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換在之前，南宮靈一定要驚訝於江湖上居然有那麽多的高手還未嶄露頭角，但是在見過雲雁姑娘的暗器之後，他就覺得破護體罡氣的神哭小斧其實也不是那麽兇殘了。

顧惜朝看著是風雅俊秀極了，出手時真是一點不容情，狠辣得很，帶著點煞氣。一斧頭把靶子打得七零八落了，他拱一拱手，“請賜教。”

說不準他就要入這新制的軍中，怎麽能不先行試探一把。《七略》既著，無兵無馬何談兵法？只不知蒼雲此軍，是不是真的有江湖傳聞的本事。

“我……姑且一試。”雲雁不是不知道自己用的“暗器”在某種意義上的兇殘，皇帝胸襟大有見識，但對江湖之事戰場之事，有親眼見過麽？劍神劍仙決戰，那端的都是好風姿，哪個像雲雁姑娘這樣？

顧惜朝煞氣重，雲雁身上煞氣更重，顧惜朝那是積郁於心的郁氣化煞，雲雁卻是經年的殺氣。

四四方方一塊磚頭，卻是鐵鑄的，份量不輕，一拿出來皇帝就沈默了，原本他就是個很有雅趣的人，可能還有點看臉，就是葉孤城要殺他，他都能說出卿本佳人這樣的話來，顧惜朝用斧頭他已經覺得挺難接受的了，現在來了個用磚頭的。

面前的是佳人不錯，但是皇帝也終於明白為什麽江湖上會有那樣的傳言了，明明他的女將軍還是很能拿得出手的，卻連性別都被懷疑了……

等到鐵磚回旋了好幾次，把周邊的靶子都擊打一遍之後，皇帝就不想那些了，他還是穩得住的，“雲卿的……暗器也使得不錯啊。”

“……沒有。”雲雁也說不好自己這還算不算暗器，頓了一頓，又出手把手中的盾也拋出去了，這回接得順手，威力也要大許多，且誰都看得出她正好空出手好雙手把刀。

如果鐵磚算是暗器，那麽盾又要怎麽算呢？

這是屬於沙場的武藝！

皇帝不必精習武功，卻很有眼力。校場中的將士，修習的都是雲雁一路的武藝，這是雲雁把自己的功夫傳了下去，江湖上傳聞的那個受了三刀六洞之刑的南宮靈，似乎也沈穩不少，卻不失其銳氣，蒼雲軍被帶的很好。

可是雲雁能通兵法謀略，卻畢竟還是更長於武力，如今蒼雲不過幾百人之數還好管理，但是等有一日蒼雲興盛，人數漸多，雲雁是否還能兼顧？蒼雲需要一個軍師，皇帝轉頭又看了一眼顧惜朝。

顧惜朝是個人才，但是積郁過久，鋒芒畢露，能傷人，也易傷己，但是這也是個皇帝一手發掘出來的人。知遇之恩，以死相報，顧惜朝是這樣的人，皇帝也很信任他。李尋歡也值得器重，但是這君子一樣的人……君子自有君子的用法。

想要讓顧惜朝入蒼雲，自然也不止是基於這麽一點考慮，又不是武舉出身，哪裏有直接把進士丟到軍中的。這又有一點考量，便是為了當今丞相傅宗書。

“傅宗書怕與遼國有些首尾，苦無證據而已。”皇帝說到傅宗書也有點頭疼，都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是毫無理由地殺人是暴君所為，何況傅宗書還是先帝一手提拔上來的，算是兩朝元老，如今權被皇帝奪回得差不多了，聲譽還是在那裏的，又深知韜光養晦。

蒼雲雖是新成的軍隊，卻是離京城最近的一支，也據說是最精銳的一支，更妙的是正因為組建不久，傅宗書這個快沒落的元老沒能安插人。如今突然有個顧惜朝加入，傅宗書若能拉攏，肯定是要拉攏的。

顧惜朝自薦去傅宗書手下臥底，而被拉攏過去的人，和主動投靠過去的人，受到的對待肯定是不一樣的。只要確定了傅宗書做了什麽，勾結遼國是否確有其事，皇帝便要把這個毒瘤直接割除。

哪怕是作為文職進來的，雲雁也沒有減免顧惜朝訓練的想法，幸而顧惜朝是吃過苦的人，比起南宮靈是爭氣多了，至少剛開始沒有拿“萬萬沒想到”來轟炸雲雁姑娘的耳朵。

南宮靈：“……”

怪我咯？是丐幫就一定要能吃苦嗎？

顧惜朝：“我今日才知道，為什麽傅宗書安插不進來暗子了。”

這話說得奇怪，不過立刻就引起了眾人的興趣，連暗自較勁的南宮靈都聽住了，向他投去好奇的目光。於是顧惜朝又慢悠悠地開口，“怕是他的人吃不得這個苦頭。”

“嗯。”雲雁頭也擡地埋頭訓兵，竟是一點不驚奇。

待到顧惜朝再看向面前這個世間少有的剽悍女將時，就只聽見她略顯冷肅地說道：“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能吃了這個苦，去哪裏殺不出一個前程？”

可不是，都能日夜勤練不綴，又能舍生忘死，如此這般，如何殺不出一個前程來？

顧惜朝卻想笑，他就是因為身為賤籍，才幾乎毀盡了前程，“吃苦就能殺出前程？”

“現在吃苦，上戰場才少流血。”雲雁抿緊唇，她也瞧見顧惜朝想要翹起的唇角了——有點略帶譏諷，於是她頓了頓，又道：“你也一樣。列陣時多語，訓練翻倍。”

顧惜朝：“……”

