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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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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袖舞月,伴一方竹影。指尖是撥動算盤摩挲的胼胝,月下是早已僵硬的腰肢,便是如此,卻依舊是款款而舞,美得讓人心驚!青縭還記得,年幼時候的自己,很不喜歡歌舞,所謂的靡靡之音,配不上她眉間的英武,心中的高傲!

可惜經年,千歲的妖狐,來到人間歷練,看過了那麽多生離死別,短暫的生命讓她感到惋惜,感嘆之餘,她的心也不免動搖。

“夜裏涼,莫要著涼。”一陣溫暖覆上,是帶著體溫的一件披風。來尋青縭的路上,沈自祉將它揣在懷裏,捂出了一份專屬於自己的溫暖。

舞榭歌臺,輕歌曼舞,伴著竹影颯颯,風吹動她青色的紗衣,腰間環佩琳瑯。沈自祉知道,她不喜歌舞,可她想在自己面前舞起最美麗的風景。可,比起這一道風景,他更擔心的是青縭。

人間的書生,都是這樣溫柔的麽?青縭唇邊泛起溫柔,擡眸輕笑:“夫君,難道你不想看青縭起舞?”

青縭眼中映出漫天星辰,千年的時間只不過是為了遇見他的等待,卻忘記給青縭留下絲毫的痕跡,她的眸,還是十七八歲少女般的明媚。她是一尊出自名家的玉雕,恰到好處的雕刻,精心摩挲出的玉潤,絲毫看不見刀刻斧琢的傷痕。

那名家,名為時間。

攬佳人入懷,沈自祉嘆:“若是喜歡歌舞,自有舞姬曼妙,歌女婉轉。你我同座臺下,攜手同觀。總好過這一片月色清寒,隔你我如湍流。”

說著,沈自祉竟兀自笑了出聲,說道:“好在,我並非是一介武夫,不然,以你這心思,定要娶了那寒刃尖刀做了夫人!”

沈自祉恰高出青縭一個頭來,將下頜輕靠在青縭發頂,細嗅她發間芬芳,那歃血的刀劍,哪有懷中美人來的溫香軟玉!

沈府的另一端,華軒的園子,這一幕正落入一雙璧人眼中,只是眼前無物,只是一只眼底窺探著這一道暖入人心的溫柔。輕眨了眼,微合稍許,切斷了這一道連接,再看君焱眼中,兩相重合的人影亦是消失不見。

竟是華軒分享給君焱的能力!

“我道你是如何也抵不上我這姐夫,你還不信!你該知道的,姐姐自小生活在九闕巫樓那一方寒冷之中,她自是不會喜歡你這般高冷堅硬的態度。她需要的,從來便是想姐夫這樣能包容著她,讓她感受到溫暖的!”攤開手掌,聳肩,華軒替君焱分析著。

華軒曾想過,這世上的偶然,皆是一次次的必然所累積而成,無數次的暗指,是世人看不見罷了。只是,這句話,以前,她不曾說出,以後,她也不會說出。

“拋棄像我這樣優秀的男子,只尋個人間的書生作伴,是青縭的過失。”那一份嘆惋暗藏,難以言喻,只引得華軒輕笑,斜覷了君焱一眼,他卻如看不見一般,繼續道,“可是,想來,你也清楚,人壽命不過百載,相比之下,青縭的壽命卻是長的看不見盡頭......”

“你又不喜歡姐姐,作甚做出一副癡情種子的模樣來?”話未說完,華軒只覺身上雞皮疙瘩爆增,在君焱說出更惡心的話語之前,打斷了他。

而且,憑著沈自祉,他也活不到百歲。血一般的眼瞳突顯,是沈自祉殘破的幾乎難以入目的魂魄,華軒看不透前生今世,血脈之中的那一半九尾血統,卻能讓她輕易窺探一個人的魂魄。

咳了一聲,打斷華軒沈思,眼中露出輕挑,說道:“像你這樣美麗的姑娘,是不會像你姐姐一樣,忽視以至於錯過如此風流倜儻的我的,對吧?”

華軒搖頭,君焱心中幾乎插上翅膀一樣,狂喜到幾乎飛出,可華軒接下來一番話,輕靈之中透著嘲笑,當真澆滅了君焱心中火焰,只聽她說:“第一,姐姐並沒有忽視你,而是你本就不喜歡姐姐,自然,更說不得錯過。第二,今日午時,姐姐讓我離開之後,你不是也曾誇讚過姐姐美貌?”

