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沒有一個人站在她的背後支持她，她的八個王兄只是在聽到喊聲時過路看了幾眼，沒有人出來替她撐腰，她只有一個人，一個人拿著匕首跟自己的親生父王對峙，只是為了救那個被鎖鏈禁錮的人。

西域王看著那匕首一怔，“誒呀，寶貝女兒你怎麽能用匕首指著爹呢？爹會傷心的啊…”

“不想我用匕首指著你你就快點放了他！”陸九道：“不然我就立刻跟你斷絕父女關系！”

西域王聞言瞇了眼睛，“就為了爹手中的一個籌碼你就要跟爹斷絕父女關系？這話也虧你說得出口啊不孝女……”西域王說著回頭看了看百裏九路，又回過頭看了看陸九，“寶貝女兒，你不會是……呵，”西域王笑了一聲，“好啊，爹可以放了他，不過你得答應爹一件事。”

陸九此時已處於極度驚弓之鳥的狀態，聞言就驚道：“什麽事？！”

西域王笑道：“去蠻夷十三部和親，羌族王子已經跟爹談過這件事了。”

“哐嘡”一聲，那本來就握的不是太緊的匕首砸地震響。

“已經？……什麽時候的事？”陸九要沖過去質問她的父親，雙手一下就被後面的衛兵扭拽住了，陸九陡然跪了下來，“是什麽…時候的事…父王…你回答我啊！！”

“大概上個月吧。”西域王語氣隨意道。

“上…個月…”陸九微微睜大了眼睛擡頭看著西域王都是一臉難以置信的神情，“那你說的…我若是在你今天生辰時采得那黑色的花送給你當賀禮，你就無條件答應我一個要求的承諾呢？”

西域王看著陸九沒說話。

“你都是隨意應付我的嗎？……都是騙我的嗎？”陸九心裏還有點僥幸，想著他高高在上的父王怎麽也不會不守跟自己的女兒定下的約定。

可是他根本沒拿這約定當回事。

“你當真了啊？”西域王笑笑道：“爹只是跟你說著玩兒的，你要什麽爹都可以給你，但爹最怕你說你要離開王宮的話，爹可舍不得自己的寶貝女兒背井離鄉跑到一個爹都不認識的地方去啊…”

“寶貝女兒？…”陸九流著眼淚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寶貝女兒……你只是拿我當個通過和親來換取利益的工具吧？都不惜把你的寶貝女兒從西域遠嫁到羌族？從南到北那麽遠，你也倒是舍得…”

“啪”地一聲，西域王毫不留情地甩了陸九臉上一巴掌。甩完臉色還是暗沈的，正想再揚起手的時候百裏九路突然沖出來把陸九抱開了，西域王看見此狀當即一刀朝百裏九路甩了過去，百裏九路側頭躲避的空檔，西域王突然勾起了嘴角，手上一把毒粉就朝著陸九的臉撒去，百裏九路鼻子一動一聞味道不對，趕緊跟陸九翻轉了位置，那把毒粉正正刺進了他的雙眼。

“哈哈哈哈…”西域王笑了起來，“來人！給我拿下他們！”

一群衛兵立刻朝兩人一擁而上，百裏九路耳朵一動，橫掃一腿出去那些衛兵就割韭菜一樣齊齊倒了一片。

百裏九路抱緊陸九一個落地翻身沖出大牢。

……

逃亡路上有多少追兵陸九都看見了，但也只是看見了，百裏九路抱著她沖出王宮重重的包圍圈時，她的表情還是呆滯空洞的。

仿佛眼中有鎖鏈，仿佛在牢房裏受刑被禁錮的是她，仿佛這雙眼睛再也看不到自由……

……

“陸九。”

“陸九！”

“……啊！”陸九這才回過神，轉眼就看見百裏九路一雙緊閉的眼睛流下了道道殷紅。

陸九一瞬覺得嗓子突然啞了，什麽都說不出來，“對不起…九路…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看到百裏九路慢慢朝她伸出了一只手，陸九連忙抓住，“你的頭頂在哪兒？”百裏九路扯著嘴角笑道：“給我摸摸轉移一下註意力…”

陸九立刻把自己頭頂遞到百裏九路溫熱的掌心，扶著他的手道：“在這兒，這兒呢！”

“……沒事…”百裏九路輕輕拍拍她的頭對著陸九的方向笑道：“謹以此字，願公主殿下一世自由安康。”

陸九感覺頭頂上一陣輕輕癢癢的，是百裏九路用手指在她頭頂上寫了一個字。

“你在我頭頂上寫了什麽啊？”陸九怎麽往上翻眼睛都看不到。

百裏九路笑了笑道：“是我們兩個名字裏都有的字，寫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這樣才公平。”

陸九鼻子一酸又要哭，百裏九路突然道：“我要走了。”

“什麽？”陸九一下楞住。

“我還要回去救我師弟啊。”百裏九路笑道：“還好那個西域王沒搜我身，不然這兩朵黑牡丹肯定已經沒了。”

“怎麽了？”陸九半天沒回話，百裏九路感覺她的頭頂還在自己掌心位置，就又拍了拍，“怎麽了？才沒見多久就舍不得我了？”

“誰舍不得你了？”陸九一把將他手摔回去，從自己手腕上取下長長的白布，“還好我練功怕自己受傷都在手上綁了繃帶，不然你這眼睛，我看你以後還怎麽見人！”

百裏九路聞言笑道：“別擔心，我以後別說人了，什麽都見不了。”

