君陛下,什麽時候,準備將這一段埋藏在萬千謎雲之後的真相告知,那一團雲霧,只有您才能撥開。”

凜然算不上表情,卻是這個時候唯一可以形容君焱的字眼。黑衣人口中輕笑,這份嚴肅,她懂。自以為完美的沒有一絲瑕疵,在旁人看來卻不過是一塊蛛紋暗布的琉璃,輕輕一碰,便碎的看不出半分原貌。

這裏的人,沒有一個是單純的沒有半分城府,也沒有一個是能將自己的信任與秘密全然交付於另一個人的,他們的心思,有時可以縝密地滴水不漏。可是,同時,卻極容易被旁人勘破。

“華軒,我問你,若是君焱死了。你會傷心麽?”毫無緣由地,黑衣女子起身,倚門,出聲,“死了,他會輪回,可卻不會再記得前世的一切。”

華軒心知不可能,可黑衣女子的聲音卻有一種奇怪的魔力,輕易便能將人引向黑暗的深淵。眼前光影閃動,像是看見了滿身緋紅血液,躺倒在血泊之中,毫無生氣的君焱。絲毫沒有來由,華軒想,可是,卻忍不住心頭的緊縮。就像是,當日,九闕巫樓中,竹簡焚盡的那一剎那。

“不會,君焱很強,他不會死!”耳畔華音清脆,清泉一般的聲音出現,那分明是華軒自己的聲音。她眼中迷茫,聲音不帶絲毫,她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的回答,卻不記得是自己的行為。

“真是一份不錯的堅定啊!”黑衣聲音之中那一抹讚賞,她不會去否認,只是,這一份堅定,真的有用麽,“可是,有一天,你便知道了,他會死去,你也是。那時的你們,沒準會希望,生生世世再不要記起對方。”

“那麽,君焱呢?”

君焱嗤笑,他知道自己的強大,倘若那一天,這只小狐貍,真的如同黑衣人口中所言,他想,他會繼續追尋她的靈魂。若是她不需要他介入她的來生,君焱,會照辦。

他想這樣說,可是話未出口,卻依然堵在喉中。

君焱開始驚異於自己的想法,這樣並不對,他應該是最喜逍遙的魔君,而不是被一只小狐貍,束縛在身邊的傀儡。

“生命的輪回,是六界的根本。悲歡離合,都是緣分,小狐貍,她死了,她會有來世。這本不是一件該傷心的事情。”話到嘴邊,咀嚼了幾分,君焱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麽,他不該是情感的俘虜,卻寧願去當六界輪回的俘虜。

他可以狠心地用六界根本,將小狐貍的信任,推得遙遠。可是,他看見的一切,心中的在乎,真的是自己最在乎的麽?

“如我所想的,無二。”

寒煙起,熱浪也起了。寒煙蔓延,熱浪卻是從地底最深處直沖而上。竟競相沖向了華軒,熱浪慢了,不過倏爾,寒煙將華軒籠罩,寒冷之中,水汽凝成奶白色的一團霧色。等霧消弭,卻早已不見了華軒蹤跡。

“來前,冰魄曾聞這一只通體赤紅的狐貍,朱赤紅毛之中,星光璀璨,瑩瑩亮光。她在極寒深淵之中待得太久,她需要一個能陪伴她的夥伴!”是嘆息?黑衣女子心中卻幾乎是奸笑,她的詭計是旁人從來看不清的黑暗,她喜歡將那層隔在兩人之間的細薄窗戶紙捅破。

她想起當年那一段口是心非的代價,無論是華軒,還是君焱,兩人都倔強的就像是當年的她。這一段情感,不需要千年的欺騙與埋藏,只需要,一個好心的人,幫他們提點。

“......鬼帝......冰魄?!”跌落,那一頭青絲委地,蒼白的面龐不像是一個活人。君焱眼中流淌著的火焰頹敗下來,那一處寒至極處的深淵,那寒冷不似離恨天的清寒,那寒冷,甚至能抑制住他,作為精靈的君焱的能力!

“是的,你大概還不知道吧,冰魄君,也是精靈之一!”指尖輕舞,畫出一道道餘光殘痕,黑衣女子想,很快,他便要撐不住了吧,“但我可以讓你直接通往......極寒深淵!”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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