他終於知道為什麽旁邊一群人都只是投來好奇的目光，就是不！發！一！語！特麽的就是不說話！

一般的訓練，顧惜朝是覺得挺輕松的，可是翻了一倍之後……他也不是以氣力見長的那種高手啊。簡直累成狗！然後看向始終不解甲，同樣揮刀千次，覆又舉盾的雲雁姑娘，不由嘆氣——真是條漢子！

發現自己剛收攬的手下每次見面都一副快要過勞死的模樣，傅宗書忍不住嘆了口氣，“你是個文職，她也這般防備於你？”

“一視同仁。”顧惜朝苦笑一聲，眉頭微蹙，補充了一句，“雲將軍在校場日日練兵。”

傅宗書端起茶杯，又問：“蒼雲實力如何？”

顧惜朝倒沒必要在這個方面瞞他，他做臥底，總要有些真消息透出去，何況這種消息，不在蒼雲中也可以得到，“不輸於百戰精兵。”

百戰精兵不是可以練出來的，必須要去沙場廝殺過才行，蒼雲可沒有經歷過幾次戰鬥，但是在個人武藝方面，學了內功的蒼雲兵，卻又遠高於一般將士，更別提那一身精良鎧甲了。

蒼雲實力很強，而帶領蒼雲的是由皇帝一手發掘出的人才，連傅宗書都打探不出蒼雲女將的身世，他所知道的，全是江湖上的傳言。更有甚於，他之前為了韜光養晦，請了一段時間病假，正好錯過雲雁為數不多的幾次出現在朝堂的機會，他連雲雁的面都沒見過，也不好刻意打聽。

江湖上的傳言，雲雁武功高強，忠於皇帝，唯有一點，相貌上……差強人意。

傅宗書頓了一頓，十分隱晦地暗示了顧惜朝一句，“便是再如何堅韌強壯……硬，她也還是個女人，你……”

真是有點不忍心啊。

傅宗書看看俊秀纖瘦的顧惜朝，再想想五大三粗有胸肌的女將軍，頭一次覺得顧惜朝是很忠心的，能冒著貞操危機去蒼雲軍中為他臥底，實在太不容易了！

顧惜朝：“……”

丞相腦洞這麽大皇帝知道嗎？

皇帝以前是不知道的，現在他是知道了，還十分不忿地為雲雁姑娘嘆了口氣，“若傅宗書見過雲卿，定然不會說這樣的話了，或許會說……正是郎才女貌？日後便有沖冠一怒為藍顏？”

顧惜朝：“……”

皇帝腦洞也這麽大他是知道了，想來當初傳出的葉城主被調戲一事……領會精神就好。

雲雁板著臉，“皇上說笑了。”

目送還很有興致的皇帝離去，雲雁姑娘沈默地打量了顧惜朝很久，嗯，很久很久，一直盯到顧惜朝終於忍不住後退了一步之後，雲雁姑娘就嘆了口氣，果然，傅宗書這是想離間他們軍中的關系吧，她不得不開口為自己解釋兩句：“你……你且放心。”

即便她覺得自己肯定沒有傅宗書說的那樣喪心病狂，可耐不住顧惜朝真的後退了一步，這不就是怕自己看上他嘛！心塞！

識大體又體貼的雲雁姑娘本著為人解憂的想法，淡淡地開口：“我不會看上你的。”

“呵。”顧惜朝的過往經歷讓他變得過於敏感，聽見雲雁這樣一句話，第一反應就是雲雁看不起他，而他妓女之子的身份，雖然有皇帝出手平了下去，卻不知有無洩露。就算他身世清白，怕是這位身為隱世名門之後的女將，也還是會覺得高人一等吧？

顧惜朝輕笑一聲，曼聲道：“我顧惜朝仰知天文，俯察地理，中曉人和，明陰陽，懂八卦，曉奇門，知遁甲……”

“我知道啊。”雲雁有點不解，這還需要強調嗎？就算顧惜朝再出色，她心上也僅有一人，她皺了一下眉頭，“我若不知，如何以你為軍師？”

軍師，一軍之師，參讚軍事，謀略無雙。雲雁肯那麽迅速地接受顧惜朝，不單是因為他是皇帝選的人，當然也是為了顧惜朝的真才實學。《七略》一書，道盡兵法百變。

軍中為將者，若與軍師有所不諧，那軍師這職務幾乎就是虛設了。雲雁可不想瞧見那情景，所以即便不願提起那還沒追到手可能再也無法追到手的情緣，也還是直言解釋起來：“我有心悅之人，唯那一人，雖然他不在，但是你不必擔心我……嗯，擔心我看上你。”

這麽個看上啊？

顧惜朝：那我為什麽要和她說那麽多！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藍莓兔的地雷~

來玩無責任小劇場吧，沒有花哥也是萌萌噠！

傅宗書：便是再如何堅韌強壯……硬……

顧惜朝：你是想說強壯吧強壯吧！

傅宗書：=v=

傅宗書：這是我對你的信任！（去了蒼雲，就由不得你啦，你又沒人家壯……）

顧惜朝：呵呵。

再比如說……

為什麽皇帝能一眼發現顧惜朝的才華？

皇帝：看臉吧。【這書生倒是一表人才氣宇不凡~麽麽噠~】

為什麽皇帝毫不畏懼葉孤城的劍？

皇帝：看臉吧。【卿本佳人~(ˉ﹃ˉ)】

為什麽皇帝對江湖上關於女將軍的傳言嗤之以鼻？

皇帝：只看臉就好了。【不去想妹子辣麽兇殘的話，還是可以愉快玩耍的~(☆_☆)】

所以說，要有一雙能夠發現美的眼睛，要懂得欣賞美~美人~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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