“你偷聽我們談話!”君焱突地站起身來,難以置信代替了其他情緒,占據著他幾乎全部心思。

“當然沒有啊!”華軒竟然矢口否認,笑著回答,“是風,風將你們的對話,吹進我耳中。”

清風傳來的聲音,夾雜了許多,曾經的、如今的、將來的,世人向來只關註著狂風暴雨,卻輕易忽視了這樣一縷輕輕拂過,炙熱之中帶來一絲涼意的清風。君焱也好,青縭也罷,在人間混跡久了,便沾上了些人類的特質。

同時傳來的,絕不僅僅只是君焱與青縭的這一段本就只是調侃般的對話,還有自另一個方向,遙遠的遠方拂動的那一縷氣流,早失去了辨別信息的價值,華軒只在其中嗅出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

朔風急驟,夾雜著豆大的雨滴,雷電轟鳴,月隱在這深厚烏雲之中,剛剛還是月下花影婆娑,不過轉瞬便是雨打芭蕉。

說著,竟真的山雨忽來。

“這些年來的雨水,竟一年比一年多,原本只是雨水豐沛。再看看如今,一夜風雨忽來,竟多得是淹死鬼!這雷打的是一年強過一年!”

“唉,就知道江南水澇,北方有些地方好的,一年還能下那麽幾場雨,遇上地方不好的,都不知道早旱了多少年!”

一道蒼老的聲音與年輕人交談的聲音,很快便湮沒在雷霆萬鈞之中。華軒不知,這亂風將這嘈雜聲音傳入自己耳中的意味,或許,這風和人一樣,心亂了,便也會跟著手足無措了吧。

再看眼前,君焱將腳架在桌上,一副無賴模樣,擡眉,笑道:“華軒你看,這雨下的,你總不能看我淋得濕透,落湯雞一般在雨中行走吧!”

“......”華軒無言,這雨倘若能奈何君焱半分,她華軒立刻將將自己一雙眼珠摳出來,可想歸想,看著君焱這般無賴,卻也只能從牙縫中擠出二字,“請便!”

“如此良辰美景,”君焱摸了摸下巴,露出奸笑,“小狐貍,你這裏有沒有酒?我們來對飲兩盞?”

君焱手中做把盞樣,眼中是身側風中跳動的燭火。風從敞著的窗灌入,掐滅了那殘燭火光,華軒起身,將窗關了,指尖輕彈,續了燭光。

再看君焱,卻是抱胸,一臉警惕看著華軒,問道:“你將門窗關了,可是欲對我行何茍且之事?”覆又神色緩和,滿臉豁達,腳也自桌上放下,站起身來,拍了華軒肩膀:“像華軒這樣的美人,完全可以直說的嘛!你情我願,郎情妾意,在下絕對配合,絕不會感到半分委屈!”

面色突變,燭光陰影恰好落在華軒面上,君焱居高臨下並看不出異樣。轉眸,看了眼肩上那只大手,只是輕輕放著,甚至怕傷著自己,只用了半分力道,當真是輕拍。這只手的主人,面上調笑,可單就這動作而言,卻是光明正大,絲毫不曾沾染言語之中的旖旎。

心中想的清楚,可是,還是想狠狠踩在君焱臉上的心情是怎麽回事呢!華軒將那只手拿下,指尖寒冷,觸及那溫暖,她不懂,他為何要這樣抹黑自己。

“你對姐姐也是這樣的麽?”那就難怪了,姐姐心思單純,看不透猜不透也是正常,君焱行事向來隨意,卻不是隨心,他的心埋藏在萬丈火焰之後,如紅蓮業火一樣,絢爛張揚,卻冰寒之極。

“你在吃醋麽?”君焱笑的燦爛張揚,假裝不懂,想要去看華軒的反應,“是又如何,該吃醋的該是沈自祉,卻不該是你華軒吧?”

華軒轉身,有時候,她覺得君焱這樣的,很有趣,奢望著在數萬年的蒼白生涯之中,調出如彩虹一般絢麗的顏色。可大多是時候,她卻覺得這樣的君焱,更可憐了,他的蒼白依舊是漫無邊際,分明手中是比任何紅色更要妖異的火焰,卻依舊照不透那一片蒼白。

做了多少次陌路人,想在別人的故事裏,尋一處自己的安身之處,卻只不過還是一個聽書人罷了。

或許是無趣了,君焱也止住了調侃的聲音,華軒就站在窗旁,隔著緊閉的窗,目光卻似乎穿透了層層烏雲,看見了躲在雲後的月華。襦裙之上,祥雲在燭光下熠熠發著光輝,閃動著。

“五百歲的小狐貍,本該是妖界的巫女,這番離了妖界,獨身來到人間,斷然不會無事!”略微停頓,便是君焱自己也不知為何這般篤定,許是心中那一份隱憂曾在歲歲年年不斷提醒著自己吧,“若是不錯,你昨日夜間擺脫了牢獄卒子,前來尋我,想必是有事相詢。”

“沒錯,你熟知六界,想來有些秘辛,躲不過你。”華軒也不推脫,應承了下來,“只是,如今,這場戲,揭幕之人,卻已不是我了。”

圭奉如今,已在趕來的路上,帶著許多旁人不知的訊息。草木一族,早已通過小燈,將這消息告訴了自己。華軒在等,等圭奉前來,華軒不知圭奉又帶了什麽信息,卻著實省了華軒不少解釋。

何況,華軒如今已鎖定了一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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