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定下的計劃，當然還是從沼澤過去。

南宮靈當時雖然尷尬了片刻，後來比起那些動作慢的來，卻算得上是得了好處。雲雁一個個把還在猶豫的人給踹了下去，這點苦都吃不得，真是太差勁了！

小樹林的路雖然好走，可是卻不夠隱蔽，唯有沼澤地，幽靈山莊的人不敢輕入，這才是他們的機會。雲雁並不會因為個人喜惡去決斷一件事，她當然也不喜歡沼澤地的瘴氣和腥臭，但是同袍的安全以及任務的成功才是應該被排在第一位的。

幸而，雲雁手底下訓出來的人，還都是可以教的。蒼雲是皇帝親選的人，親自任命的統領，看起來真是光鮮極了，可是蒼雲絕不是世家子弟用來鍍金的地方，那樣的人，在蒼雲待不下去。

在泥塘裏滾了幾回，所有人回營的時候都是灰頭土臉的，雲雁卻暗自點頭，至少這樣子，才不怕有哪個蠢貨在爬沼澤地的時候發出不該有的聲響。

堅持從沼澤入手，還有另一個原因。之前雲雁就感嘆過，自己遇上陸小鳳之後，運氣也來了一個大爆發，她在沼澤地裏遇見了一個人，一個足夠充當內應，提供線索的人。

渭水之東，玉樹淩風。

配得起這句歌的，一定該是個俊秀風流極了的少俠，也只有最意氣風發的俠客，才唱得出這樣的詞，不會被人笑話。可偏偏雲雁聽到這幽幽的唱詞時，是在瘴氣環繞的泥地裏，身上沾染汙泥，狼狽得一點看不出是個漂亮的姑娘，而她對面的人，也並不是玉樹淩風的俠士。

秋靈素被毀容的臉很醜，可是她還有曼妙的身姿和過人的氣質，最重要的是還有任慈深愛於她，葉淩風什麽都沒有。他不僅臉被毀了，全身的骨頭也碎得差不多了，多年在布滿瘴氣的地方生活，又吸食大量的大、麻，他雖然沒有死，卻也活得不像個人樣了。

當年拜入武當木道人門下，修習武藝，一出江湖便有“玉樹劍客”的美稱，妻子沈三娘溫柔貌美，當時的葉淩風有多令人羨慕，如今的葉淩風，就有多淒慘。他住在漂浮無影的船屋裏，在沼澤中神出鬼沒，饒是沼澤是他的地盤，他發現雲雁姑娘的時候，也已經是雲雁潛伏的第三日了。

雲雁用最快的速度制住了葉淩風，然後她看見了沼澤地中影子的真容。從萬丈高崖上摔下來，在泥地裏泡了十多日，全身骨頭粉碎，皮膚潰爛，誰瞧見了，都要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你可憐我？”葉淩風嘶啞著嗓子，說話的聲音也像是陰冷的蛇滑過耳際。

雲雁點點頭，這樣的遭遇，本來就倒黴極了，她雖不清楚其中糾葛，也還是覺得葉淩風實在慘極了。

“你佩服我？”這話說出口，葉淩風自己也覺得難以置信，偏偏他真是從那個姑娘眼裏瞧見了這種情緒，不免多問幾句。

雲雁還是點頭，然後開口說話了，“都說連死都不怕，還有什麽怕的，但是那些不怕死的人，在這種情況下，卻不一定有勇氣活著。只有活著，才有希望。”

“勇氣？希望？”支撐葉淩風活下去的東西從來就不是這些，他只是恨，為什麽他會落到如此地步？為什麽害了他的人還可以如此逍遙，甚至……甚至已經快要可以揭過那些汙點更進一步。

他恨，所以想要活著，活著看一看那人的下場，連老天都在幫他，否則為什麽他從那樣高的地方掉下來，還能茍延殘喘？

老天在幫他，所以他遇見了面前的人，如果有誰能對付那只狐貍，一定是面前的這個姑娘，因為葉淩風躲在這裏，聽見過陸小鳳對葉靈說這個姑娘——蒼雲軍統領。

據陸小鳳所言，雲雁雖然長得俏麗，但是沒有一個人會小覷她，因為對於一些人來說，以外貌來評定其心性本事實在有失偏頗，陸小鳳把雲雁當生死之交的兄弟，雲雁為陸小鳳擋了西門吹雪一劍，然後奉詔回京——皇帝有命，違令就該死，陸小鳳肯定不會讓朋友陷入那樣的境地，所以他從雲雁那裏得了一壺酒一包燒餅，就把雲雁趕走了。

然而雲雁其實沒有走，她深入虎穴，到了幽靈山莊，還不辭辛苦潛伏了這麽多日，葉淩風覺得，的確是不能小覷這個姑娘的，所以他的機會來了，“很好，你很好，所以我想幫你一把，也要你幫我一次。”

目標都是幽靈山莊的背後黑手，豈不是更應該合作一把，葉淩風只想再見見自己那個師父，問一問他到底後不後悔，再親手殺了這個仇敵！

“所以說，統領你就這麽同意合作了？”林致遲疑片刻，忍不住問道。

雲雁拎著鼎鼎甩了甩，把它那濕漉漉結成一團的白毛弄得稍微幹爽了一點，反問道：“為什麽不？我信他的話，何況只是找個向導而已。”

