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豈能盡如人意？

傅宗書大失分寸的事讓皇帝很高興，但是隨即他就發現，自己高興得有點早。傅宗書太囂張，囂張到居然敢直接讓人去殺李齡，當然，皇帝派去的人手最後還是救下了這位老將軍，然而，李齡在發現傅宗書派去的人之後是心存死志的，他把密信封入逆水寒寶劍中，托付給別人了。

很好，傅宗書沒拿到密信，皇帝也沒拿到，還差點打草驚蛇了。再怎麽是明君，皇帝年紀也還輕，忍了傅宗書那麽久已經夠心塞了，這回還能忍？再忍下去，說不定傅宗書真能做出點什麽事來。

假死的李齡留在了邊關沒有回京，皇帝派去的人手也都在那裏，若是邊關中有幾個將官被傅宗書收買了，那真是要命。哪怕是幾個小兵，都有可能在打仗的時候整出亂子來，千裏之堤毀於蟻穴，李齡要做的，就是趁水被攪渾的時候揪出和傅宗書有聯系的人來。

而逆水寒，逆水寒在一個江湖人手裏，一個很有名的江湖人，他很俠義，也很多人讚頌，還有個外號叫九現神龍。但是再俠義也不行，別說皇帝看不起江湖人的話，俠以武犯禁的話就不說了，如果當今皇帝不夠寬容的話，哪裏來的紫禁之巔決戰，還有那些外號裏帶龍的——首當其沖就是這個九現神龍戚少商——都犯足了忌諱。

皇帝擔心的不是戚少商的人品，李齡的眼光他還是信得過的，不過江湖人的行事方法是什麽，一旦戚少商知道傅宗書謀叛，鬧得江湖上風風雨雨都知道了，那傅宗書說不定就狗急跳墻先出手了。幸而，李齡還是有分寸的，又或者是那時候他沒來得及開口，戚少商並不知道逆水寒其中秘密。

傅宗書也得到了這個消息，所以他搶先一步給李齡定了罪，順帶把帶走逆水寒的戚少商也定下了勾結叛逆的罪名，而被派去追殺戚少商的，是蒼雲，又或者說是蒼雲裏的顧惜朝。

可不就是這只老狐貍打的好算盤，戚少商本身武藝就不差，還是個什麽山寨的大當家，傅宗書還舍不得拿手裏的隱秘勢力去拼，那麽武力不差的顧惜朝就入了他的眼。另外，蒼雲的誓言沒有刻意隱瞞，大部分人都是知道的，傅宗書心裏想著蒼雲的那位女將最恨叛國的人，再有顧惜朝誤導一下，直接殺了戚少商也是可能的。

雲雁當然痛恨叛國之人，然而傅宗書算錯了不止一點。首先，皇帝對他有所防備，雲雁自然也知道誰才是叛國的那個；再者，顧惜朝就不是忠於他的；最後，叛國之人固然可恨，可誰會知道，曾經的玄甲破陣營就是被陷害被汙蔑以至於淪落到……那個地步。李齡鎮守邊關十三年，整整十三年，傅宗書一系的人說他要勾結遼人謀反，即便是知道李齡未死，雲雁都有些物傷其類，感同身受。

所以說，她一直都知道，一位聖明的君主，對一個將軍來說意味著什麽。

“我便去會一會這戚少商，一路追殺，總能讓他往京城跑一跑的。”顧惜朝挑眉一笑，他與傅宗書委以虛蛇，豈不就是為了今日。

雲雁楞了一下，有些遲疑地問道：“一路追殺……真的出手？”

這分寸可不好把握，真抓住了人，逆水寒該怎麽處理？讓傅宗書拿去，還是送到皇帝手裏，這總有個過程，傅宗書說不定會發難。江湖人又都講義氣，說為人兩肋插刀，總不好都殺了。

顧惜朝的意思就是殺了。分寸他可以把握，可是作戲要作得真，怎能沒有一點犧牲。比起驚動傅宗書，引出京城大亂來說，死幾個江湖人而已，還可以讓這些人先去試探一下傅宗書的底牌，減少日後對峙的損失。

他垂下眼，長而濃密的睫毛落下一片陰影，聲音有點暗啞，卻帶足了嘲諷意味，“我顧惜朝，就是這般毒辣之人。”

比不得蒼雲雲雁的光明磊落，大氣豪爽，但是有些事情總是需要人去做的，雲雁做不來，他可以。

“還是說，你更願意看見你的同袍兄弟去死？”如果計劃不夠周全，蒼雲肯定要對上傅宗書手上的隱秘勢力，到時候會不會死人，這是誰都預料不到的。

“也是你的同袍兄弟。”雲雁皺著眉接了這麽一句，然後沒有任何的猶豫，再次開口道：“每一次上戰場，我都當作是最後一次，因為不知道有沒有機會活著從戰場上走下來。蒼雲沒有怕死的孬種，也從不會推脫屬於自己的負擔。”

戰鬥是蒼雲的使命，如果把所有的東西都讓顧惜朝去負擔，她還當的哪門子統領，蒼雲這群人，還說什麽要從戰爭中昭顯榮耀？況且拿無辜之人的性命換自己的命，蒼雲中沒有哪個做得出來。

雲雁還有一點顧慮，用了長輩的口吻嘆氣道：“你看，你要走的路還很長，不必背負那樣的名聲。”

顧惜朝冷笑一聲，卻不再說嘲諷的話了，他覺得雲雁姑娘真是天真得有些可笑……也有些可愛。

沈默半晌，他才發問：“那你要怎麽辦？”