“行了你別說話了，我這兒有一些藥水，可以把毒粉和血水都洗幹凈，你忍著點疼…”陸九說著已經咬開藥瓶的蓋兒上手往百裏九路眼睛上沖藥液，手抖的頻率超高，藥液簡直兇猛異常。

百裏九路緊咬著牙才挺過了這頓不能還手的攻擊，“…好…好了沒有？…”

陸九灌完藥液湊近他的眼睛輕輕吹了吹，“……好了。”

百裏九路：“……嗯，謝謝。”

然後陸九給他纏上了繃帶，一圈一圈裹得極其認真，最後在他後腦勺上打了個很漂亮的結，剩下的繃帶還長長地拖著，正好跟百裏九路披下來的墨發差不多長短。

“那我走了。”百裏九路扶了下樹站起來道。

陸九也站了起來看著百裏九路的眼睛皺眉道：“……你這個樣子，還能自己回師門嗎？”

“我眼睛看不見了還有耳朵啊。”百裏九路擡手指著自己的耳朵笑道：“剛才我們能不缺胳膊斷腿地出來還多虧了它…”

“我會想辦法的！”陸九語氣堅定地看著百裏九路道：“我一定會找到治好你眼睛的辦法的！”

“……”百裏九路笑了笑，耳朵細細地聽了聽周圍的動靜，確實已經跑得很遠了，也確實很安全了，“你一個人一定要註意安全，我走了，公主殿下。”

陸九只是在猶豫要不要伸手拉住他，一晃眼，白衣人已不見。

……

“後來意料之中的追兵又到，我匆忙逃到回紇的時候碰到了來找我的陸舞，陸舞又帶著我逃到了南國，那時明德正好在找教書先生，男女不限，我們就去試了試，沒想到常雨山真的讓我們進了學院，也多虧如此，我們才得以駐足停留一陣…”陸九說到這裏嘆了口氣道：“但現在我那父王應該是因為跟誰的交易又找到我了，逃了這麽久……現在五目花也找到了，我也該回去面對我自己了…只是這麽多年一直以來的遺憾就是沒有找到他…”陸九說到這裏抓住了蘇雲白的手，“雲白，你能不能帶我去看看你師父？就…就只看一眼行不行？…”

蘇雲白回握住她的手站了起來，轉身拉著人就往屋外走，“我帶你去見他。”

李蕭瀟看了一眼死不悔改不長記性的蘇雲白，嘖了一聲跟上去。

陸舞跟在後頭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李蕭瀟又看了看蘇雲白，勾了一下唇角跑上去一把挽住了李蕭瀟的胳膊。

李蕭瀟條件反射反手過去就想把她打飛，但餘光掃見是陸舞的時候，心裏一陣無感地強行忍下了自己暴起的手。

然後陸舞挑眉一笑想湊近他說點什麽，但又被他不著痕跡地讓了，她就嘆了口氣挽住明顯在強忍著什麽的李蕭瀟道：“你喜歡小雲白啊？”

手感李蕭瀟胳膊突然僵硬，陸舞嘴角笑意更深，“你絕對是喜歡他吧？不然也不會吃我家公主和他的醋。”

“他們兩個哪裏有醋了？”李蕭瀟盯著前面那個死不悔改的後腦勺冷聲道：“我不喜歡吃酸的東西，我也不喜歡他。”

旁邊陸舞突然放開他僵硬的胳膊笑了起來，邊笑邊跑到前面去了。

然後李蕭瀟就見陸舞突然湊近蘇雲白的耳朵說了些什麽，說完後蘇雲白的腳步猛地一頓，隨後又拉進陸九的手快步往前走了。

對於陸舞到底跟蘇雲白說了什麽，李蕭瀟內心很覆雜，想知道但又不想去問，只有一路緊跟著。

……

蘇雲白直接帶著陸九進了藥園。

陸舞和李蕭瀟在外面等著。

李蕭瀟神色覆雜地看了陸舞一眼。

陸舞轉臉對他勾起嘴角一笑。

李蕭瀟皺了眉。

藥園內

蘇雲白一進去就看見百裏九路正坐在桃花林中的石桌邊喝茶，放開陸九發涼的手向他行了個禮道：“師父，我…”

百裏九路聞聲動作一滯，“雲白？你怎麽就回來了？時候不是應該還早嗎？”

蘇雲白又接著道：“師父，我帶了一…”

陸九捂著嘴轉身跑了出去。

百裏九路聽到了不熟悉的衣袖陣響，就放下茶杯走到蘇雲白身邊，問道：“剛才是有誰跑走了嗎？”

蘇雲白回頭看了看陸九跑走的方向，面前突然降下一塊繡著字的絲絹，他悄悄伸手接過，垂眸看了看對百裏九路笑道：“只是你落了樣東西而已，師父。”

“我落了樣東西？”百裏九路不信，朝他伸出手，“拿來我摸摸？”

蘇雲白攤開絲絹雙手遞給了他，一秒都沒耽擱就轉身走了出去。

……

一陣微風起，桃花雨輕下。

百裏九路觸到那塊絲絹時手指登時一楞，他的確沒有過這樣一件物事，但雲白既然說是他落下的……百裏九路將另一手覆上絲絹輕輕摸了摸，掌心觸及之處好像是一個絲絹上的繡樣。

但他覺得這個樣式好像有些熟悉，就用手指照著那個刺繡的樣式描摹了一下，紋案在心中逐漸清晰時他猛地一頓。

“……九…”

作者有話要說： 上卷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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