就算沒有向導，雲雁自己摸索出來的線路也差不了多少了，幽靈山莊傳得再怎麽玄乎，也不過是因為太過神秘，真的打上門去，還會比和人數更多懂得據山之利的盜匪要難辦多少？

說起盜匪，雲雁倒也難得生出幾分好奇心，開口發問：“你們找了哪位女俠來假扮我的模樣領軍？”

不比大唐的時候，這裏除了雲雁之外可沒有什麽女將了，也就是江湖中還有一些女俠仗劍天涯。

南宮靈：“……我。”

“你找了誰？”雲雁還是很清楚的，除了南宮靈，軍中怕是沒有誰有本事去江湖中請來一個武功不差的俠女了。

南宮靈的聲音變得越發小了，與他往日的性格一點都不相符，雲雁也是耐著性子，才從中聽出些許惱羞成怒和破罐子破摔來，“我扮的！”

從來都是被稱讚英俊清朗的南宮靈，怎麽看也看不出哪裏像個姑娘，而雲雁不僅是個姑娘，還是個長得很漂亮的姑娘，和長了張男人臉的水母陰姬一點也不一樣。換了長相隨石觀音的無花來扮女人，或許連易容都不必了，可讓南宮靈來，真是……委屈他了。

“給你記功。”雲雁不好說什麽安慰南宮靈又不傷他面子的話來，憋了半天才得出這麽一句話來。雖然身為一個蒼雲，就該有這種隨時自我犧牲的精神，但是萬萬沒想到，才入蒼雲的小新人，就這麽能領會精神！

有點小感動，果然近朱者赤……

周深：“……噗~”

他憋了又憋，沒忍住，還是笑了出來，“統領你別想太多，南宮靈他就是把臉塗白了一點，壓根不夠敬業，連胸都沒有！”

南宮靈：“……”

雲雁：“……”

雲雁當然是有胸的，而且還是腰細腿長，她扭頭問南宮靈：“你會縮骨術嗎？”

終於想起哪裏不對了，就算穿著鎧甲，這身材也是差很多的，雲雁再高挑，也沒有南宮靈那麽高，而且骨架大小也有明顯的區別。

其實這並不是大問題，南宮靈領軍，最早是在離陸小鳳很遠的地方，等到消息傳了出去，幽靈山莊的人已經在操心陸小鳳了，壓根沒有冒險去查探蒼雲的情況招惹上新敵人的意思。而南宮靈不作任何掩飾，直接上陣扮演雲雁姑娘的唯一後遺癥，也就僅僅是……

據說蒼雲的那個雲雁身量高大，容貌英氣，真是巾幗不讓須眉呢，嗯，就是有點像男的。

據說蒼雲的那個雲雁身高八尺，十分健壯，容貌英俊跟男的一樣。

據說蒼雲的那個雲雁膀大腰圓，臂能跑馬，是個壯士。

據說蒼雲的那個雲雁是個野人，滿臉虬須呢，什麽？女的？把胸肌看成胸了吧。

雲雁：“……”

聽楚河覆述完一遍謠言的傳播過程之後，雲雁沈默良久，這樣的話，下回就該說她愛生吃人肉，渴飲人血了，還有人敢入蒼雲麽？所以說為什麽會傳成這個樣子？雖然她很少在江湖中露面，但是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麽？

或許也該感謝她很少在江湖中露面，南宮靈才能這麽容易地混過去，順帶引導一把輿論，攪一下渾水。

南宮靈還是很愧疚的，畢竟這壞的是雲雁姑娘的名聲，他還從中摻和了一把，即便是為了任務，哪個女人都會生氣的。他嘆了口氣，訕訕道：“我也沒想到那些人這麽容易相信那些……”

“我只是有點好奇。”雲雁慢吞吞地說道，目光從南宮靈胸口一掃而過，又在他身上停留許久，“就算你沒有易容，只把臉塗白了一點，那也不像野人，最多是個小白臉啊？”

還有……胸肌？

無論是野人還是小白臉，南宮靈都覺得挺難接受的，不過比較一下的話，還是小白臉好一點，野人什麽的太誇張了，還是能有廣闊的胸肌的野人！他完全可以看出周深等人眼中的笑意——這揍是辣個有胸的男人啊！呵呵！

南宮靈不禁反駁道：“那些謠言傳的可是蒼雲統領。”

“是你假扮我的。”雲雁可還記得，在紫禁之巔過後的傳言，可還沒有這麽囂張，哪怕她從大沙漠回來，也沒什麽人這樣談論於她的。

繞著南宮靈轉了一圈，雲雁略有些郁悶，“你這瞧著也是好男兒一個，不像什麽野人啊。”

南宮靈：“……”

如果是報覆調笑也算了，雲雁姑娘居然是認真的！認真地想要找出他和野人間的共同點！

作者有話要說： 胸肌和胸其實差的也不多嘛，美隊就有大胸！

謝謝飛過滄海的地雷~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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