“大遼……王帳。”雲雁遲疑片刻，吐出了這四個字，然後越想越覺得可行，“偷襲一次王帳，然後說找到了密信。謀我疆域，總要付出代價。”

就算不全面開戰，也要讓大遼吃點教訓。至於這樣攻堅突襲的事，她以前也不是沒有做過。一擊即走，危險性也不算特別大，如果能弄死一兩個遼國大將，那更是賺了，而處理了傅宗書之後，遼人自然知道事發，由於理虧，也不好糾纏，只要把時間差把握好就行了。

出兵的事必須取得皇帝的同意，哪怕雲雁並不打算動用多少人手也是一樣的，她的計劃要光明正大的多，也危險得多，首當其沖的問題就是——蒼雲是否能做到闖營，且要有人全身而退，否則那就不是什麽對大遼的震懾，而是一個笑話。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雲雁抿緊唇，當兵打仗吃餉，為國盡忠，這是他們應當做的，雖死亦應無悔，憑什麽要別人承擔責任，戚少商他們也是大慶的子民。如果只想著逃避，真是白瞎了蒼雲這個名字，徒使玄甲蒙塵，但是顧惜朝也是出於好心的，正如雲雁總是願意自己多背負一點一樣，顧惜朝當著雲雁的面，並不避諱地說出自己的想法，豈不也是一種承擔和維護？

“那便雙管齊下罷。”皇帝嘆了口氣，他倒沒想到這麽快，顧惜朝和雲雁的想法就出現了分歧，但是兩個人說的都有道理。他拍板定下了雲雁往邊關一行的事，又讓顧惜朝追殺時註意分寸，只要達到吸引傅宗書目光的目的就好，這樣也要容易一點。

何況，皇帝還有一句話沒說——要是戚少商像陸小鳳那樣識時務又聰明就再好不過了，或許可以來個聯手。

這個顧惜朝也知道，他心中一暖。他何嘗不知一步錯，後面的事就無法控制了，殺了第一個無辜之人，日後他再下手，怕就失了一分憐憫之心。

說起來，不知道是不是真龍天子真的有上天庇護，後面的事情就順利得讓人驚嘆了。傅宗書雖有所考量，但也還巴不得雲雁走得遠一點，讓顧惜朝再多籠絡一些蒼雲人手，也省得辦事時被發現端倪，至於去看邊關防衛什麽的，誰都知道以雁門關的雁為名的女將，有著怎樣的心願。

然後就是那個關鍵人物，九現神龍戚少商了，他也果然是個忠義之人，而且如皇帝所希望的那樣，很是願意配合貌美如花的顧惜朝的任務，當然不是為了顧惜朝的貌美如花而是為了大義！為了大義！大義！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顧惜朝：“……”

他就想知道，周深這麽嘴欠怎麽還沒有被雲雁給拍死。

第一次見面就引為知己，而且要把連雲寨大寨主的位置相讓，旗亭酒肆，彈琴論劍，還有那一夜烈極了不摻一點水的炮打燈，顧惜朝的手上若沾了這人的血，怕是就洗不幹凈了。

江湖人有江湖人的義氣，而顧惜朝也發現，蒼雲軍中與一些軍營不同的，便是那生死不負的義氣，義之所向，生死相隨。所以連做錯過那些事經歷了那麽多的南宮靈，說起義氣二字，都是堅定無比的，同胞兄弟，可以生死相托。連雲寨那些寨主的為難，不過是為了戚少商，顧惜朝卻並不羨慕，他本就不屬於江湖草莽，而是蒼雲中的一員，也有自己的兄弟。

周深還在一邊念念叨叨，他也是閑得無聊了，去遼國大營啊，多刺激的事，統領居然沒有帶他去！所以他只能抓著顧惜朝嘮嗑了，畢竟看著那張臉，也比看著什麽冷呼兒之類的要讓人舒暢許多，“像，真是像。和陸小鳳一樣俠義，一樣好交友，一樣有名氣，一個龍一個鳳，一樣好色。”

好色，那麽問題來了，色在哪裏？

顧惜朝：→_→

周深：←_←

周深嘴賤成了習慣，但還是有趨利避害的本能在的，他迅速地看了一眼顧惜朝如玉的面龐，“不是說你！”

為什麽！他的兄弟同袍都這麽不靠譜！

顧惜朝壓力很大，他需要安靜一下，周深嘴賤，林致木頭臉，楚河存在感低，南宮靈越來越傻白甜，還有個統領喪心病狂，但是一顆糖就被人拐了！一顆糖！

心好累！連雲寨的家夥會不會正常一點？要不他還是就在這當寨主好了。

周深等了半天，顧惜朝還是很安靜，於是他忍不住繼續了之前的話題，“就連臉都長得差不多。”

“你剛才說什麽？”顧惜朝猛地一怔。戚少商和陸小鳳長相相似，這裏面，是不是可以做點什麽打算？

反正陸小鳳是個熱於助人的好心人，沒錯，就是這樣。

作者有話要說： 花哥真的不會太早出現，因為之前寫文的時候就沒怎麽考慮男主的事，所以他出現的話我會覺得寫得很不順……至於還有多久完結，逆水寒副本之後，應該還有三四個副本……大概吧，然後花哥不會最後一章才出來，會和妹子一起過一個副本。然後關於男主還有一個腦洞，先不說了。

謝謝十字和卡布奇諾的苦澀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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